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K
三个小时后,最后一首歌播完了。俞司哲已经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叫都叫不醒。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开口:“司哲怎么办?”
“我的房子被老头收回去了,我现在住家里。”一个人说。
“我女朋友在家,也不方便。”另一个人说。
“送他家酒店去?”
“那不就被他妈知道了?”
“……给他在国内的女朋友打电话?”又有人问。
“你怎么想的,更完蛋。”
“联系他妹吧。”
刚巧这时俞司哲的手机弹出微信电话,显示“妹”。
“晓鸥,你接电话吧,跟她说司哲喝醉了,过来接人。”
“哦。”向晓鸥抓抓头发,拿起电话。
电话那一端,俞司贝已经洗漱好敷面膜美滋滋躺床上了。电话一通,她就说:“哥,你的车明天借我开开呗。我要去参加同学婚礼,帮忙撑场面。”因为妈妈说在政府单位工作要低调,所以只给她买了便宜的车。但比起开车,平时她更喜欢打车。
听到那边有个陌生男声,俞司贝眉头一皱,坐起来。
……
半夜十二点,宁恩勤换好衣服,开车出门。俞司贝请他去KTV帮忙,因为她一个人搞不定“蠢猪一样的哥哥”。
半夜十二点半,俞司贝率先踢开ktv包厢大门,气势汹汹,“特么是谁给我打电话,出来!”
包厢里两个服务生正在收拾桌子,下意识看向怂在角落里的唯一客人向晓鸥。他本来在对着手机比耶自拍,被俞司贝一脚给吓住了。
“壮壮妈。”俞司贝眯起眼睛,“我哥呢?”
听到“壮壮妈”三个字而惊呆的向晓鸥回神,指了指躺在沙发黑乎乎阴影里睡得昏天暗地的俞司哲。连服务员都没发现还有个人。
俞司贝冲过去扬起手里的包就要砸,被宁恩勤一把拦住。“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丢人!”俞司贝还是拧了一把哥哥的胳膊。
宁恩勤将俞司哲扶起来,打算将他架出去,一扭头又看到旁边不吭声的向晓鸥,“你还能走吗?”
向晓鸥连忙点头。虽然学习很烂,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习惯性的条件反射。
宁恩勤一进来,他就感觉这个人跟自己不是一路的。虽然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可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绝对不会出现在他喜欢去的party里,而是会整日穿梭在实验室和图书馆,跟着老师开各种国际会议。对,就是那种搞学习,彬彬有礼的斯文气质。在这种人面前,他会尽力让自己不显眼。因为以前只要见到这样的人,他爹一定会转身对他破口大骂,然后他就会缩到老妈背后。
将俞司哲架出KTV塞进车里,宁恩勤才松了口气。他突然发现俞司哲双眼红肿,脸颊发红,袖子也潮湿一片。
“壮壮妈,”俞司贝冷笑一声,喊住想偷偷溜走的向晓鸥,“你留个电话。”
“……为什么?”
“我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得找你负责?”
“我……”向晓鸥说不出话。他没灌俞哥喝酒啊。哎,他应该在电话里说清楚的,今天还有其他哥们在呢。可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报上电话号码。
俞司贝拨通电话确认后才头也不回地挥手,“你滚吧。”
向晓鸥连忙将帽兜拉起来,迅速朝前面的人行横道走,然后平地崴脚,差点摔一跤,站直后立马心虚地朝周围看看,但他愣是坚持没有回头。
宁恩勤关上后座的门,“回你妈那儿?”
“不行,我妈生气可吓人了。”俞司贝很烦躁,她不想管可又不得不管,“烦死了,去我那儿吧,让他睡沙发!”
俞司贝坐到副驾驶,宁恩勤发动车子。俞司哲的车则让代驾开着跟在后面。
车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直到突然响起抽噎声。
俞司贝和宁恩勤都在彼此脸上看到惊愕。红灯亮了,两人一起回头,看到俞司哲蜷缩在后座。纵然醉着,他却将脸埋在臂弯里哭起来,含糊念叨着什么。“……我爱你啊……为了你,我死都愿意……”
车里的安静更加沉寂,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良久,俞司贝不可置信地问宁恩勤,“夏染姐她……做了什么?”
宁恩勤握紧方向盘,重新直视前方,“你没有问过夏染,不能妄下判断。”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件事最能说明……俞司哲爱惨了夏染?
……
第二天,早上灿烂的阳光里,俞司贝抱着胳膊坐在单人沙发上,挑剔地上下打量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浑身衣服皱巴巴,还冒着难闻酒气的鸡窝头俞司哲。
“你现在这个形象让人很想yue。”俞司贝挑起眉毛,“说吧,你跟夏染怎么了?”
俞司哲一口气喝完一瓶矿泉水,将瓶子丢进垃圾桶,还是满脸颓废,“跟你无关,少问。”
“你信不信我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妈妈?”
