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x 底线
第二天清晨，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的妮卡醒得不算早，揉揉眼睛环顾四周，房间里还保持着昨天的样子。
挠挠乱糟糟的鸡窝头，哎？她还没收拾东西呢......草草穿上衣服，习惯性地喊“合欢！合欢！”。不如让合欢帮自己收拾吧，早餐还是要吃一点儿，干脆让合欢拿进来，就在房间里解决。吃饱喝走后，她就可以风骚地转身离开。
“妮卡小姐，您有什么需要么？”推门进来的是个没见过的女仆，穿着明显基裘风的黑白蕾丝长裙，脸上是程式化的微笑，没有一丝感情，却举止得当，毫不失礼。
妮卡张了张嘴，算了，别扭。“我没什么需要，合欢呢，让他过来吧。”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真要这位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伺候自己，她早饭都消化不下去。
女仆微微颔首，以45度的标准角度盯着妮卡脚丫子前边的一小块地面。“妮卡小姐，合欢现在没办法服侍您。”
依旧是，没有感情，毫不失礼。
妮卡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几个意思？你也配叫“合欢”？揍敌客的规矩都喂狗了吗？
她跳下床，越过仍然维持着恭敬姿势一动不动的女仆，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合欢！合欢呢？？？席巴你他妈给我出来！”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妮卡跑得很快。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位女仆和管家候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不好的预感逐渐浮出水面，基裘这一宿挺老实，这可不符合她的人设。妮卡径直跑到主厅，空空荡荡地，席巴不在，桀诺老爷也不在。
转身，继续跑，一直跑出回廊，跑到庭院。小径上的石子硌得她脚底板儿疼，但她现在没空管脚。
长长的血迹从地下刑讯室一直延伸到路上，指向管家楼的方向。清晨的雾气将红色变得模糊，薄薄的水珠又让那抹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刺眼。下人们远远地避开，都默契地隐藏在房前屋后的阴影里。
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主人要你去死，下人也应该毫不犹豫地去死。
基裘夫人早餐的果汁里，混入了不属于揍敌客的毒。那点微弱的毒性不至于让她感到不适，却足以让所有负责这顿早餐的人都赔上性命。
一位副厨师长，两个专门制作饮品的助手，传菜的女仆，还有负责餐具的三位后勤。
基裘夫人叫来所有人，在充满铁锈味和干涸血液的刑讯室里站成一排，这位当家主母一声不响地，亲自动手，一个一个捅穿他们的心脏。
揍敌客家的训练，教导他们腰背挺直，主人要杀你，你也不可以躲。
“夫人，请停下。”服侍了揍敌客近40年的合欢，生平头一次，在这座主宅内，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主人的眼睛。妮卡说的没错啊，铁打的揍敌客，流水的儿媳妇。只要把人放到那个位置上，真是不管是人是狗，谁都能做当家主母。
他脱下身上的管家服，扯了扯衬衫的衣领，从腰间掏出即将迎来最后一次战斗的三|棱|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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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个月前，猎人协会的金要组织探险队出征暗黑大陆的消息，传到了揍敌客的耳中。合欢当上总管还不到两年，正直壮年的他，专注于主宅的大小事务，压根没想到这次探险，自己会被迫加入其中。
“糜稽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连主人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还有脸站在这儿？”基裘夫人拉着胖胖的糜稽，尖叫声穿透厚重的石墙。手上的擦伤并不严重，小少爷的脑门上渗出一层油腻腻的汗珠，5岁的孩子流着鼻涕战战兢兢，胳膊被母亲大人抓在手里。
