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之闻(下)
回去后问徐英浩要到了账号给薛明之打去了检查的费用,沈意疏是按最高的诊疗收费水平算的,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但也确实把手头的钱花去了大半。恰好过不了多久就是薛明之的生日,原本看中的一对袖扣是买不起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了别的。如果行的话她倒是真想直接打钱,只可惜薛明之最不缺的就是钱,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在敷衍他。
薛明之的生日在五月初,虽然忙着月考但周围一圈人还是想好好给他过个生日,毕竟以后可能都没机会让他们陪他过了。
“毕竟明之哥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吴世勋毫不怀疑,上次没能在SHINee出道是因为出了车祸要养伤恢复,这次他一没病二没痛的,年纪形象都合适,完全是队长和ace的最佳人选,谁都可以不出道但薛明之绝对不行,这个损失可太大了。
本来在生日前头一天沈意疏就约了薛明之吃饭想提前把礼物给他,但徐英浩却说他从昨天下午就没来公司了,也没回宿舍,问老师只说是有事请了假,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他不是在江南有房嘛,也许昨天是在自己家睡的?”
“可是他电话打不通,总不可能有什么事要从昨天忙到现在,还得一直关机保密吧?”
徐英浩仔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提议直接上门去看看。
沈意疏:“你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吗?”
徐英浩:“我不仅知道我还去过两次。”
“那行,你带路吧。”沈意疏立即拍板定案。
薛明之的房子在江南某个高级公寓楼里,徐英浩也好久没来了,甚至还走错了楼层敲错了门,打电话问了吴世勋才找对屋。两人摁了好半天铃,差点以为里边没人打算走的时候,门才开了。
“怎么是你们俩?”薛明之看到沈意疏和徐英浩显得有点意外,他本来不想起床的,但架不住这个夺命连环铃一直响,还是爬起来开门了。
“哥你生病了吗?你快进去躺着!”
薛明之还穿着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上,睡衣也有点大,露出锁骨和大半胸膛。他嘴唇干裂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沈意疏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苍白这个形容。
不由分说地把薛明之给架上,徐英浩扶着他回了卧室,沈意疏犹豫三秒钟,还是跟着进屋了,反手带上门,把带来的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站在客厅里没有进卧室。
原来是生病了,她想,天神一样坚实可靠的薛明之也是会生病的。
“意疏你看看客厅有没有感冒药?”徐英浩的声音从卧房传来。
她在客厅翻找,却一无所获,这间屋子似乎比她的钱包还要干净。
“没有。”她站在卧室门口朝亲故摊手,“什么都没有。”
“那我下去买,这片我比较熟。”徐英浩当机立断,“明之哥也是死倔,不想去医院,你看着他别让他起来。”
沈意疏本来想说她出去买药,但徐英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就不便反驳,这附近她确实不熟,可能会花很多时间在找路上,还是让他去好了。
“行,我会看着前辈的。”沈意疏点头,闪身进了厨房烧水,白开水大/法好,反正感冒发烧了多喝水准没错。
把放温的水端给了薛明之看着他喝下去,沈意疏收回杯子想出去,他支起身子叫停了她的步伐:“你搬个凳子过来坐着吧,我有点无聊。”
秉持着病人最大的信条沈意疏乖乖照做,在床边坐下,思考着要找点什么话说,她还没开口薛明之就笑了,还被呛到,咳得脸通红。沈意疏赶紧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想说您要不然还是躺着吧,本来就发着烧,可别咳出肺炎来。
“好了好了,别拍了,不咳了。”
沈意疏收回手:“前辈刚刚在笑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应该说点什么给我解闷?”薛明之抓了另一个枕头塞外背后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你努力想要取悦人的样子太真挚了,很可爱。”
“我并不是很会说话的人,前辈知道的。”偶尔沈意疏也很羡慕薛明之和谁都能聊起来的本事,但想想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朋友,学习说话之道的念头遂又作罢,“我哥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适合做艺人的性格。”
“没关系,你只要安静站着就能让人移不开眼。”他笑笑,眼神专注,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继续说道,“其实不需要说什么替我寻开心,你坐在这儿我就觉得不无聊了。”
沈意疏并没有发觉这话里的暧昧意味,只当是多了个人可以倾听,独自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估计有话也没兴趣说吧。
“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也不吃药?过了今天就是21了,不应该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薛明之眸光闪烁,深吸一口气,用着自己惯常的调笑口吻说,“小丫头现在知道担心前辈了吗?”
“是。”沈意疏点头,“但我以为我过往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薛明之撇撇嘴,像沈意疏这种说少做多的性格,要是自己不多留意怕是真的感受不到她的关心。
“你……”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沿着食道翻涌而上的恶心感给切断了话茬,掀开被子往卧室的洗手间跑。沈意疏看见薛明之对着洗漱槽想吐,但是因为没有进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着,要不是她拦着他甚至想把手伸进去催吐。
他看起来好难受,她却除了无用的言语安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沈意疏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想其他的法子,但越是这么想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地往外流,比起薛明之给她的帮助和关怀,她能为他做的太少了。
从镜子里瞥见自己因为生病而惨白凹陷的脸,薛明之自嘲地咧开嘴笑,而看到沈意疏哭泣的模样,他慌张了,转过身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却只沾了满手湿热:“对不起对不起,是前辈不好,我不该生病了还不当一回事……意疏啊别哭了,是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
这句话仿佛有某种魔力,沈意疏真的止住了悲伤,抹了一把脸,顺了顺气,说:“前辈你去床上坐着,我给你倒杯水来。”
“别去了。”薛明之攥住沈意疏的手往怀里带,弓着身子把头靠在她肩膀。
即使是在病中清减了一些,薛明之对于沈意疏来说仍然难以负担,她抓住洗手间的门框才堪堪撑住,不然两个人都得倒在地上。
像是为了警示她不要胡乱立flag,下一刻脚上一滑,两个人都齐齐往卧室的地板倒去。薛明之眼疾手快用手垫住沈意疏的头,但还是发出一声闷响。
幸好当初铺了地毯,还是厚厚的珊瑚绒,他庆幸。
但也实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前辈?”
