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La Land（八）
对纽约市民来说，10月意味着真正的秋天开始了，是时候前往中央公园欣赏逐渐变黄的树叶了。
为什么不趁着这凉爽的气候，换上一件轻薄的防风夹克，同爱人一同骑上自行车出游呢？
他们可以路过79街，穿过参加哥伦布日游行的人群，再在音乐声中拜访刚刚开市不久的各类假日市场，为爱人买上一束动人的鲜花。
乔琳和保罗也没能免俗。
这对年轻的电影人刚刚把各自的第一部正式作品递交给圣丹斯电影节的纽约办公室，正需要一点闲暇时光平复下紧张的心情呢。
这也多亏了玛丽亚很爽快地为这对年轻情侣提供了自由，没在家宴过后继续留下他们。于是乔琳很开心地搬去了酒店，跟男友就像是来纽约旅游一样，扮出一副经典的游客样子出门了。
他们很俗套地选择了乘坐纽约湾的观光船。
当这艘满载游客的游船路过著名的自由女神像时，乔琳和保罗正倚在露天甲板的围栏上聊天。
“你可能不会相信，”乔琳把头靠在男友身上，“我在纽约待了很久，可我从来没参观过自由女神像。”
保罗笑着回答：“我会信，就像是我几乎一辈子都待在洛杉矶，可我从来没去看过那个著名的好莱坞标志。人们总是倾向于欣赏远处的风景，对纽约客来说，自由女神不过是个巨大的雕像。”
“没错，”乔琳抬手把风扬起的鬓边碎发拨到了耳后，“就像是好莱坞标志不过是几个无聊的铁架子。”
“不过我小时候倒是经常去好莱坞山上徒步，”保罗耸耸肩，“那还算好玩。”
乔琳笑着抬头去看他，“你是个很恋家的男人，不是吗？”
保罗挑了挑眉，笑着回答：“我不会反驳这个论断，可我也对洛杉矶以外的世界非常好奇。我其实在纽约也待过不短的时间……”
乔琳点点头，“我知道。”
“可我总觉得我没法同这里熟悉起来……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国家，而我是个外来者。”
乔琳轻笑着调侃道：“除非你能面不改色地走在纽约街头，随时准备叫任何人滚开，你都不算是真正的纽约客。”
“而且他们管咖啡叫cawfee，我真的是受不了这个。”保罗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
乔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没错，baby。这也许就是跟你的同乡恋爱的好处，我们可以一起说别的城市的坏话。”
“这确实是句真理，甜心。”保罗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乔琳笑着把这个颊吻升级成了唇吻。
“我爱你，保罗。”
“我也爱你，甜心。”
乔琳笑嘻嘻地在他嘴边留下一吻：“我更爱你。”
“哦？你现在要跟我比这个吗？”保罗笑着回吻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瓣，“你绝对不知道，乔，我到底有多爱你。”
乔琳放松身体靠在保罗身上，轻笑着说：“我很乐意从你这儿听听具体的细节。”
保罗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们得私下谈谈，对不对？”
他的呼吸触碰到乔琳的耳垂，这让她觉得有点痒。她忍不住笑个不停，而保罗脸上的笑容也根本收不起来。
这对年轻的情侣在这之后像所有游览纽约的情侣一样，走过了他们能在一天之内走完的全部景点，最后止步于第五大道一号大厦的Vong餐厅。
这家刚刚开业不久的高级餐厅属于明星大厨让-乔治·冯格里希滕。他试图在这家餐厅开启自己的东方香料实验，在泰式料理的启迪下利用上百种不同的东南亚香料创造性地烹饪法国料理。《纽约时报》的美食专栏几乎是在它开业没多久后就给出了三星评价，让不少老饕趋之若鹜。
保罗在知道他们要来纽约后就一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尽管乔琳没有给他留出太多时间，可他还是幸运地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乔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餐厅的装修，弯曲典雅的梨木墙壁，金红相间的壁绘，翠绿的竹叶，金色的壁灯，内设榻榻米的日式小包间，青石餐桌和细细编织成的竹席以及竹制杯子，这几乎就是个东亚风格的大杂烩。不过这一切并不难看，只是看起来就很贵。
“这就是你说过的，一个真正的约会，是不是？”乔琳落座后笑眯眯地提问。
保罗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除了这装修没法让我给你拉开椅子外，是的。”
乔琳轻笑起来，一直以来他们确实很少真正地像是情侣那样约会，只是花了很多时间在家里。她太忙了，两个人真正能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这么说起来就好像这段感情很缺乏仪式感的样子，而保罗一直很想弥补这一点。
乔琳微笑着说：“我很喜欢，保罗。”
保罗挑了下眉，笑着说：“正是那种适合19岁的摇滚明星的约会场所……”
乔琳知道这家伙在故意说怪话，东方风格的高档餐厅和摇滚明星这种搭配合适？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逗得大笑，“公平地讲，我们确实有个小包间，对我们来说，这最好了！”
保罗笑了一会儿后才严肃地说：“坦白讲，我知道你应该天天在这样的餐厅用餐而不是跟我在家吃披萨……”
“嘿！”乔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babe，我不喜欢这段对话的走向，我喜欢披萨！披萨又有什么错呢？我有四分之一的血统来自意大利！”
保罗故意耸了耸肩，“见鬼，这更糟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大利人会吃必胜客。”
乔琳被他故作严肃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可这家伙还没有发表完他的演讲，“就像是没有墨西哥人会吃Taco Bell。”
乔琳见状也故作严肃地反驳：“可我们这些美国人确实会吃麦当劳。”
保罗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他们确实炸鸡炸得不错。”