“你敢。”俞司哲立即说,然后意识到此刻惹毛妹妹的下场可不好,便又放低语气,“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掺和。”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做什么事情了,把你整得又哭又闹的。”毕竟是一家人,俞司贝站在哥哥的立场,回忆着夏染一贯给她的印象,“我还一直觉得她很好。”
“你别去问她。我的事情自己处理。”
“你能应付吗?结婚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可别等你俩结婚了,整天鸡飞狗跳把妈妈气个好歹。”
“不用你担心。你还是顾着自己,别随便找个黄毛把妈妈气出病来。我看你想跟宁恩勤谈恋爱可还远得很。”就如同女人最了解女人,男人也最了解男人。一场乔迁宴,俞司哲就察觉到宁恩勤对妹妹更多是礼节性的照顾,而鲜有男女之间的热络。“聪明的话,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倒贴。倒贴的女人最叫男人看不起。他就算答应你,也只会看轻你。”
“你还有脸说他?我昨天半夜一个电话就把他喊出来,是他把你扛回来的。”俞司贝有些心虚,但不想被看出来,所以继续嘴硬,“照你这么说,咱家有酒店,夏染姐呢,她爸是个小处长,她妈妈也就是个事业单位普通员工,他们也是妥妥的倒贴,我看你倒是为她要死要活。上次吃饭都没看出来你俩感情这么好,连个手都不牵,哦豁,过两天就为她熬夜买醉了。你看轻她了吗?”
俞司哲一时无话,挪开目光,免得暴露被戳中的内心。他拿起第二瓶矿泉水拧开,“反正,你别去找她。”
“知道!”俞司贝忍不住补充一句,“恋爱脑!”然后,她顿了顿,“你胃还好吗?”
“嗯。”
……
新一天工作,新一天忙碌。而就在这忙碌之中,夏染再次收到曾岩发来的消息—— “唉,刚刚又被派了打杂的活儿,去科研一号楼当劳工。”附带一张丸子妹叹气的表情动图。
夏染推了推眼镜,没有回复。
曾岩加了她微信后主动找她聊天,话题从他十分关心的“毕业后如何顺利留公司”开始。夏染以为他要向自己这个半吊子前辈取经,但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没料到曾岩还继续给她发消息。
“其实我很乐意到你们办公室来打杂。”他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不过留用太难了。听说去年进来的应届生大部分都是清北复交。我这个破学校算毛。”
“主要看能力。”夏染回复,“我有点忙,就不说了。”
“好叭。”曾岩又回了个丸子妹说拜拜的表情。
夏染突然对丸子妹表情包产生心理阴影。
其实最近几天,曾岩开始问她周末做什么,还说他前段时间刚刚被白富美前女友甩了,十分伤心,希望夏染出门玩时喊他一起,他很听话的。
他还问夏染玩什么游戏,要不要晚上一起打游戏。
他观察夏染微信号,发现数字“0913”代表生日后便说下次她生日,他一定会给她准备礼物。
他几乎每说一句话就要发一个丸子妹表情。
夏染拥有看小说的丰富经验,更何况也不是没被追过。她甚至在工作第一年被学生表白,吓得就此丢掉所有化妆品,主打一个灰头土脸,衣服越老土越好。
她看得出来曾岩的意图。
……
中午,食堂。
暖气很足,但带哥戴着帽子裹着羽绒服,混在一群格子衬衫里。
“脱下来吧,都快捂熟了。”夏染建议。
“丢不起人。”带哥抽纸巾擦汗。他今早起床匆忙,竟然一不小心穿了儿子的校服衬衫,胸前有十分显眼的校徽图案。
“大家可能觉得你在故意变装啊,就像二次元cosplay。”
“我怕领导以为我故意变态啊,万一把我优化了,我就真变态了。”带哥继续擦汗,突然注意到夏染的餐盘,“你不吃了?”
“嗯。”夏染用吸管戳酸奶。
“芹菜、香菇、墨鱼丸味道都不错,你咋不吃?”
“……我挑食。下次我拿菜前先问问是什么。”夏染只好说。芹菜有味道,香菇有种肥肉的口感,墨鱼丸有鱼腥味,她统统不喜欢。
带哥感慨地摇摇头,看到研究部那拨人也来吃饭便打招呼,“哎,没位置了,你们坐这儿。我们吃好了。”
大家纷纷起身。夏染看到在跟宋宇探讨问题的宁恩勤,还有他俩身边的曾岩。曾岩的目光扫过她,开口问所有人,“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
夏染端着盘子送去收纳架。她觉得男人有时候很奇怪。在微信上巧舌如簧,可一见面就装得正人君子似的。仿佛隔着网线的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个人格。
她甚至想自嘲,这么看俞司哲还挺统一,线上线下一如既往地冷淡。
而宁恩勤看到她咬着酸奶吸管,站在走廊边上等同事。她神色正常,气色也好,不憔悴,也没有黑眼圈。与俞司哲痛哭一晚相比,她显然睡了个好觉。
“这谁的手机?丢桌上没拿。”有人问。
“夏染的。”大糕端着餐盘起身,打算接过来。
“我拿过去吧。”宁恩勤主动拿过手机,越过众人走向夏染。
没等他走近,夏染便看过来,“有事?”
宁恩勤喉结滚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将手机递过去。他想问,但没有立场问。
“谢谢。”夏染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手机。
他转身就走,而此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早上发给俞司贝的“司哲怎么样”已经有了回复。
“他醒了,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用我掺和。好像我想管他的破事儿似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夏染姐可把他吃得透透的。他鬼哭狼嚎一晚上,竟然还不准我过问他女朋友。”俞司贝说。
宁恩勤沉默着,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