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世界（十四）
乔琳把自己哼出的新歌写在了她的歌词本上。这些歌词其实一直藏在她心底，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与它们完美契合的旋律。
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词谱，然后得意地拍了下手，现在她欠戴蒙的那首歌可以还上了。
尽管这首被她命名为《蓝瞳男孩》的歌看起来完全不符合乐队下一张专辑的调性，多半又会在歌词本里待上一段日子，但是至少现在她不会空着手离开威尼斯了。
在丽都岛明媚的阳光里，乔琳把歌本妥善收好，随即放松地躺在沙滩椅上，什么都不想地独自待了一个下午。
在享受完这少见的宁静后，乔琳告别了威尼斯电影节，飞回了洛杉矶。
“忠诚的洛杉矶刚刚迎回了它的女王！”
有段日子没有当面联系的经纪人简开玩笑式地走过来拥抱了下乔琳。她在机场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了，对她这样的大忙人来说，这可着实是个罕见的情况。
“简，”乔琳笑着拥抱了下她，“你怎么来这儿接我了？我以为只有司机。”
“当然是好事，先上车再说。”
两个人坐进了后座，其余随行人员则挤上了其他车辆。等闲杂人员都不在了，简立刻就开始说明来意。
“你曾经让我联系的那两件事都有回音了。”
乔琳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真的？是好消息吗？”
“不全是，”简有点无奈地摊了下手，“斯蒂芬·金的代理人同意把《热泪伤痕》卖给我们，但前提条件是我们得把《杰拉德游戏》一起买下来。”
“《杰拉德游戏》……”乔琳皱起了眉头。《热泪伤痕》和《杰拉德游戏》都是这位著名惊悚小说家斯蒂芬·金在去年年底出版的小说，可这两部剧情上有所联系的小说在电影改编方面的前景却完全不同，后者的叙事风格导致故事情节大部分都发生在主角的幻觉里，这让大部分人都认为它无法拍成电影。
简的话还没有说完：“而且，我们得跟城堡岩竞价。坏处是他们更有钱，何况1990年斯蒂芬小说改编的那部《危情十日》效果相当好，他们有成功的合作史，我们很难只用报价吓退他们。好处是城堡岩不想要《杰拉德游戏》，你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它没法拍成电影。”
“斯蒂芬或者他的代理人对拍摄本身有什么要求吗？”
“说真的，没有，他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多了。据我所知，他们不怎么在乎版权销售后的情况，只要别搞得太砸。只有一个，斯蒂芬根据凯西·贝茨写了《热泪伤痕》，她应该是扮演女主角的唯一人选，至少是最佳人选。”
“我明白，”乔琳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个数吧，你觉得我们应该出多少？”
“按照斯蒂芬的行情，我会说最高200万美元打包出售，还有按照惯例的电影总利润分成6%。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会是我的谈判底线。”
乔琳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说：“尽量控制在180万。”
“好的，还有另一件你要求的事。关于《藻海无边》，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了。”
“像是什么样？”
“一家澳大利亚电影公司拍了他们的版本，今年4月在国内上映了，6月在欧洲也上映了，你那时候正在欧洲，我猜你可能没空去电影院？”
“我可能看到过类似的消息，我不记得了，”乔琳皱起眉头，“我在欧洲的时候忙得要命。”
“好吧，现在你知道了。而且那部电影在这儿被评为了NC-17，这简直雪上加霜。无论如何，这意味着它现在没用了。如果你坚持，我会继续联系拥有《藻海无边》的那家英国出版社。”
乔琳摇摇头，“不，我没有太多钱浪费在它上面。”
“我知道了，我接下来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热泪伤痕》上。”
乔琳点头说：“辛苦了。”
简随即把手中准备好的文件夹交给了她，“有一些低预算恐怖片想要找你执导，我帮你过了一遍，没什么新鲜材料，都是烂俗的B级片，我很确定你不会感兴趣的。迈克尔给你打电话了吗？”
乔琳现在也对拍别人的电影没什么兴趣，除了《热泪伤痕》和已经没可能的《藻海无边》外，她还没有新的项目想要拍摄。而且她现在手上还有《英国病人》项目需要跟进。
她摇摇头说：“迈克尔？新线的迈克尔吗？不，他没有。”
