第 87 章
一样武神系统见瑾安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很空洞，有一丝不忍，甚至胸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祂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会这般难受，毕竟这应该是瑾安的情绪而不是祂的……
“你……”
平日里见了瑾安就安静不下来的祂，尽管沈怀铮不听，也常为其“出谋划策”的祂，此刻竟然像锯了嘴的葫芦，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当祂直面瑾安时，仿佛换了个芯子一样。
这和之前在连城时又有不同。
沈怀铮变了，祂似乎也变了。从何时开始，要瑾安幸福这件事，不仅是沈怀铮的任务，好像也变成了祂的。
瑾安瘫坐在了虚空之中。
她实在撑不住了。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四周都没有可依靠之物，空空荡荡，上下看不到尽头，她们却不会坠落。
瑾安脸上挂着泪，现在泪珠还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可她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缓慢、平静地在同祂聊一个很“日常”的话题。
“你平时就待在这里？”
武神系统不知道她为什么换了这么稀松平常的调子来问，他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吾往日都是存在于沈怀铮的意识之海，但那里也不是这般灰暗。若这里仍是他的识海，想来是因为他消失了，所以这识海才会暗淡至此吧。”
瑾安低垂着头，喃喃道：“消失了……”
武神系统淡淡的：“嗯，毕竟人si如灯灭。”
如果说瑾安此刻的神经脆弱得像一根绷直了勒紧了的细铁丝，那么祂毫无波澜的回答无疑是一柄利剑，削铁如泥。瑾安有些愤怒于祂把一个朝夕相处之人的si，说得如此轻松。
“你这种……这种不该出现在世间的……”瑾安想不出用什么来代表祂，她看着眼前这个“沈怀铮”，选了最残忍的一种表达，“你这种不该出现在世间的东西都存在了，却告诉我人si如灯灭？si了便是消失了？”
“他的魂魄呢？”
“若你说的是真的，si了便是消失，我又为什么会一次次地，不断地，重复痛苦？”
情绪直接地冲出来之后，瑾安一下子愣住了。
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痛苦会重演完全是她自己的错误，那么多次的新生，怎么就会全部以悲剧收场？还是那样地惨烈。何至于此？
她可以重新开始，这机会是老天硬塞给她的，她却不能好好地走完一生。一个普通平凡的简单结局，她都没能走出来。
瑾安抬起手，摆了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整个人都跟着晃，摇摇欲坠。“不用回答我了。”
武神系统上前一步：“si之一事，吾不好说，亦不敢妄言。你大可以理解成，这个世间是围绕着你存在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有你才是关键所在。”
“故而，沈怀铮si了，便只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沈怀铮，但你若是si了，这个世间便会不复存在。等到你重获新生，则这个世间重新开始。”
瑾安嘲道：“我竟成了决定一切走向的关键了。”
武神系统默认了她的说法。事实确实如此，不用他再过多解释什么了。
瑾安盯着“沈怀铮”，一寸一寸地打量着祂。
方才自己问祂“为什么会发生轮回这种事？是不是自己si了，一切就会重新开始”时，祂说不知道。
现在祂又说，“你若是si了，这个世间便会不复存在，你重获新生，则这个世间重新开始。”
可见……这东西嘴里的话不能尽信。
“吾没有骗你。吾也不会骗你。”武神系统察觉到瑾安心中所想，又走近她一些，缓缓说道，“这个世间的规律和法则，便是你。”
“是以，你决定一切。你生众生生，你si众生灭。但为何会有如此规则，这漩涡中心的人又为何是你，吾不知。”
“那你知道我si了多少次吗？”
武神系统摇头：“吾是这一世才来的。不知道你方才看到了多少，但你前几世的si，大到沈怀铮sha了你，小到出生不久便夭折……要求个究竟的数字，有些难以计算。吾并不知晓。”
祂慢慢地、一步步地靠近瑾安，想给她些温暖。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好了，不要再过来了。”瑾安厉声拒绝了他的靠近。
她的声音中明明带着颤抖，所以她是冷的，那瑾安为什么不要自己接近她？
武神系统想了想，明白了。自己终究不是“沈怀铮”，自己连肉-体，连温度都没有，又哪里能给她带去温暖呢。
可为什么胸口更疼了？为什么自己连肉-体都没有，不过是一缕幽魂般的存在，还是会有痛觉？祂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祂伪装的形态有些模糊涣散，但最后仍是凝成了“沈怀铮”的样子。
武神系统强硬地，不管不顾地走向瑾安，然后蹲下去，抱住她。
尽管在环抱住她的那一瞬间，祂察觉到了瑾安的颤抖，祂仍是没有松开手。
“你该回去了。”
祂坚定地走过来抱住她，只是为了说出道别的话。