“嗯?”
“我没事了,你……”可不可以移开一点让我起来?
“意疏。”
“内?”
“我没有力气了,让我先这样待会儿吧。”
可是……
可是……
太近了。
薛明之把她罩得严严实实的——并不是作者的夸张笔法——隔着衣衫她感受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和高热的体温,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引得她全身一阵颤栗。
太近了。
也太奇怪了。
我和前辈是……可以这么靠近的关系吗?
“前……前辈……”她试着戳了戳他的手臂。
“我在。”他的声音明显哑了许多,又低又沉。
“你,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抱歉。”
薛明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同沈意疏略略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即使这样两个人仍然很靠近,他几乎能数清楚她颤动的睫毛。
很漂亮的一张脸,眉眼生动,鼻梁秀挺,没有一点瑕疵。
十六岁的女孩子,像开了一点点的花,薛明之这样想,开始懂得这个世界,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弄清楚。
就好像感觉到哪里不对,却不知道压着她的这个人正心存不轨,妄图做些什么。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但薛明之知道自己并不像表露出来的那样nice——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一出生就是easy mode,有兄长担着继任家族事业的重责,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对音乐有些兴趣就去参加了甄选,然后又来到大洋彼岸的国度做练习生。
公司里有很多人都怀着深厚的梦想,比如金钟铉,他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歌手,唱自己喜欢的歌。薛明之没那么强的原动力,只是不愿意屈居人下,最后也靠着傲气做到了练习生里的顶尖水平,但可惜差点运气,不然他早就能出道了。
不过可能这点运气补在了其他地方,要是在SHINee出道他也就没机会认识沈意疏了。
最开始帮忙解围确实是看不惯有人仗着前辈架子霸凌后辈,但后来发现沈意疏挺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暹罗猫,冷淡、不热络、也不亲近人,他花了好久才让小猫彻底认可他这个主人。
再者外国小姑娘长得好看,他可以包容她,而且他不是已经成功获得了她的信任了吗?
当初在诊所门口说的话是真的,没有骗人,他本来是没有指望从她那儿再得到什么的,你会想要你的小猫小狗的回报吗?它们也做不了什么,最多也就是叼回来一只死耗子给你。
但是确认了对她的喜欢后,薛明之渐渐改变了想法。
很难说这个契机是什么,也许是见色起意,也许是日久生情。薛明之并不否认自己对美好事物的喜爱,他不会对家里的小猫有超出宠物之外的疼惜,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以欣赏异性的眼光看待漂亮的小姑娘。
未成年少女的身体柔软又充满活力,像一张白纸有着无限可能,只可惜心理上存在一点问题,难以读懂常人的情绪,更不明白复杂的爱。
是,她不懂爱,对他怀着的只有后辈对前辈的敬意和信赖,再多,也就是对这张脸的迷恋了。
薛明之并不介意,他一向富有耐心,有的是时间教会她去爱。
只是现在却出了些意外。
先是去检查时被告知复发的腿伤情况很严重,以后不能进行剧烈运动,跳舞是绝对不行的。不对沈意疏说真话是因为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一旦确认了这个事实,就意味着他这些年的付出都打了水漂,沉没成本太高,他得好好想想。
之后又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兄长坠马伤到了脊椎,下半辈子都得和轮椅为伴,也许某个沉重的担子即将落到他肩上。
开什么玩笑!他是被写进了什么恶俗狗血的言情小说里吗,一言不合就得放弃唾手可得的宝贝被绑回家继承家业?
家里一直在催他回去,最近每天都在烦恼这些事,忧思过重,生病似乎就显得理所当然。
薛明之本来已经决定放弃追求沈意疏,但偏偏神把她给他送了过来。
真的,你不该来的。
不该来动摇我的。
即便是是个子高挑的少女,对上一个成年男性的钳制,哪怕这个人生了病,也依旧毫无逃脱的胜算。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压住她然后占有她,反正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后续的事情也全都有法子摆平,何况她不是也迷恋着他么?
同沈意疏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神仍然那么清透,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怎样可怖的危机中。在那一瞬间后脑勺仿佛如遭重击,薛明之觉得整个头骨都要裂开,痛楚使他从卑劣的欲望中清醒过来,后背开始疯狂冒汗。他自诩不是正人君子,却也没想到会生出如此龌龊的念头,引诱强占未成年少女,对方还把他当兄长一般无比地信赖和尊崇。
就算她也喜欢自己,她仍然有权不受他的诱导献出自我,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沈意疏眼前一黑,有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被统统撤走。她看见薛明之躺回进被窝里,背对着她。
“我有些困了,等Johnny回来你就让他把药放客厅茶几上,醒了我会吃的。”
“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啦。”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我会记得吃药和吃饭的,别担心我了。”
“那好。”沈意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把凳子放回原位,替他关上卧室的房门,在合拢前落下一句轻轻的祝福,“生日快乐,明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