全身僵硬站得笔直，梧桐的脸色发青。这个还不到17岁的少年，个头挺高，瘦削的身材，比父亲还要单薄一些。他这个年龄就能当上见习管家实属罕见，本来还喜出望外地以为是主人们认可了他的能力，结果一切都发生得毫无预兆。刚上任就被安排随侍糜稽少爷，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就要迎来自己人生的终结。
“自己去大门，还是找人‘请’你去？”基裘夫人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揍敌客家做仆人是件报酬丰厚但死亡率超高的职业，可大多数死亡都是因为暗杀任务。主宅内除了见习培训期间太多人撑不住高强度的训练直接毙命，一旦通过培训，基本不会再发生危及生命的情况。
哪怕是真的犯了大错以命抵罪，最最下贱的死法，就是被扔到门口喂狗。
梧桐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个黑皮肤单眼皮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看在你们家几十年来任劳任怨的份儿上，就不用活着去了。”基裘高高在上地昂着头，顺手抓起桌上的一柄餐刀扔在地上。
“只可惜总管只有你一个儿子，唉。”
“基裘夫人，梧桐见习管家没有照顾好糜稽少爷，请允许我按照管家守则亲自用刑。另外，作为父亲和揍敌客总管，我的责任重大，劳烦夫人责罚。”
哪怕糜稽少爷受伤纯属意外，即使是席巴少爷的亲信，整座大宅的总管，作为下人，也不能和主人抗衡。揍敌客的孩子从4岁起接受各种暗杀训练，致命伤也不是没受过，这点擦伤，可大可小，着实算不了什么。
但重点不是受的伤严不严重。保护主人的安全是下人的职责，必要时牺牲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看护小主人不力，是梧桐能力不足，还是疏忽大意？或许，根本是故意的？
没人追究的时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有人追究，让你喂狗就喂狗，连作为家主的席巴也挑不出毛病。
基裘要针对的不是梧桐。
“啊，这么一提，于公于私，合欢总管也有责任呢。不过我向来分的很清楚，是谁的问题，谁就应该接受惩罚。利威尔，去，喂狗。”
利威尔走向梧桐，操作系对放出系，不管是念能力还是实战经验，紧张到全身僵硬的梧桐，没有一点胜算。
合欢的手攥成拳头，只要握住刀柄，他和那个傻儿子，都活不了。
“糜稽，去刑讯室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席巴及时出现，打破了坚持不下的局面。合欢的手心全是汗，再晚上半秒，他就要握住刀柄。
“亲爱的！！！”基裘的电子眼一片雪花闪过。“只是个下人罢了！家务事由我做主！”
席巴看一眼合欢，脸上没什么表情。“揍敌客没有这么弱的儿子，糜稽自己不知道进取，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放任？”
基裘争辩着还要说什么，合欢却抢先开了口。
“请夫人原谅梧桐见习管家的过错，并由利威尔管家亲自惩罚，半个月的刑讯室。”合欢怎么会不知道，基裘想针对的并不是那个傻儿子，但不让她面子上过得去，这件事就永远是她的话柄。
“利威尔可没有时间做苦力，他马上要去执行重要任务。啊对了！合欢管家的身手这么强悍，不如一起去吧！也算是为了揍敌客家做点贡献呢~”基裘忽然开心了，手里的扇子遮住半张脸，谁也看不见她绷带下的笑容。
据说组织这次探险的人就是上次在孤儿院遇到的那个没有家教的金，岂不是说，只要找到了金，就等于找到那个该死的女人？
利威尔在操作系里也算是佼佼者，只要和被|操纵者有一瞬的直接身体接触，条件就算达成。
什么暗黑大陆杰格老爷，她才不在乎呢。只要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妮卡，利威尔大可以逃回流星街，像一滴水融入茫茫大海，再也找不着。
席巴严肃地狠狠瞪了基裘一眼。“探险队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谁知合欢却一口答应，心平气和地跟着利威尔还有其他人一起，第二天就登上了去往小岛的飞艇。
“少爷，以妮卡的个性，估计会跟着那个金一起。我去了也好啊，真有危险，还能替她挡一挡。”合欢笑得很真诚，他和席巴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更像兄弟。基裘夫人明显是要他死，这次他躲过去，下次倒霉的，还是那个傻儿子。
跟着席巴三十几年的合欢，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妮卡的合欢，没有死在暗黑大陆，却死在了比暗黑大陆还要阴暗的，揍敌客家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