虽然对方没有身体，瑾安还是感觉到有些窒息。还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有太多的想不通，只好在众多不解中抓出一个最先出现的：“在连城是时候，是你吧？”
“嗯。”武神系统有一段时日总会想，也许是因为那次跨越千里去见瑾安，离了沈怀铮的识海又远又久，导致祂变得很虚弱，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完成了。
那么沈怀铮这一世就这么si了，想来祂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祂没法子救他了。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连城，你不是存在在沈怀铮的意识之中吗？”
想见到你，总归会有办法的。
武神系统没有把最真实最直接的答案告诉她，说出口的是：“不放心你，觉得你会有危险，就去了。”
祂的眼神中充满对过去的回忆：“你做的饭菜，是吾这百千年来吃过最好吃的。”
“百千年？”瑾安没有漏过祂话语中提到的时间，不过再问祂是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她想问是不是沈怀铮要祂去连城找自己的。
但瑾安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怀铮”，祂的身影在渐渐隐去。她抓不住祂，只能苍白无力地转换问题：“你怎么了？”
武神系统仍是不直接回答瑾安的问题，祂反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与此同时，向下拖拽瑾安的力量越来越强，她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瑾安忙问祂：“我，我si了，一切就会重新开始？那死去的人，是不是都会回来？”
“你又问了一次，为什么？”武神系统隐约猜到了她问题之下的真正意图，但祂同样想不通，祂不知道瑾安为什么会有做出那种行为的念头。
瑾安不说话，只是带着一股执拗，就等着祂的回答。
“你想知道的，真正的答案，吾不知道。”
“你该回去了。”武神系统直起身，但并没有让瑾安离开祂的怀抱，祂的眼神依旧没什么变化，冰冷直白地不像是会存在于世间的一切生灵。“有人在等你回去。”
“吾也该走了。”
“这一世，想必你会很快乐。”
“不要做傻事。”
“你要平安、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
瑾安醒了。
也许，她是被嘴里的参片苦醒的。但她没力气把着苦东西吐出去。
她的视线在短时间内无法汇聚到一处，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还停留在那片灰暗的虚无之中。
她看着那个“沈怀铮”一点点地消失，束缚着自己的那种冰冷感觉却没有一同减去。她被寒意包裹着，飞速下坠。
好冷，不只是胸口，她整个人都很难受。
瑾安捏着指尖，缓解那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眩晕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她的皇叔，祝沅晞。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真是恍如隔世。
瑾安看着他，感觉这个人离自己好远，祝沅晞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之前的几世有没有他……
胸腔开始剧烈地震动，瑾安出了一层冷汗。
她记起了在那个“识海”中，看到的自己的过去。
——其中一世，祝沅晞最后成了皇帝。而自己……
“终于醒了。”
那张好看到有些锐利的脸在瑾安的眼前、脑中定住了。
瑾安这才发现，往日形貌昳丽的皇叔，如今的样子有多憔悴。他冒出了一些胡茬，狐狸般的双眼之下是抹不掉的疲惫之色。
这样的他，瑾安倒是敢于直视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
“你躺了好久，坐起来待会儿？”瑾安点头后，祝沅晞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软垫上。
瑾安的身体渐渐回暖。她接过祝沅晞递来的水，手使不上力，还好祝沅晞握住了杯子。
他连着瑾安的手，一起握住了。
方才瑾安的回忆被祝沅晞打断，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一世的结局。但她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她的本能带动着她，把手抽出来。
不同以往的“纠缠”，祝沅晞似乎也没了逗弄瑾安的性质，轻易地就放过她了。
“我喂你。”他把杯子从瑾安的手中拿出来，放在瑾安唇边，“皇叔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就老实受着吧。”
他见瑾安现在这幅样子，又气又心痛，最后压下各种情绪，有些强硬地说道：“和我回宫，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大家都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