“看来他们对你能否真的胜任导演职位心存疑虑，否则一个首部长片就能卖出1.3亿美元票房的新人导演，他们会像是发现了金矿一样兴奋。”
乔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后说：“我不在乎，拍其他人的本子本身也不是我的职业规划，我为什么要把拍电影里最好玩的那部分让给别人？我要挑选我自己想拍的故事，而不是等人分配给我。”
简却摇了摇头，“你得给他们一点时间思考，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把你放在这儿，我猜，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得来找你签下一部电影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了，”乔琳耸了耸肩，“你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事吗？”
“哈利给了我一份你接下来的表演日程，呜呼，基本没给我留下什么发挥的空间！”
简虽然是在开玩笑，但也确实是在抱怨乔琳的乐队工作挤占了她太多日程空间。
如果乔琳不是这么成功的乐队主唱，只是个单纯的女演员，那么她现在应该在努力寻找下一个跟《纯真年代》同级别甚至更上一层的项目了。
即使作为导演和制片人，乔琳现在也该在努力找下一个项目了！可显然她的主要工作仍然是乐队。
简叹了口气，不过她仍然有事情需要乔琳确认：“我接到了理查德·林克莱特的电话，他说他已经知会过你了，现在他需要走一遍流程把剧本发给你看看。”
“没错，瑞克去伦敦见我时说过这件事。”
“很好，等我收到就拿给艾米丽。可你确定还要继续同他合作吗？我知道你现在不是那种急等着薪水支票的演员，可以尽情挑选你喜欢的项目，但是你确实有更多选择。”
乔琳安抚性地拍了拍简的肩膀，“简，如果剧本不好的话，我也会说不的，别担心。”
现在她与简的关系同一开始比算是掉了个儿，即使是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也想不到如今会轮到自己来安抚简这个铁娘子。
事实证明，简能维护她庞大的客户名单是有原因的，她真的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至少乔琳现在今非昔比，简已经把她看成了自己客户名单上最有成长性的客户，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了。
当然，除了会变通外，简的经验优势也很突出。她准确判断了新线电影内部的矛盾心态，乔琳果然在到家没几天后就接到了新线制作高管迈克尔的电话。
“迈克尔，真高兴又听见你的声音！”乔琳声音里满是笑意，实则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指甲，觉得自己想把甲油换个颜色。
“乔琳，”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也同样热情洋溢，“我听说你回到镇上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早餐？我听说了一家非常不错的餐厅，他们上午提供非常好吃的蘑菇恰巴塔面包，非常特别。”
“听起来不错！我都不知道你是素食主义者。”乔琳嘴上说着，眼睛却继续盯着指甲。
蓝色？不太行……紫色怎么样？似乎还不错，跟乐队的名字很配。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九点，我们在加农街69号见。”
“当然。”
挂掉电话后，乔琳点点头，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扭头向助理艾米丽喊道：“艾米亲爱的，给我约个美甲师吧，我想要紫色指甲！”
“好的，还有别的要求吗？”
“麻烦告诉厨师我今晚想吃墨西哥菜。”
“好的，还有别的吗？”
“呃……哦，对了，我明早9点在加农街69号同新线的迈克尔碰面，告诉司机这个。他大概是要谈谈下一部电影的事。”
艾米丽有点无语，这明明才是最重要的事。可她还是咽下了吐槽，微笑着说：“好的，老板。”
乔琳笑眯眯地说：“谢谢你，亲爱的。”
“我的荣幸。”艾米丽递给了她的老板一杯柠檬水，提醒她继续保养嗓子，这次世界巡演日程太密集了，对歌手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挑战。
“哦！谢谢，亲爱的，我差点忘记。”
乔琳抱着杯子小口啜饮着，起身回到了二楼的临时工作室。现在她好不容易从乐队繁忙的日程里抽身，却根本闲不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呢！
