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世界（二十二）
在同小牛唱片签署了补充合同后，紫色天鹅绒从唱片公司那里拿到了200万美元的预付费，开始继续第二张专辑的制作工作。
他们管这张有点妥协意味的专辑叫做专辑2号，准备之后再改名字。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初具雏形的原定二专《六尺之下，星辰之上》的工作也没有中断。
这样一来，乐队现在得同时处理两张专辑，需要准备近四十首歌。还好他们此前已经差不多写了三十首歌，否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任务量大到没法完成。
总体上，工作量很多，可时间还算宽松，乐队也只需要按时到录音室工作，不再需要像前段时间那样疯狂加班了。
乔琳这才开始有时间继续关心她手上两个剧组的剧本创作工作。
在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热泪伤痕》的编剧托尼都开始想念她每周一通的交流兼催稿电话了。
而《英国病人》的导演兼编剧则很满意这种联系频率，用他的话说，就是“足够让我知道你还好好地活在地球上，又不用让我天天头疼怎么向你解释我们的工作进度”。
与此同时，她才有空注意那些跟她有关的不太重要的事。
首先是特纳广播对城堡岩的收购已经基本敲定了，等1993年一结束，城堡岩就会改姓特纳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没有影响她同城堡岩在《热泪伤痕》上的合作。
其次是《年少轻狂》在发行时在海报里使用了她的图像，发行方环球试图利用电影的极端情节和演员里最著名的摇滚明星诱惑观众观影，但这个尝试被乔琳的经纪人借着合同阻止了。简要求环球只能把乔琳放在预告片里，不能放到海报上。
不得不说，尽管乔琳和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关系很亲近，但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年少轻狂》最终只在全美不到两百家影院上映，在口碑不错的情况下只获得了799万美元票房。在非主角的前提下，经纪人简是不会允许乔琳出现在这种小众非传统电影的海报上的。
事实上，乔琳觉得即使用了她的图像可能也于事无补。环球本身就对这电影毫无信心，认为它是一部对电视电影来说太大，对院线来说太小以至于无法商业化的电影。因此，他们也不愿意多花钱营销和推广它。
导演理查德显然很沮丧，他觉得电影被环球错待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乔琳只能给远在德州的他打电话，对海报的事情表示遗憾，安慰他情况也许会在发行VHS录像之后好转。
还好理查德的精神已经在筹备新电影项目时振作起来了。他说：“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乔，我觉得我除了想要把它做好以外什么都不关心了。”
“瑞克，这听起来要么会制作杰作，要么会制造谁都不懂的艺术垃圾，”乔琳开玩笑道，“不过既然是你，我相信它会是部杰作。”
理查德被她逗笑了，“乔，我想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是否还记得你是它的主演？”
已经口头许诺接下剧本的乔琳大笑起来，“我知道，瑞克，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说。”
“到时候剧组见。”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你会接到不少我的电话的，瑞克。”
“放心吧，乔，我猜我会先用传真轰炸你。”
挂掉电话后，乔琳就被家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惊呆了，连忙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简？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的人是乔琳的经纪人简。
“你在跟谁打电话，我试了几分钟都打不通你的固定电话！艾米丽那家伙呢？她应该随时都能联系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给她通信补贴！”简一进门就抱怨了起来。
“我让她出门去买杂货了，这些日子我得在家待着。”
“那她也应该带上她的移动电话，那个两千美金的小玩意可不是买来用作摆设的。还有你的移动电话为什么也关机了？”
乔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就会关掉手机。
简抱怨了两句后才露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笑容。她对乔琳说：“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什么？”乔琳挑了下眉毛。
“乔，”简挑眉得意地说，“尖叫吧，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得到回报了，第65届国家评论委员会刚刚宣布你是1993年的最佳女配角！获奖表演是《纯真年代》！”
乔琳睁大了双眼，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美国国家评论委员会是位于纽约的一个非盈利电影组织，从1930年开始在每年12月评选当年的十佳美国电影和相关奖项，一直被看做是颁奖季的开始和信号灯！
她大声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简强忍着想要狂笑的冲动郑重回答道：“我从不在重要的事情上开玩笑！”
“天呐——”
乔琳一把抱紧了简，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尽管乔琳的著名经纪和公关二人组曾经对她描绘过得奖的前景，她也按照简和帕特的要求努力参与各种宣传活动，但是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能走到这一步！