等他们两个这番插科打诨过去后，乔琳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严肃地说：“保罗，我不喜欢你刚刚要说的话，你只是个22岁的男人，我知道现实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不会因为你没法提供炫目的生活方式就责怪你。我也不需要你那样做。你刚刚要展示的那种情绪，它会伤害我们的。”
“我知道，”保罗叹了口气，回握住了女友的手，“我只是……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任何这类话了。我刚刚只是犯蠢了。”
乔琳点点头，微笑着回答：“我知道，而且我原谅你。”
保罗松了口气，“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比我更像是个成年人。”
乔琳闻言故意拿出教育人的气势说：“所以快点长大吧！”
“Cutie pie，”保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得收收你的小尾巴了，它都要翘上天了！”
乔琳得意地挑了挑眉，还故意朝他眨了眨眼睛。
保罗笑着伸出手，捏了下她的鼻尖。
上菜的侍者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互动。
带着酸橙味道的鸭肉和小白菜汤品被放在深黑色的陶制器皿里盛了上来。配着绿芥末的烤猪排和樱桃热沙司成了一对奇妙的伴侣。三文鱼上厚厚的辣椒完全没有破坏鱼肉的香气，反倒在舌尖制造了一场小型焰火。最后那例带着柠檬草香气的佛手虾汤则给这次晚餐创造了一种特别的结尾。
这是一次完美的美食约会。
吃饱喝足后的小情侣离开了餐厅，漫步在第五大道上。他们的浪漫落在旁人眼里却引起了另一种注意——
“嘿，不好意思，”一对路过的游客夫妻拦住了他们，“我们想去华盛顿广场，请问你们能告诉我们怎么去吗？”
这对夫妻中的丈夫突然注意到了乔琳的脸，有点疑惑地问：“呃，等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像那个乐队主唱……”
乔琳正准备为他们指路，闻言便故作惊讶地扭头看向保罗，用纽约口音夸张地说：“嘿，宝贝，你听到了吗？他说我长得像个名人！”
保罗强忍住笑意，配合地说：“宝贝，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天生的明星！”
这黏黏糊糊的表演让那对路人夫妻有些不忍直视，可他们还要等着这对快粘在一起的小情侣指路，只好耐着性子等在一旁。
“对不起，我应该是记错了……”
乔琳带着夸张的笑容摆摆手说：“没关系，先生，你们只要直走就行了，再过两个路口，你们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等那对夫妻道谢离开后，保罗和乔琳几乎笑得直不起腰。
“乔，你真的是个天生的女演员……你的纽约口音简直无懈可击。”
“试着像没有上嘴唇一样说话，然后再把所有发o的音都换成aw，你就能听起来像个纽约人了。如果你能再假装自己深恨费城，就这样，我可以宣布，你是个百分百的老纽约客了！”
她这粗陋直接的口音教学让保罗几乎笑得停不下来。他一边笑一边吻她的脸，“甜心，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多快乐！”
“我知道，”乔琳回吻他，“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爱你，乔。”
保罗觉得自己的母语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匮乏苍白，以至于他找不出这三个字以外的其他词表达自己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
他忍不住借用了莎士比亚的名句：“乔，我的一半是你的，另一半的我也是你的。”
乔琳则轻笑着回应：“现在，我也是你的了。”
***
纽约街头相拥而吻的甜意仍然留在乔琳的心底，可她和保罗已经重新回到他们的忙碌日常里了。
他得飞回洛杉矶继续工作，而她得留在纽约继续工作。
“这真荒谬，”乔琳在前往派对的路上朝着史蒂夫抱怨，“按理来说派对应该是娱乐的一种，对吧？可我们现在得把它当成是工作的一部分。”
“欢迎来到好莱坞，”史蒂夫耸耸肩，“纽约版本。”
罗德夸张地补充道：“派对也是工作，工作也是派对！”
没错，他们要去的派对正是他们的老板麦当娜的咖啡桌读物《性》和新专辑《Erotica》的发行派对。考虑到《性》的内容非常露骨，实际上还差几天成年的罗拉被哈利要求留在了洛杉矶。
尽管乔琳有点抱怨自己又得开始异地恋了，但是她实际上仍然对派对的内容充满期待。她从手包里拿出了麦当娜的邀请函。
这份邀请函完美诠释了麦当娜派对的主题，黑色的信封里是用黑色丝带交叉系起的黑色卡纸，模仿了性感女郎的皮革胸衣。它被开启后又会露出粉色的内里，上面印着派对信息和麦当娜的性感卡通图像。
其中还有一张单独的白色卡纸，漂亮的草体字在上面诉说着主人的邀请：
“我必须见到你。我很绝望，如果你不能来，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署名人是“蒂塔”。
她是麦当娜创造出的一个艺术化的自我，一个情妇。
派对的举办地华盛顿街775号的门口早已被媒体和狗仔包围，各路闪光灯对准到访的客人闪个不停。
乔琳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假发，踩着3英寸高的黑色高筒靴下了车。
媒体很快注意到了她今天的这身装扮与她平日里的形象有多么大的差别——黑色皮革超短裤配上黑色网袜，露出亮红色内里的黑色皮夹克，加上浅金色的飞机头式波波短发和鲜艳欲滴的红唇，性感指数简直爆表。
乔琳淡定地跟着队友踩过红毯，完全不在乎周围记者到底有多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今天又不是她自己的发布派对，她没必要留下来摆姿势。
史蒂夫和罗德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女王身旁的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戴上了墨镜——
当保镖就要当得更称职一点嘛！
乔琳不用问都知道这两个家伙脑子在想什么。她强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只是在心底嘀咕：“傻瓜，你们难道不知道在晚上的室内戴墨镜到底有多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