显然最主要的事情之一是《英国病人》，目前导演安东尼和原著作者翁达杰仍然在就剧本进行打磨。自从3月见面以后，乔琳跟他偶有通话，尽量确保剧本的完成进度在她掌握之下。
不过，对乔琳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投资。她打算明天再跟迈克尔谈谈，如果不行，她就带着现有的材料去找索尼或者环球，至少她同这两家工作室的高管还能说得上话。她把这个想法同制片人索尔提过，索尔没有反对，反而很鼓励她去试试。不过索尔更倾向于跟20世纪福克斯谈谈。
如果都不行，乔琳头疼地揉揉眉心，她就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尽管妈妈总是说不要用自己的钱拍电影，但她真的非常想把它拍出来。她现在能稳住索尔也是因为《临终影像》真的卖得太好了，新闻上都在说电影主创可能会拿走近一半的票房收益，他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她留在这个项目里，她最终都能弄到钱。
除了这件大事外，她还得查查自己的投资账户，富国的莎莉·瑞德之前跟她打了几通电话，想请她去看《侏罗纪公园》。
这真是她接受过的最奇怪的邀请了……乔琳几乎要以为莎莉想泡她了，不然她为什么要请她去看家庭电影？
然后她就同意了邀请，反正她还没看这电影呢，很有必要去看看。
当然，她最重要的事还是她的新专辑和新剧本，新剧本只写了点开头，还有待发展，可新专辑倒是已经雏形初露了，只是还需要跟队友们一起磨合。
至于她心心念念的《热泪伤痕》……唔，希望简能把这件事谈下来吧。
第二天乔琳如约去见了新线的迈克尔，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
“乔琳，我们有两个提议，第一个是我们想要你来执导下一部《十三号星期五》的续集。”
迈克尔口中的《十三号星期五》跟《猛鬼街》和《月光光心慌慌》之类的系列恐怖电影一样，都是成名已久的超自然杀人狂系列电影，主要剧情基本都是一个超级杀人狂追杀主角及其后代的故事。
乔琳几乎是看着这些电影长大的，《十三号星期五》从1980年上映至今已经有9部续作了，新线买了版权后制作了今年正在上映的第九部。她没时间去看，可从影评反应来看新线的这部新作似乎跟前几部续作的情况差不多，创新乏力，骂声一片。
但显然，这些预算不超过300万美元，票房却能上千万的电影始终是有利可图的，不然迈克尔也不会坐在这里跟她谈这件事。
乔琳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专职拍恐怖片的导演！她非常怀疑是新线是觉得自己能卖出《临终影像》，很有可能也能把《十三号星期五》重新带火。
没可能的！乔琳在心底疯狂摇头，电影续作的创作者就像是带着镣铐跳舞，既要照顾前作的精神内核，捧着原作粉丝，又要努力做出点新东西，难得很！何况《十三号星期五》都要拍第十部了，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更多可以挖掘的点了。她自认是很聪明，可她又不是神！
迈克尔也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径直说出了第二个选项：“或者，我们想要你的下一部电影，无论它是什么，只要在1500万美元以内。当然，在签下支票前，我们得看到剧本，可我们没有类型或者题材上的限定。”
乔琳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毛，“这是你们能接受的上限吗？”
迈克尔有点无奈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相信我，我很愿意给你更多，但显然这超出了我的权限。不过我相信如果我看到剧本，我就更有可能确保你拿到你喜欢的数字。”
“迈克尔，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乔琳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有一两个新项目……可这一切都在早期阶段，我仍然需要时间思考。至于《十三号星期五》，我真的很荣幸你们能想到我，可我不认为我的日程表能忙得过来。”
这回答不出迈克尔所料，他甚至都没提他们曾经聊过的《英国病人》，只是笑着说：“当然，我明白。你想思考多少时间都行，只要我是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行。”
“当然。”
两个人起身握了握手，算是达成了君子协定。
告别迈克尔后，乔琳看了看手表，决定喝完桌子上的咖啡后就去电影院，她跟莎莉约好了在附近的电影院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