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世界（十六）
也许是玛丽亚碎碎念的威力，乔琳居然真的很快收到了克里斯·奥唐纳的约会邀请。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可奇怪的是，他们之间完全不来电。
乔琳不知道的是，克里斯曾从阿尔·帕西诺那儿得到了一个建议，后者建议他绝对不要跟女演员约会。不管帕西诺说这个建议时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总之克里斯倒是真的听进去了，他打电话给乔琳前可是做了不少心理斗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乔琳觉得他有点太紧张了，几乎有点木讷。按理说他们都是洛杉矶人，理应有点共同话题，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完全没法让她感兴趣。
乔琳坐在朋友梅丽莎的公寓里抱怨着：“我猜我最好永远不要在电影里跟他一起合作，我们之间的化学反应真的完全是0！0！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到底是不是异性恋？”
梅丽莎从没见过约会后这么挫败的乔琳，几乎笑得停不下来。
“既然他主动约你出去，应该是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连个告别吻都没给他？”
“得了吧，我都食不下咽了，几乎是跳上出租车的！”
乔琳有点绝望地叹了口气，“我最近的爱情运势真的有点差，是不是？”
“你？”梅丽莎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可不想列举你的战绩了。可怜的保罗，你完全粉碎了他的心，比安卡说他几乎是有点崩溃了。”
“他现在还好吗？”乔琳立刻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比安卡说他还好，”梅丽莎挑了下眉，“你怎么想？”
“他说他再也不想听到我的消息了，”乔琳有点失落地垂下了眼帘，随即想要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跟比安卡这么熟悉了？”
梅丽莎知道这是不想继续聊保罗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上次我们一起去了你在利兹的生日派对，你还记得吗？她是个很有趣的姑娘。”
乔琳立刻佯装嫉妒地靠在梅丽莎身上，“唔，我喜欢我的朋友们相处得好，可你还得把我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你永远是第一位的，”梅丽莎好笑地揽着乔琳的肩膀，“你这个自恋鬼！你真是被宠坏了。”
乔琳笑得很开心，“那是因为你呀！”
就在乔琳跟朋友玩闹的时候，参加了《纯真年代》放映式的媒体人们可正忙着呢。乔琳的公关帕特·金斯利很快就收集齐了主流报刊上有关乔琳的评论，并且精心挑选了一些好评传真给了她。
梅丽莎拿着传真念出了声：“《洛杉矶时报》给出了满分，肯尼斯·图兰说这是对小说的完美改编，精致、优雅……乔琳·阿普尔比再次证明了自己，她是这个完美图景中一块精致无暇的零件，表演力度恰到好处，像她的乐队名字一样有着天鹅绒般的丝滑。图兰先生确实很爱你。”
乔琳有点羞涩，却又有点得意，夸张地做了个捂胸的动作，用莎翁剧里的感叹语气说：“是什么刚刚射中了我的心，是您的优美！”
“得了，朱丽叶，来吧，读读这个，是罗杰·艾伯特的评论。”
“拍出过《出租车司机》的马丁·斯科塞斯奇迹般地拍出了伊迪丝·沃顿笔下的世界，并且确保它既是沃顿的，也是斯科塞斯的。他设法注意到了最小的社交细节，头部的倾斜度，眼神的角度，单词或者短语的微妙变化，在这种默默无语中让观众明白了所有正在发生的事……”
艾伯特的评语很长，乔琳一边读一边站了起来。她读到了有关自己的部分，声音也越来越大：“乔琳·阿普尔比饰演梅·韦兰德，她起初似乎是个不知情的旁观者和受害者，但乔琳逐渐向观众揭示了她的角色的智慧，在最后一幕中，我们曾经产生过的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尽管演员选择着实让人出乎意料，但是斯科塞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可能更好了。”
她放下传真，有点无所适从地走来走去。
“哇哦！”
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梅丽莎反而笑着说：“罗杰·艾伯特刚刚说你是个‘不可能更好’的选择，哇，乔，你让我如此骄傲！”
乔琳笑着坐下了，尽管她心知这些好评都是帕特特意挑出来让她开心的，但是这可是罗杰·艾伯特和肯尼斯·图兰笔下的好话！他们或许在《糖心陷阱》时就说过一些好话了，可她还是更看重他们对《纯真年代》的评价。
她定了定神，扭头对梅丽莎说：“我有点想知道差评是什么样的了。”
“你的公关会发给你吗？”
“不，她会先传真给我的助理艾米丽，然后让艾米丽观察我的心情，再决定要不要给我看。”
事实上，艾米丽那里收到的负面评价真的不多，它们大部分是关于电影本身的消极看法，而很少辛辣批评乔琳的表演。即使是拿着放大镜看电影的评论家也不得不承认，乔琳已经在角色允许的范围内贡献出了无可挑剔的表演，其余的内容已经不是演员的职责了。
