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贸然听到声音，察觉到手臂旁边慢慢靠近的人，楚闻璟侧脸线条凌厉，下鄂不自觉收紧。
他竖起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男子眉眼深邃，眼神直视前方并未腾出空儿多看林清殊一眼。
林清殊见此缩了缩脖子，不在多话。视线跟着楚闻璟一同看去。
不多时，银杏树下已经被流浪狗刨出了一个浅坑。
随着坑底不断的扩大，林清殊越看眼神越深暗。
流浪狗此时的行为远远不是挖坑排便标记地盘那么简单。
一边刨坑，一边不时的嗅来嗅去。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直到坑底渐渐显露眼底，那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终于停止了刨坑的行为。
楚闻璟眼神微眯，脚下步伐慢慢向前移动。直到一声“咔哒”声传来，他应声停下步伐。
林清殊随着声源处看去，男子的黑色皂靴下是一截被踩断的枯树枝。
流浪狗被惊扰，扭头目露凶光的瞪向来人，牙齿不时的耸动，威示对方。
楚闻璟只停顿一秒，下一瞬抬起步伐不轻不缓的慢慢逼近。
越靠近银杏树，流浪狗神情越激愤，背脊拱起，尾巴贴着后腿垂直炸毛。嘴巴里不时的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林清殊担忧的对着楚闻璟的背影喊道：“楚大人，危险。”
她眼神直直注视前方，不错眼的盯着流浪狗，生怕一个不注意流浪狗猛地上前生扑了楚闻璟。
楚闻璟肩背挺括笔直，听到林清殊的声音也未曾停下慢慢逼近的步伐。
流浪狗前爪在地上挠了两下，眼看威示男子不起作用，快速的从坑底衔起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撒开四蹄就要跑。
林清殊再看清流浪狗口中所衔之物时，清凌凌的杏眼不断放大，她震惊的大惊失色。
她下意识上前冲着流浪狗跑开的方向追赶，在经过楚闻璟身边时，一阵疾风掀起楚闻璟的衣衫袖摆。
林清殊嘴上还在大声喊着，“大人，快拦住它。”
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在不断逼近流浪狗的楚闻璟，这会儿见着跑开的流浪狗，他反而停下脚步不动了。
楚闻璟双脚踩在泛黄的枯叶上，站在原地从腰间摸出一物，漆黑瞳孔冷幽的注视着四处逃窜的流浪狗，眼底慢慢渗出一丝戾气。
食指翻动，衣诀翻飞之间，下一秒一个冷硬的物体带着疾风直直的射向奔跑中的流浪狗。
林清殊只看到一道亮光自眼前划过。
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流浪狗“嗷呜”一声应声倒地。
因为吃痛，流浪狗嘴巴张开，圆形状的球体咕噜噜的滚到林清殊脚下。
流浪狗圆溜溜的黑色瞳孔里惊惧的看向后方浑身散发冷厉气息的男人。
随后自知武力值悬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一瘸一拐地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了。
林清殊看到眼前的一幕吃惊的瞪大一双清凌凌的杏眼。
胸口微微起伏，刚刚追赶流浪狗跑了一段路气息尚未平稳。
她低头看向脚下。
蓦然，与一双瞪大的双眼对视。
林清殊内心一滞。
头颅！
刚刚流浪狗口中所衔的圆球状物体正是一颗完整的头颅。
被砍掉的头颅，面色发赤，一路滚过来，圆滚滚的头颅上还沾着未掉落的泥土，隐约还带着一股血腥气。
怪不得那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一边刨坑，一边猛嗅。神情之间难掩兴奋。
原来是认为找到“食物”了。
没想到“食物”被半路截胡了。
想到截胡之人，林清殊眼神清幽的看向身穿黑色锦衣的大理寺少卿。
男子气质如松，身姿挺拔的走到跟前，眼神无波地垂首看向地上的头颅。
林清殊弯腰提起头颅，莹润白皙的芊芊细手抓着头颅的头发顶端，面上没有一丝惧怕。
反倒还调侃起一旁的男人，“楚大人还真是好技法，竟然还能“虎口夺食”。”
实际上她内心腹诽不已，有这百发百中的手艺，你早说啊。
害的她还紧张了一瞬，苦哈哈的追着狗跑。
楚闻璟视线从林清殊手中所提的头颅上收回。
男子眉眼深邃，漆黑瞳孔定定的看着眼前面色无常和他调侃的清润少年郎。
对方脸上是一丝慌张感也没有，仿佛手中所提之物不是血淋淋的头颅，而是京中贵女们所玩的绣球蹴鞠之物。
“林仵作，也不遑多让。”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地飘荡在空中。
楚闻璟看着对方清凌凌的杏眼，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黑色皂靴踩在掉落的枯叶上，他上前几步捡起地上被抛掷出去的玉佩。
莹润无暇的玉佩被握在手中，手心触感微凉。他神情恍惚间，眉头紧皱。
奇怪，他怎么会把林仵作和京中贵女们放在一起比较。
明明……明明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
楚闻璟看着掌心的玉佩发愣，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玉佩的纹路。
林清殊手上提溜着头颅走上前来，看到楚闻璟从地上捡起一物就挺直着背脊站在原地发愣。
刚好她也特别好奇刚刚楚闻璟快、狠、准，投掷出去命中流浪狗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她抿着嘴唇，探出一张小脸儿悄悄凑到楚闻璟跟前。
男人宽大的手掌上赫然放着的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玉佩。
通体洁白无瑕，细腻如脂。打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一声软糯的嘀咕声响起：“原来是玉佩啊。”
身高优势，楚闻璟垂首间就看到林清殊小巧的耳垂。对方低头时无意间裸露的脖颈，白的晃眼。
