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契
“那铺子是我家主子的,前些日子就让我租出去,能换几个银子就成。”赵掌柜心里一琢磨,直接撒了个谎,在心底暗暗跟自家主子说了声对不住。
“可我们也不能占您主人家便宜。”叶青青摇头拒绝。
“叶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我家主子当时拿你这铺子原是想帮你,也没想着能用上,正好我家主子有个远房表弟近来家里遭了灾,想来投靠他,表公子身子不太好,主子吩咐我好好安顿照料,可我这仁和堂人多嘴杂,自然是藏不住人,我想来想去,不若请二位在清泉县代为照顾如何?你放心,若是你们照料表公子可以抵租金。”赵掌柜神情复杂,在心里直呼罪过,活了半辈子,为了给主子留个后路,他都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又是个病秧子?
叶青青眼皮一跳,抓住了关键词,下意识想到宋郎中家那个病秧子亲戚,只觉得这个古代怎么哪儿哪儿都是病秧子,果然还是医术太落后。
“赵掌柜,您这铺子出租打算要多少租金?”赵掌柜言辞恳切,忠心耿耿替主子分忧,念在当初赵掌柜和他主子出手救了周氏,叶青青也不能拒绝。
可她眼下手里银子不多,若是租那铺子怕是不够。
赵掌柜手里拿着铺子不缺钱,大概更需要的是想有人帮忙照料他家主人的病秧子表弟,还可以抵租金,倒是合适。
叶青青记得之前赵掌柜帮她打听过,清泉县这样的铺子租金要七八两,如今她囊中羞涩,这个价格大大超出预算,但若是照顾人能贴补租金,她倒是愿意。
“你答应了?”赵掌柜闻言眼睛一亮,看着叶青青犹豫了下,伸手竖起食指,“那就二两银子租金如何?”
叶青青诧异抬眸,这价格比市价一下子便宜了四五两银子,她岂能趁人之危,“我记得您之前说过清泉县同类型的铺子要七八两一个月,直接减少四五两银子太多了,县上的工人一天工钱十五文到二三十文不等,我们帮您照顾人,您便每月给我们一两银子工钱吧!”
“非也非也,丫头你多虑了,那院子里需得留出一间屋子给我家表公子住,并非全部出租给你。是以,二两价格合适。”
“赵掌柜,您家那位表公子是身有残疾,不良于行?还是无法自理,危在旦夕?亦或是脾气古怪难伺候?您刚还说那人家里遭了大难,该不会是逃犯吧?不然为何一下子少如此多租金。”赵掌柜的租金简直是腰斩,叶青青直觉不妙,担心即将照顾的那人工作难度太大自己搞不定,也害怕给自己和家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姑娘放心,表公子绝对不是坏人,我家表公子行动自如,并非不治之症,更不是什么逃犯,只是他喜清净,你只需起居饮食上照顾一二便可。”赵掌柜想过叶青青要问,可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还是尴尬的解释。
叶青青听赵掌柜如此说,自然是相信的,但她还是要说出自己的行事原则,免得往后扯不清楚,“赵掌柜,既然您如此说,那我们信您,铺子我们租倒是能租,一整个院子按照市价是七两银子一个月,但是因为您不是全部屋子都租给我们,那您便少我们二两银子,租金五两如何?另外,我们兄妹也只能有空帮您照料人,一日三餐我们吃啥他吃啥,煎个药打扫屋子自然没问题,若是要更精细的照料,我们怕是爱莫能助,租金是租金,照顾人的工钱是工钱,咱们还是写个契书明算账的好。”
“成,工钱租金都按照你说的办。”叶青青如此坦诚讲理还绝不占便宜,品行倒是难得,赵掌柜哪里能不答应,倒是他蒙骗人家小姑娘,心里都有点罪恶感了,但未免夜长梦多他还是赶紧拉着兄妹俩回仁和堂当场写了租契和雇主契书,双方签字画押。
“工钱一两银子,米油钱另算一两,先试一个月,若是你们觉得合算,再继续。”叶青青原本想说一两,但是想到对方是个病人,吃食上估摸着还得精细些,她本就是顺带照顾人,没打算靠这个挣钱,虽然租金远远超过她的预算,不过赵掌柜这铺子一租,她们倒不用再去费劲物色吃食摊子,也算解决了她的心头大事,那铺子不但知根知底,位置还好,往后只要他们好好做,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
“成,都听你的,这是你之前送来的铺子钥匙。”赵掌柜本就是背着自家主子定了这个契,叶青青所言并无不妥,他自然是没有意见。
“赵掌柜,有件事我必须跟您坦白,我家如今手里余钱不多,要留下一点周转资金买做吃食的食材,能否先预付您一两银子租金?余下的我分次结给您?”虽然都谈好了,但叶青青还是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她不得不尴尬的提出请求。
“成。”赵掌柜闻言倒是不甚在意,答应得很是爽快。
“多谢您,冒昧问一下,您家表公子何时来?我跟大哥一开始只打算每日去清泉县来回,如今却是要在家多留两天安置一下。”叶青青想问清楚再做准备。
“时间未定,左右那屋子得给他留着,米粮钱,我家表公子啥时候来,你直接从租子里扣。”
“好。”叶青青虽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也目前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付了一两银子定下来。
这日回到家,叶青青直接跟周氏说了租铺子的事情,周氏一问租金,便沉默了,隔了一会,才道,“闺女,咱家的钱怕是不够付租金了吧?”