也许是有了《糖衣陷阱》的铺垫，现在大家对乔琳在《纯真年代》里的表现反而没有最开始那种惊诧了，最起码现在很少有影评人会继续在自己的专栏里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是紫色天鹅绒乐队的乔琳·阿普尔比”了。反正乔琳不是第一个既搞乐队又演戏的人，对吧？
“可大部分音乐家兼演员都没有像你这样表现得好！而且他们中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拍出一部那么卖座的电影。”
特地飞来纽约的经纪人简有点兴奋地在地板上兜着圈子，显然乔琳收到的好评远比她想的更广泛，她不由得想得更多了一些。此刻芭芭拉·史翠珊、大卫·鲍伊和弗兰克·辛纳屈之类的双重身份巨星同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客户，微笑着说：“亲爱的，我们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额外的宣传行程了。”
她随即又转头去看一旁没说过话的公关帕特，“帕特，你怎么看？”
帕特唇边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简短但坚定地回答：“大有可为。”
乔琳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打哑谜，有点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们是在说英语吗？”
“乔，”帕特解释说，“《纯真年代》显然是部朝着奖项去的片子，哥伦比亚和斯科塞斯都不会把这电影就扔在一旁，而不努力向着奥斯卡公关的。你的表现足以让我们投入资源进行奖项方面的宣传了。”
乔琳有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确实向来很有自信，可也没自信到头几次表演就想要让奥斯卡提名她。
可话又说回来，她的乐队可是真的在第一张专辑时就拿到4个格莱美提名了呢，她们甚至拿回来了一个最佳新人的金色留声机奖杯！
乔琳突然有了点盲目的信心，她松开了自己的眉头，点头说：“我需要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你可能接下来得参加更多宴会了，我们还会确保你在《纯真年代》上得到更多曝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跟哥伦比亚影业和《纯真年代》剧组的公关一起开了新闻会议，制定了更具体的宣传策略。
在这帮人精的指挥下，乔琳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拍照，杂志访谈，电台访谈，电视脱口秀……所有这些工作一点点地塞满了她原本还算有些空隙的行程表。她甚至还中途飞去多伦多，参加了多伦多电影节上《年少轻狂》的放映活动。
尽管如此，她还是见缝插针地搞定了跟莎莉的投资合同。莎莉和她那个有普林斯顿数学博士学位的合伙人给他们的对冲基金公司起了个很不错的名字，叫做全景。
“全景资产，是说你们除了量化策略以外还会做风险投资吗？”
“可以这么理解，更关键的是，这意味着我们的目光在于整个大局。”
“听起来不错，你们现在募集到多少钱了？”
“一共8000万美元，包括你的1200万美元在内。”
“比我想的好多了。”
“这只是个开始。”
签下1200万美元的合同后，乔琳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了。她是很在乎自己的财务安全，可她也总能随时把这些事放到一旁，决不占用一丝一毫多余的心智资源。
简带来的另外两个消息很快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美国英雄》的作者同意我们15万买断影视改编权。只要你没有意见，我们下周一就可以签合同。”
“太好了！我的律师看过合同了吗？”
“当然，他的正式意见很快就会传真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热泪伤痕》，事情出现了一点我们没想到的变化。”
“什么？”
“特纳广播正在考虑收购城堡岩，后者现在不想多生枝节，可他们非常想要下一部斯蒂芬·金电影，你得知道，他们的公司名字甚至都是从他的作品里来的……所以他们提出我们合作，他们想要雇佣你，只有80万美元，但他们愿意给你10%票房收入的分成，这是个相当大方的条件了，尤其是对新手导演而言。我觉得他们考虑了《临终影像》的宣传加成，而且他们承诺会有1300万的制作预算。”
乔琳在心底快速算起了账：
她原本想要把《热泪伤痕》带到新线去，但她最起码要先投入三百多万的前期开发资金，还要负担票房不理想的风险。
可如果城堡岩承担前期的开发成本，那么她至少能在执导《热泪伤痕》的同时确定拿到一百万以上的回报，也不用担心票房不理想造成的财务后果。
再加上斯蒂芬·金跟新线之间的关系很糟，后者在改编前者作品时把原著改得面目全非，基本上只剩下名字没变，以至于斯蒂芬上个月第二次把新线告上了法庭。现在这官司还没结束呢！
好吧，这么看来，新线和斯蒂芬可能都不太想跟对方合作了。
但这打乱了她的原定计划……
可她手上还有即将到手的《美国英雄》的改编权，这又彻底改变了情况……