就像手中的玉佩一样无暇。
两人距离过近，一股冷飞袭来，卷起了地上的枯叶。
丝丝缕缕的幽香随着冷风若有似无的在楚闻璟鼻端萦绕。
手中紧攥的玉佩似乎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后退两步。紧绷着一张脸，面容冷峻。
楚闻璟皱着眉头，一言难尽的看着林清殊说道：“你用香膏？”
“啊？”
林清殊睁着一双杏眼迷茫的看着楚闻璟，眼睫颤动不解地眨了两下。
楚闻璟紧抿着嘴唇，看着少年一脸懵懂无辜的样儿。
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微张着，透着一层粉嫩的蜜色。面容白皙，像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
楚闻璟面容怪异不自然的说道：“胭脂水粉是女儿家才能用的东西。”
他斜睨了林清殊一眼。
林仵作如今年龄过小，若不加以正确指导，难免沾染上不好的风气长歪。
林清殊冷不丁听到男人口中所说的“胭脂水粉”、“女儿家”之词，胸腔内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与楚闻璟之间的距离，面容逐渐僵硬。
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是女儿身吧。
她容貌上加粗了眉形，添了一丝英气。天青色的男装衣衫里束了胸，鞋底还垫高了两寸。虽然比不上同龄男子高大，但是普天之下身高不一的人太多了，身形矮小并不是评判一个人性别的标准。
她强自镇定了两分，面上扮出一副少年郎被羞辱的表情。
恼羞成怒的粗声粗气说道：“那种娘们唧唧的东西我怎么会用。”
“还有楚大人，是，从，哪，里，看，出，我，用，了，胭，脂，水，粉，了？”
林清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着。
楚闻璟没想到一句话，竟无意间伤害了少年郎的自尊心。
他看着面前气愤的的少年郎，手中还提溜着头颅和他据理力争。
楚闻璟双眼幽深的从对方的脸上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林清殊粉嫩的嘴唇上。
林清殊察觉到了楚闻璟视线停留之处。
她急于证明自己上前两步，一只手提着头颅，另一只手抓住男子的手背，快速的在自己的唇瓣上来回摩擦了两下。
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茧，一时没收住力，蹭的她的嘴巴痛。
痛的同时，林清殊缓缓舒了一口气，这下能证明她没涂唇脂了吧。
林清殊杏眼微瞪，气鼓鼓的说道：“楚大人，你看，我才没有抹那种玩意儿！”
少年郎本就面容白皙，原本还是粉嫩的嘴唇经过摩擦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红艳。
唇红齿白莫过于此。
楚闻璟静静注视着对方沉默。眸底闪烁了几下，随后眼睑低垂乌黑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扭过头去，被少年郎抓过的整条手臂都垂直僵硬了，只余手上温度难以忽略。宽大的袖摆遮住了慢慢收拢的手心。
食指间触感升温。软软的，很舒服。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低低哑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嗯。”
楚闻璟说完快速的走到一边，拉开与林清殊之间的距离。往银杏树下埋藏头颅的土坑里走去了。
听到楚闻璟的回复，林清殊的眼底还闪着兴奋的光，带着一丝庆幸。
全然没注意到堂堂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断起案来冷静自持，如今迈开步伐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了。
林清殊站在原地暗自呼了一口气。看着楚闻璟在搜寻现场，她手上提着头颅倒也没在往跟前凑。
适当的保持距离才能减少暴露的风险。
想到她刚刚脑子一热，握着对方的手背在自己的唇瓣上磨蹭就忍不住脸颊发烫。
她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唇角。
好像……是过于亲密了点。
最近上京天色虽然时阴时晴但是却有半月有余未见雨水。
钱续东家后方是一片荒地，只有这一棵银杏树屹立于此。
银杏树下流浪狗刚刚刨出来的土壤还是褐色湿润的。楚闻璟如鹰隼的眼神巡视了一圈周围，地上的土地紧实的很，不像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正值秋天，地上积攒了不少银杏树上飘落下来的枯叶。
既然再此处出现了头颅，难保附近不会有死者的尸体。
楚闻璟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仔细的在地上扒拉着枯树叶。
有的凶手作案惯会隐藏，难保凶手不会作案之后就地掩埋以树叶作为遮挡掩盖。
只是他扒开树叶翻看了这么久，并未发现有哪处土壤有曾被挖掘的迹象。
突然出现的头颅，是之前出现在醉红楼无头尸死者的头颅？
还是又出凶杀案另外一具死者的头颅呢？
楚闻璟面容冷峻，直起腰来扔掉手中的一截枯树枝。
树枝掉到地上发出“吧嗒”一声。
林清殊听到动静往楚闻璟看去，男人站在原地神色间不辨喜怒。
她又四处看了一下，看来是毫无所获了。
林清殊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注视着楚闻璟小声翼翼地开口：“楚大人？”
楚闻璟漆黑如墨的瞳孔看了一眼林清殊手上提着的死不瞑目的头颅。
沉肃的面容又冷硬了几分，他沉声开口：“走吧。”
说完黑色皂靴踩在地上慢慢向前走。
只是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步伐。
黑色皂靴移开，楚闻璟低头看去，隐藏在枯叶里的郝然是一个姜黄色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