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宫中诡案
两位鬼差锁着新魂穿墙而过,一同消失。
见他们终于离开,李扶光才捏着鼻子快走几步穿回院中。
刚刚站定,便看到那颗陨落的帝星自天上一划而下,落到近前收敛锋芒,绕着她盘旋片刻后,便乖顺地回到她掌心,李扶光翻手将它化作一丝银线挂回腰侧。
这时紫薇星君也来到她身边,李扶光看他原本极亮的眼中光芒黯淡,叹道:“所以你冒风险来此,只为践当初一句承诺?”
紫薇星君嗤笑:“不知道就别乱说,本星君不过想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李扶光知道这厮嘴硬,便不跟他强辩:“好了,现在事情办完了,星君心愿已了,在下另有要事便先告辞,还望各自保重,三年后的今日,咱们在此再会。”
紫薇星君唇角勾出丝笑:“不行。”
“你还想怎样?”李扶光懒得同他动气,只是十分不解,“你不让我走,自己也不走,留下来做什么?真要帮他孙子登位?那可是你仇人。”
紫薇星君闲庭信步往外走,李扶光莫名跟在他身后,不过走出几步,他突兀笑出声来:“其实,老二这个孙子,嗯……曼鲡,并不是他亲生的。”
“你如何知晓?”李扶光诧异,偏头看他。
紫薇星君对她眨眨眼:“告诉你个秘密,回天庭次日,本星君便翻看了他的命书。”
他像是回忆起了命书所记,边走边笑:“朱家二房酷爱与人争抢,朱宏子承父业,抢夺臣妻做夫人,那夫人虽美丽,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后来她瞒骗过所有人与情郎生了老二唯一的孙子曼鲡——可怜啊,老二最重血脉传承。”
李扶光恍然:“所以说,他不知道他的孙子是假孙子,还要你帮他的假孙子跟他的亲儿子争王位?”
紫薇星君没忍住笑出声,颔首道:“不错。”
李扶光本对他印象有些改观,立时又不好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紫薇星君笑道:“来都来了,在下以为,帮一帮他也不错。”
李扶光翻了个白眼,所以说这厮就是坏到骨子里了,什么兄弟情深,什么君子一诺,统统都是狗屁。
“再会。”
她转身便走,紫薇星君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别走啊,你还得帮我想想怎么入宫。”
“你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
这厮笑得更肆无忌惮了些。
……
马真人做法驱邪失败,宫中很快传出流言,说那马真人其实是个假道士,他胡乱做法引来天怒,被天神惩治,所以才烧了法坛,不日降下罪罚,他也难逃一死。
于是马真人连带他那些小弟子,通通下了大狱。
李扶光跟紫薇星君出宫后,化作云游道士去宰府大门前自荐。如今君主病重,臣子监国、王子分政,这臣子开始做宫中的主了。
李扶光化作女冠,紫薇星君化作个仙风道骨的活神仙。他当真神仙的时候都没变得这个样子像个神仙。
稍微显露些小伎俩,毫不费力地取信了所有人。
第二日,他们受到宫中召见,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
皇孙曼鲡今年十二岁,大眼睛圆溜溜的,脸上带着婴儿肥,还是个纯洁的小少年。
小少年对她道:“姐姐你真是我见犹怜,如今可有婚配?”
李扶光道:“回殿下,贫道乃修行之人。”
曼鲡喜道:“所以是还未婚配?”
“不错……”
李扶光保持微笑,其实老娘为人时就嫁过两回了。
当朝计相荣征,也就是曼鲡的外公对紫薇星君道:“道长如何称呼?”
紫薇星君道:“贫道姓李,这位是贫道师弟,人称扫地真人。”
曼鲡从座上跳下,走到两人近前眼睛不错地盯着李扶光:“她是女的,你为何称呼她做师弟?”
紫薇星君笑道:“回禀殿下,其实……”
“姐姐竟比本世子殿里的教养宫女还美貌。”曼鲡也就随便问问,根本没有听的打算,他抬袖,握上李扶光的手。
紫薇星君笑容淡了,李扶光已毫不客气地把手抽了出来。
什么小屁孩还想吃老娘豆腐?再长个两千岁吧。
曼鲡眼中先是闪过错愕,接着又闪过不屑,他若无其事地回到位上坐下。
荣征恍若未觉,只道:“李道长道法无边,不知可在此为殿下小示一番。”
此刻李扶光已三分败兴,紫薇星君重拾笑容,“那贫道便不客气了。”
说罢,他手指一抬,一条金色游龙自他指尖咆哮而出,龙身勉强能在殿中容纳,嘶吼声震得殿顶隐隐发颤,它在殿中游走半圈便撞落许多装饰,最后盘踞在空中俯瞰众人。
一时衣衫乱飞须发飘散,伺候的宫人退到角落缩成一团,竟然叫都不敢叫出声,曼鲡张大嘴地自座上一跃而起,拔剑便指向它,喝道:“好个畜生!看本世子屠龙!”
