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x 告别
“维修公司明天上午就能过来,换个操纵杆倒用不了多久,不过来都来了,就简单保养一下好了。”金自知理亏,臊眉耷眼地陪着笑脸。挨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连一边躲开妮卡的重击一边成功操纵飞艇起飞都做不到,他算什么男人!
妮卡颓丧得言语不能,没心情和金插科打诨。孤儿院的孩子不算多,面积却不小,房子里外都不错,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水准也不低。
看来协会没少捐钱。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可恶大人们,虽然称不上虐|待|儿|童|熔|炉|素|媛什么的,但是就连白痴都能看得出来,每一个被收进院的孩子,都不是普通人。
踢足球那个茶色头发的小男孩儿,爆发力极强,百公里加速大概用不了3秒。
一边玩捉迷藏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忽然消失完全看不见人影,一会儿又笑嘻嘻地缓缓现出身形。
年纪最小的奶娃才刚会走,穿着厚厚的外衣,摇摇晃晃地跟个球似的。如果忽略飘在空中围着他转的那些小汽车小玩具,真像个普通孩子。
“唉呀唉呀,猎人协会的手,比我想象中伸得远呢。”两难婆婆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迅速融入环境的奸诈老太婆,笑得慈祥又有爱,猛地一看完全就是个普通奶奶。
妮卡懒得解释,协会和流星街可不同。虽说流星街也有育幼院这类相对来说温馨有爱的地方,但是当权者们的态度并没有特别积极,在维持最低人口数量的前提下,“是否有利用价值”才是最值得关注的问题。
“啊......其实这里也不完全是协会在资助。毕竟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的话,有钱人还是挺多的。”金见妮卡的心情持续低落,干脆不招惹她,跑到孩子堆里陪着他们肆意地玩。妮卡和普通姑娘不一样,她郁闷的时候,不需要男人在旁边徒增更多不必要的烦恼。
“孩子们并不是因为会念才被选中,而是因为,其他孤儿院养育这么小就觉醒了念的孩子太难了,才不得以将他们集中在一起。”金一边轻巧地将足球用肩膀颠过头顶,又抬起膝盖稳稳接住。可妮卡此专注于思考自己的烦恼,压根没在听他和两难婆婆来回来去在说些什么。
程序员的思维都以解决问题为直接目标,发泄情绪什么的是小女孩儿干的事儿。把大象放进冰箱分几步不是段子,是个可以严格制定操作步骤以达到预期效果的命题。
妮卡并不想在巴托奇亚久留,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飞艇坏掉了(还是她本人间接弄坏的)。那么她可以想到的解决方案有:
方案一:坐火车大巴什么的一路向南,走到港口再坐船。
方案二:再租一艘新的飞艇,立刻马上带着一家老小跑掉。
方案三:当个鹌鹑,安安静静地苟且下去,等到两天之后再走。
沮丧,难以言表的沮丧。扔掉大部队自己跑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不用等她离开巴托奇亚的土地,两天就过去了。花多余的钱租飞艇李斯特会活吃了她,而且她身上的现金也不太够了。做个老乌龟是最简单也是最无奈的,但坚信只要她趴窝不出门,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仔细分析了各种可能方案的妮卡最终接受了现实,坚定握拳,默默垂泪,她和席巴去过的地方多了,以后总不能都不去了。
脑子里乱糟糟地理不清楚,妮卡很久没有这种割裂般的感受了。她离开席巴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久到小伊尔迷都长成不苟言笑板着脸教育弟弟的大哥了。
他的二儿子,都和小瑟莉斯差不多大了吧。
小瑟莉斯和新朋友们玩的很开心,晚饭后脸都没洗就歪歪着头睡着了。金帮着管理员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哄上床,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儿童寝室的门。
“愣着干什么,睡觉呀。”妮卡已经换上了和管理员借的睡衣,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客房门。有些肥大的领口和下摆在夜风中晃荡着,沐浴露和洗发乳的清香慢慢飘散到空气之中。楼道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人,微弱的壁灯发出昏黄的光线,白天里乱哄哄的孤儿院,此刻显得沉寂又静霭。
金扭头看看只有一张床的卧室,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行,这里可是孤儿院,再怎么说也,不太好吧。
“......你看什么看?旁边这间是你的,再见。”
金的肩膀耷拉下来,他还以为会听到妮卡说“床已经铺好了,快进来呀。”。
简单洗了洗身上的汗渍,金并没急着入睡。悄悄推开窗户,从4楼轻松跳下,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顺道去办件事。
低矮的木头房门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圆圆的窗户中透出台灯的亮光。金理了理衣领,推门走了进去。
黛希卡正坐桌子前,就着灯光细细缝补快要开线的外衣袖口。
“黛希卡......”金站在门口,咧着嘴笑笑。微微低下头,眼睛一直盯着地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名为黛希卡的女人(少女?)才刚满18岁,是金诸多的“女性友人”之一。家道中落后,这位富商的遗孤几乎饿死街头。马上就要衣不蔽体羞|愤|自|尽时,路过的陌生小子救了她。
站起身来走向小厨房,黛希卡拿出新鲜食材,简单地煮了碗面。青菜和肉丝盖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咣”地往桌上一放,她看看金身上还算合|体的衣服,用下巴指了指面,转身走进卧室,从箱子中取出去年就做好的冬衣。
金并不饿,但还是狼吞虎咽地扫光了一整碗面。“啊黛希卡,你这手艺真不错。这么贤惠善良的姑娘,要是成了谁家的媳妇......”
“以后都不来了么?”黛希卡依旧在补袖口的裂缝,她的话不多,对人也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几年,靠着金的帮助和自己的手艺才能,独自一人撑起一间小小的裁缝店,如今已经经营得颇有口碑。如果以后金不在了,她也不至于无法营生。
她与金相识于微时,彼时一个是流浪在外无家可归的孤女,一个是初出茅庐尚未功成名就的少年。
金点点头,掏出贴身放着的银行卡放在桌上,向黛希卡的方向推了推。
他不会再来了,她也该有自己的家庭。他已经找到了要用今后的生命去爱的唯一,她也不必再囿于往日的恩情。
是爱情吗?不一定是。纯粹的感恩?一定不是。黛希卡曾经在很多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反复琢磨这个问题,试图搞清她对金的心意。这个来去如风的过客,她看着他从稚气未脱的少年成长为遥不可及男人。
黛希卡扭头走回卧室,将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抱了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裤子内衣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那就都拿走吧,以后我也不用做了。”这个注定漂泊在外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和她共筑一个平凡却幸福的家庭。黛希卡低着头瞪着手里的针线,微微发颤的双手细弱又白皙。
金抱着衣服站了很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都停滞了一般。他转过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背后忽地一热,是黛希卡的拥抱。这个跟了他5年的姑娘,从来都冷冷淡淡,没提出过什么要求的姑娘,悄无声息流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背。
金定定地站着,眼中有黯淡的雾气来回飘荡。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现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欺骗自己,也耽误别人的青春。
轻轻摸摸黛希卡的手,他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推开门,走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