叶青青如实点头,将跟赵掌柜直接的约定告诉了周氏,包括赵掌柜家那表公子会去那院子住也一并说了。
“那赵掌柜倒个大好人,闺女,上次那老山参不是还有一半?我之前让你去仁和堂问一问能否拿去卖钱?若是能卖点钱,想来也能解眼下之急。”周氏总是担心欠人家人情,心里不安。
“娘,那老山参您坐月子的时候,我都偷偷做进汤里给您补身子了。”叶青青没想到周氏还惦记着,知道隐瞒不住。
“你……那么金贵的东西,不就是坐个月子你咋就全给我吃了。”周氏闻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知道闺女是心疼她,可她又觉得自己不配用那金贵的药材,可惜得很,难怪她这个月子养了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的,不会再胸闷气短,头晕难受,身子好了许多。
“娘,您难产伤了元气,不趁着月子里补起来后患无穷,那老山参是上好的补品,来之不易,自然不能拿出去换钱。”
“话虽如此,娘哪里就这般娇贵,可你们手里没多少银钱,还都是孩子,便要去县城开铺子,都说穷家富路,娘心里没底,不放心。”周氏无奈的看着闺女,表示自己的担忧。
“娘,银子短缺只是暂时的事情,您不用太过忧心,今儿我跟大哥去镇上,发现很多人都喜欢吃咱俩的豆腐乳,后续只要多做些豆腐乳卖出就能挣钱,家里豆腐乳不剩下多少,我打算带到县城铺子里卖,一是打响豆腐乳的名声,二是能尽快换出现钱。一会让大哥去阿秀婶子家多定些豆腐,明日我在家霉豆腐乳,大哥再去砍些竹子做几个竹架子,过个三四日,我跟大哥回来一趟做豆腐乳。”叶青青懂得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虽然在县城开铺子,可她同样放心不下家里,打算隔几日回来看一看娘和弟弟妹妹。
“就你心有成算,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胆子,如今竟是比你大哥还虎。”周氏被女儿一番安慰的说说服,虽然心里还是担心,可见女儿想得如此周到,她也不能拖后腿。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一片晴好,家对岸的稻田在阳光下已经泛着金黄,早已抽出沉甸甸谷粒的稻穗谦虚的低下头,整整齐齐的像是在接受秋天检阅丰收果实的士兵。
家旁边的荒地绿油油的一片,早已经不见春天那片茂盛的杂草,如今变成了一块块整齐排列的庄稼地,番薯地里的蕃薯藤铺得满满的,绿油油的,菜地里蔬菜瓜果都已经成熟,四季豆豇豆结了一茬又一茬,辣椒地里的辣椒已经结了快两个月,红辣椒晒了不少,可辣椒枝桠上的绿色辣椒依然跟吊铃铛一般,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又红了很多,这都是他们一家人努力耕耘几个月的成果,每次看着都让人颇有成就感。
叶青青先是提着篮子去摘回黄瓜,豆角和茄子,立马又拧着篮子去地里摘红辣椒,自从辣椒开始结果,村里人没少盯着,也有人直接来开口要,可这地从未有人种过辣椒,叶青青一家也不是吝啬之人,有人要也会送人一些青辣椒,可那些得来辣椒地人拿回去要么不知道如何吃,要么做熟忍受不了辣椒地辛辣,还会回头来吐嘈叶青青一家傻,有地还种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尽管如此,叶青青也不解释,家里所有人都将这块地看得很紧,每天一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地里摘红辣椒回来晒。
不一会周氏也跟来菜地摘辣椒,手里还拿着一块头巾往叶青青头脸一包,嗔怪,“你这丫头,就快及笄了,说了多少次你咋就不记得裹上头巾,好不容易养得白了些,看着水灵灵的,日后说婆家也好些,别又风吹日晒得跟黑蛋儿似的。”
周氏是真的很心疼闺女,经过几个月的养护,她也没想到从前瘦小黝黑的大闺女如今白了不少,身上脸上也长了点肉,五官清秀小巧,个头也都拔高一截,从前还比秀玉矮上半个脑袋,如今不但追上去还高了半截子,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亮的,倒是有了几分大姑娘的。
“娘,说多少次了,我没打算说亲,过几年再看。”叶青青皱着眉头,定定看着周氏,有点不高兴。
周氏心里咯噔一下,得,她又触到这丫头的逆鳞了,这丫头平日里虽是见人三分笑意,可她若是不笑定定瞧着人也让人心慌得很,“不说便不说,总之是大姑娘了,还是得顾惜些自己的脸。”
因着周氏又提说亲的事,后续叶青青都不咋说话,自顾自摘辣椒,回家又继续切豆腐做腐乳,用沉默与周氏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