说罢提剑便刺,行动中居然颇有章法。
紫薇星君才不惯他,轻吹口气,那游龙往曼鲡面上直冲,轻轻一下便把他撞得趴在地上,他本想回头再战,不料巨龙大口近在眼前,甚至能闻到龙嘴中浓郁的特殊气味,瞬间,他便被龙咬在嘴里。
两排巨齿咬下瞬间,龙形骤然湮灭,曼鲡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哈哈大笑,笑后又啊啊大叫:“你要教本世子,你要教本世子!本世子命令你教我!”
荣征拊掌起身道:“妙啊妙啊!道长果然命世之才、真神仙,天佑姜国!”
紫薇星君微微一笑,荣征握住他的手,恳切:“天降祸星,道长可要为我朝避免灾祸啊。”
紫薇星君高深莫测地笑道:“尊驾放心,此乃本道分内之事。”
李扶光瞅着还在发疯的曼鲡,漫不经心地想:天降没降祸星不好说,你放养的这个崽绝对是个祸星。
紫薇星君笑道:“宫中到底出了何事?如今还请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切勿欺瞒。”
荣征示意曼鲡身旁伺候的女官上前,她行过礼,想了想。
“是这样,去年冬至,陛下子时便去太庙祭神,等陛下仪仗回宫,按旧例尚食局给各宫做了御寒的生姜扁食。那天很冷,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奴婢记得辰时天还是黑的,宫道一点光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扁食依照位分送到各宫,不多时,有人来华夫人殿中禀报,说缪夫人执掌的披香殿无人应门,说宫女太监轮番拍门多时,仍然无人应门。当日陛下还在病中,荣夫人便命值守的禁军强行入殿。”
“为了事后回禀主子,奴婢当时也在,殿门终于被撞开,等我们冲入殿中,发现里面的宫人都一动不动地立在天井里。我们过去查看才发现,他们早已气绝,不知为何尸首仍是站姿。当时天还没亮,那些人看起来可怖极了,我和几个太监当时都瘫到地上,因为缪夫人并不在其中,有两个胆大的侍卫破开房门——”
说到此处,那宫女官却不说了。
“殿内如何?”紫薇星君催促。
李扶光道:“这事早已过去许久,你现在是安全的。”
那女官紧紧闭了闭眼,似又恐惧什么似的猛地把眼睁开。
她肩膀有些僵硬,轻轻道:“我们发现,缪夫人她……”
“缪夫人她、她的尸身竟然悄无声息立在屋子正中,眼睛大大地睁着,瞪着门的方向,她面容狰狞可怖,借着火光,隐约看得到她身体早已变形,衣领袖口裤脚等处蔓延出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白线——”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诡异的场景,只觉汗毛倒竖。
曼鲡忽而插嘴道:“本世子晓得是何物作祟,都因为缪夫人日日鞭打扫把星神像,触怒尊神,因此横死。”
紫薇星君嗤声笑出来,瞥眼李扶光,嘴里嘀咕了句什么。
李扶光这些早习以为常,再恶毒的污蔑也勾不起她半分波动,她只是饶有兴致地问:“她为日日何鞭打扫把星神像?难不成是此地习俗?”
女官看了荣征一眼,才道:“确然是此地传统,人传扫把星为人时不敬夫君,为天下女子不齿,恐她留恋故土回乡作乱,于是每逢冬至祭神便鞭打她的神像让她不念故土,也是警戒后人。”
“可是前些年不知怎么的便没了这项仪式,具体原因小人也不甚清楚。”
“不过,听闻缪夫人入宫多年,一举一动皆为女子典范,陛下时常夸她为后宫女子表率,因此她十分得人敬仰,她曾道扫把星恶淫妒,妨夫、多言、无子,故常常鞭打扫把星神像自警,严于律己,以示贤德。”
李扶光恍然:难怪那牛鼻子污蔑本星君这帮人一下子都信了,竟然还有这般前情。
沉默片刻,紫薇星君哑声道:“此事未免太过离奇……”
女官却继续道:“缪夫人没得蹊跷,但大伙只当她行为偏激才惹火上身,将她安葬后,各宫野逐渐忘了此事,哪知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李扶光讶然:“怎么?后来还发生过一样的事?”
女官的声音越来越低:“不错,后来陆续又有几位出事,不单是低位的妃嫔,连皇子都……”
“哦?你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