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x 残酷

尤里离开时，妮卡没有挽留。

“你们不逮捕我么？”低着头的瘦高个，犹犹豫豫地开口。

“理伯大哥他们只管念能力罪犯，你又不会念，不归他们管。”想让他跟她一起走，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儿。尤里和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面对的未知和困难，都不同。

对妮卡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开这个口。

而且......莫名感觉如果她敢说出“尤里和我一起走”之类的话的话，金一定会把那张脸拉得比甘舒还长。

尤里慢慢走近，他看了妮卡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金。这个努力了很多很多年的男人，慢慢地抬起双手，给了妮卡一个浅浅的拥抱。妮卡一愣，也抱了抱尤里。这个时隔了四年多的拥抱，饱含了1000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

当时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分别。

尤里转身离开，瘦高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得很长很长。他走得极慢，微驼的背，踟躇的步伐，最终都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那个人跟你不配。”金胡乱拨着妮卡棕黄色的长发，又伸出手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直到妮卡面露愠色，才傻笑着停手。

“尤里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流星街的大家过得都很不容易，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中，他依然会教育幼院的孩子们团结友爱，帮助有困难的人什么的。”妮卡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以前担心他离开流星街的话，会不会遇到危险死掉，现在看来......”已经哭了一整天的妮卡，头痛到快要爆炸，可当下与尤里的分别，又一次引爆了她的泪点。

“尤里现在过得不好，非常不好。虽然他还活着，吃得饱穿得暖，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所有的希望都在消失。”像是孤独无援的灵魂，在地狱的业火上翻滚炙烤。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绝望呐喊，无声的呐喊，让妮卡跟着心颤。

“我去参加猎人实验的时候，一共有五百多个人顺利到达会场。”金握住妮卡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当时所有的人都自信满满，对未来充满乐观的想象。十天之后，除了我以外，还有2个人挺到最终考试。但是啊，那两个人都还没听到考试内容，就死在飞艇上了。”

金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很少回忆过去，过去的事情对于解决现在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都毫无帮助。

“那一期猎人考试真的太血腥了，以至于这几年我一直在试图通过正式渠道推进猎人考试的规范化。当时有一场考试，我们100多人被关在一个大房间里，考官一直往里头扔微型炸弹和毒气弹，哈哈哈......”当上了猎人后，金意识到这种难度的考试，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挺过这种难关，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别人的利益。

“那最后你是怎么通过考试的？”妮卡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水雾，声音已经不再哽咽。金很少说起以前的经历呢。

“....我找到他们丢弹药的暗门，把捡到的炸弹扔了回去。还联合几个力气很大的考生，击穿了一整面墙。”偶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金还是会忍不住唏嘘。虽然他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但是很多考生，再也没办法作为一个健全人生活下去了。

“啊......那些年通过率是很低没错。豆面人偶尔会抱怨尼特罗那老头的想法太过激进，担心这种残暴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协会声誉呢。”妮卡对当年的情况还有些印象，虽然身在流星街，但是她和豆面人的联系挺频繁。

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闪着红色和绿色的光点，夜幕伴着两人随意而自然的闲谈悄悄降临。金买了两罐果汁，拉开其中一罐的拉环，伸手递给妮卡。妮卡接过来尝了一口，好喝，是她喜欢的芒果味。

“巨大的利益一定会伴随超高的风险，人们总在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可99.9%的人都太普通了，能真正走完自己的道路的，一定是少数。”金也有想走的道路，也许在12岁的时候，在他拿到猎人执照的那一刻，还不甚明朗。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所有前路都会逐渐清晰。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天赋和能力，这是一种幸运，也意味着更多更大的责任。

“唉......还好我没有去参加猎人考试，我记得尼特罗有时候会单纯地靠掷骰子来选择考官。最过分的一次，他竟然让一位逃亡多年是赏金猎人同时也是重刑犯的猎人去做考官，还放话有哪位考生能将他困住一分钟的，当场下发猎人执照。”这个臭老头真的太乱来了，协会这么多年没有倒闭，全靠豆面人跟在后头给他|擦|屁|股。

妮卡想回去找理伯他们，遭到了金的坚决反对。

“你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协会那边有读心的能力者，不如暂且先将甘舒交给他们。”而且根据他的直觉，这个马脸炸弹男，多半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妮卡继续执着于从他嘴里挖出有用的情报，只能是徒劳无功。

“帕累托已经被莫老五和诺布带走了，那大胡子似乎真是鲁鲁卡后人，我看过他背上的刺青，是一种隐喻似的叙述性内容。”这事儿也用不到你管，反正挖了八年坑到今天还是一知半解的话，在考古这条路上相当于人家前进你原地玩儿土。

“小变态更用不着你操心了，咱们前脚离开，后脚他就走了。我在他身上留了超微追踪器，现在估计人已经跑出乌忒拉了。”金没告诉妮卡小变态不仅跑了，还一路跟着尤里出了城。万一妮卡一激动非要去调解一下两人的矛盾，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

他也理解不了那个思想扭曲的小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摧毁尤里的生活。有些人喜欢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甚至会亲自培育美好的种子，在欲望的积木堆叠得高高的时，再轻轻一碰，将它全部推|倒。

人都要自己面对困难不是么，如果那个叫尤里的承受不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就回流星街去。

直到妮卡在他的强迫下回到旅馆，好好泡了个澡，又吃了些夜宵，沉沉睡去，金才有时间思考这几天的事情。

库德盗贼团已经连根拔除，绝无可能东山再起。逃跑的残党还需要些时间去找，明天要联系协会提高赏金。帕累托背上的刺青已经传回挖掘现场，经过西耶娃夫妇的初步分析，暗示着整个部族迁徙和灭亡的原因。

【是这个民族残余血脉的一种象征性仪式，一旦发现有新生儿出现“返祖”现象，就将祖传的这副图案刺在背上。】那种跟图画一样的文字，很容易吸引不怀好意的目光。虽然鲁鲁卡人灭亡已久，但关于他们外形的描写，还有稀世宝藏的传说，一直在世上流传。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只是一篇晦涩难懂，充满隐喻的叙述性文章。

鲁鲁卡人没有财富，他们留给后世唯一的财富，就是如同璀璨的钻石般，闪闪发光的末世文明。即使那钻石蒙尘蒙污，依旧会在某天被人发掘，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

金坐在妮卡的床边，思绪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