乔琳做出了决定：“除非他们同意我来做制片人，否则我们还是根据原定计划来。”
她还可以自筹资金嘛，问题不大，不就是1300万，她能搞定的。
乔琳的主意决定得很快，城堡岩也不含糊，在一周之内就给出了肯定答复。双方很快签订了一份共同开发合同，乔琳的斯芬克斯影业负责制作《热泪伤痕》，城堡岩则负责发行。
开发协议非常复杂，总的来说就是城堡岩支付斯芬克斯1300万美元预付费（其中包括作价150万美元的原著版权），斯芬克斯在制作完电影后交付城堡岩发行。
等电影上映后，城堡岩会先从票房中抽取20%，乔琳再抽取10%，剩余票房则会拿去支付院线分成、营销费用等发行成本，之后剩下的会先扣除掉城堡岩最开始支付的1300万美元预付费，剩余的部分才是合同中的“利润平衡点后收入”。这部分收入则由制作方斯芬克斯和其他享受利润分成的主创们分割，斯芬克斯占90%，其余演员之类的分成占10%。
当然，如果“利润平衡点后收入”是负数，那么最后拿分成的这些人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简说10%的票房分成非常大方，这是很多成名导演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城堡岩之所以能给出这个条件，也是出于综合考虑，他们不想继续在版权问题上纠缠了。
对乔琳来说，如果她能控制好发行成本，那么这仍然是个有利可图的分成协议。
至于录像带之类的后续音像制品收入，他们签了个非常符合业界标准的合同，城堡岩根据北美、欧洲和其他国际市场的不同拿走30%-40%的发行费用，再扣掉15%的行销成本和直接的制作成本，剩余的利润则以45%、45%和10%的比例分别在城堡岩、斯芬克斯和其余主创间分配。
乔琳总体上对这份合同还算满意，至少她身上少了点财务压力，可以专注于创作本身了。而且她还空出了一笔预算，可以用来买下《热泪伤痕》的姐妹篇《杰拉德游戏》。
但她不爽的是，城堡岩还派出了一位29岁的行政制片人查尔斯·巴特监督制作的过程。为此，乔琳把正在寻找实习工作的比安卡拉来了剧组当制片人助理，分配给后者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保证查尔斯尽量少来打扰她。
\"比安卡，你看到门口那个棕发的家伙了吗？\"
“那个头会碰到门框的家伙？天呐，他真的很高！而且非常瘦！”
“没错，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电线杆的家伙，他是城堡岩派给我的监工。他在一切关于花钱的事情上都有发言权。”
“但你才是制片人。”
“没错，可这些坐办公室的高层混蛋的意见还是要考虑的，他就代表那些高层混蛋。”
“好吧，乔，我明白了，你想要让我当个烦人的助理，对吗？主要缠住他。可我得同时给你们两个人做助理吗？”
“差不多，你主要负责处理制片组的杂事，我们还有一个执行制片人丹尼尔，”乔琳耸耸肩，“最主要的是我们没有聘请两个助理的预算……”
就这样，这个目前平均年龄不超过23岁的制片人组合就这样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剧组筹备工作。
他们首先在编剧的人选上就产生了矛盾，查尔斯推荐聘请《冰上奇缘》的编剧托尼·吉尔罗伊，乔琳却想要《体热边缘》的编剧亚伦·索金。
最后查尔斯还是用预算问题说服了她，索金虽然也是编剧界新人，但是他靠着《好人寥寥》声名鹊起，显然比查尔斯的人选要贵。
好吧，他们只有1300万美元预算，得省着点花。至少斯蒂芬的故事足够精彩，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够恰到好处地把故事改成电影剧本的编剧就行了。
还好，他们都在女主演的人选上达成了一致，只有《危情十日》的主演凯西·贝茨才能最好地扮演他们的女主角。为了确保凯西能空出档期给他们，乔琳立刻搞到了凯西的电话，约定好登门拜访。
同凯西的会面出乎乔琳想象的顺利，这位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获得者不仅没有因为乔琳是名新手导演而轻视她，反而还耐心地同她交谈，谈论对电影的看法。她们最终达成了口头协定，只要剧本和档期都合理，凯西就会加入剧组。
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便是改编剧本了。乔琳平均每周跟编剧托尼用电话和传真交换一次意见，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工作。
在这忙乱却有序的工作里，乔琳还抽空以查尔斯为原型写了一首吐槽歌《制片人》：
“在电影学院接受昂贵教育，
却从没学过怎么制作电影，
他只知道穿好西装，打好领带，
常春藤衬衫和棕色牛津鞋，
无聊是最好的时尚！
在创意行业工作，
主职是毫无新意，
他只想确保他的明星都在他的掌心，
拿到下一张支票。
这是生意，
这是金钱，
这是他们让人听话的方式……”
埋头在电影工作里这么久，她开始想念现场表演的感觉了。
也许是心有灵犀，史蒂夫直接登门拜访了。
“乔，我觉得我们休息的时间够长了，你想不想热热身？”
“像是什么？”
“红辣椒乐队的贝斯手Flea跟约翰尼·德普是朋友，约翰尼和朋友一起拥有日落大道上的毒蛇屋。那是个不错的表演场，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