这可是他爹的国家评论委员会的年度最佳女配角啊！
她竟然凭借第二个正式登上银幕的角色拿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国家评论委员会年度最佳女配角！
她当初觉得自己要是能拿个什么最佳新人之类的奖就很满足了呢！
“你确定吗？”乔琳又有些不自信了，她看着简的眼睛问道，“这是真的吗？没搞错吧？”
“这不会出错！我保证，今晚你就能在新闻上听到这件事！”
“那帕特为什么没来？”
简耸耸肩，“她得确保你在相关的奖项报道里稍微多占点份额，所以她现在有点忙。她处理完这些事儿后很快就会来见你。”
乔琳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问更多细节。简也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
获奖名单已经完全公布了，但颁奖仪式要到年后才举办。《纯真年代》在十佳电影里排第二，第一名是《辛德勒名单》。马丁·斯科塞斯倒是打败了斯皮尔伯格拿到了最佳导演。而男主角丹尼尔·戴·刘易斯输给了《去日留痕》里的安东尼·霍普金斯，女主角米歇尔·菲佛输给了《钢琴课》里的霍利·亨特。
在所有获奖者里，最年轻的是1974年出生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他的获奖表演是《不一样的天空》里的男配角。
简显然有点在意这个正在从电视童星转型为严肃电影演员的男演员，她强调道：“比你小一岁，非常有天赋。”
乔琳有点不太在意地回答：“你想签下他？”
简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一个这个阶段的演员需要关心了。”
乔琳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却也没表什么态，毕竟她现在工作的重心仍然是乐队。
在收看完电视上的获奖新闻后，乔琳很快给马丁打去了贺喜电话，又在简的要求下向几个颇具影响力的纽约地区影评人写了致谢信，感谢他们的积极评价。这些东西会随着鲜花和招待券一起寄走。
用简的话说，这算不上贿赂，只是维持友情的方式而已。
在忙完这一圈工作后，乔琳终于送走了简，有时间跟妈妈好好打个电话了。
“乔，我的宝贝，恭喜你！”
玛丽亚甜蜜又热情的声音立刻让乔琳过度兴奋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此刻非常想念妈妈温暖的怀抱。
“妈咪，我想你可能比我都更早知道消息吧？”
“唔，我是在纽约有不少朋友，可我确实刚刚知道这件事。但是说起来，昨天我碰到了我的一个老朋友，他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恭喜……”
乔琳一边同妈妈闲聊着，一边看着电视上NBC电视台的喜剧脱口秀节目《深夜秀》。她突然发现上面正在表演的乐队竟然是模糊，戴蒙正在唱他为美国专辑特别定制的新歌《Chemical World》。
哇，这是他们在美国电视网络上的首次表演欸！
乔琳饶有兴趣地问：“妈妈，你喜欢今天的《深夜秀》吗？”
由于纽约和洛杉矶分处相差3小时的东部时区和太平洋时区，《深夜秀》这样的纽约脱口秀节目总是会先在东部时间晚上11点以后播出，然后在广播延迟技术的帮助下，等到3小时后再在太平洋时间的晚上11点播出。
这样一来，西海岸的观众总是比东海岸的观众更晚看到节目。
电话另一头的玛丽亚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你是说《柯南·奥布莱恩的深夜秀》吗？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他有点平庸，缺乏经验，但还不至于毁掉这个新生的节目。NBC给了他一个非常短的合同，一次性只签13周，我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续签到明年的夏季。”
“可他们没人能替代奥布莱恩。NBC的金牌节目《今夜秀》的当班主持约翰尼·卡森退休了，他们宁愿提拔杰·雷诺填补空白，也不愿意让大卫·莱特曼接卡森的班。这下好了，大卫·莱特曼带着他的节目跑到了你们那儿。这可是NBC收视率最好的节目之一，CBS简直就是白捡了一个夜间节目！现在他们不得不找来奥布莱恩搞一档新节目，好填补莱特曼走后的空白！”
乔琳说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喋喋不休，而比乔琳知道更多的玛丽亚只是笑着听女儿很有精神地讲这些电视界的八卦，她喜欢听到乔这么有活力。
“哦，天呐……妈妈，我跑题了！我是想说，你有没有看到这期的音乐嘉宾？”
玛丽亚揶揄道：“哦，那个唱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抬眼看天花板的男孩？我真的怀疑天花板上是不是有提词板！”
乔琳忍不住被她的形容逗得大笑，戴蒙确实有这个习惯，唱歌的时候会经常抬眼看天，像是在翻白眼。
她稍微为他辩护了一下：“他已经克制自己不少了，至少配得上他身上的那套西装和格子衬衫，唔，他还打了领带！我们刚开始一起巡演的时候，我甚至担心他会在舞台上把自己搞死。”
“他看起来确实不是那种会安静地站在台上的表演者，”玛丽亚笑着说，“他让我想起了另一支同样在奥布莱恩节目上表演的英国乐队，他们叫做Radiohead。”
“哦！我跟他们也一起巡演过，非常……害羞的家伙们。”
“是的，那个主唱男孩染着黄色的头发，刘海却长到几乎遮住半张脸，唱歌时还好，可在结束时跟主持人握手的画面简直是我看过的最尴尬的告别场面了，他像是要被主持人的手杀死了。”
乔琳被玛丽亚的形容逗得大笑了起来，随即说：“不过他们是个还算不错的乐队。”
“是的，这两个乐队各有风格，那个戴蒙很外向，跟主持人握手的时候晃着奥布莱恩的手，简直要把喜剧节目的主持人都弄懵了！而且对摇滚乐对来说，他是不是太可爱了？反倒是那个叫电台主播的乐队的主唱有点太内向了！”
乔琳忍不住附和道：“他可能是有点太可爱了，反正你真的应该看看那些粉丝，无论男女，我觉得他们都想把他吞掉。”
“喔，天呐，这让我想起你们的飞机抵达法国时的样子，我看了新闻，我甚至都担心你会被那些粉丝淹没！”
乔琳大笑起来，“别担心，妈妈，我有安保的！”
“所以，乔，你和那个男孩又在一起了吗？”
“不，妈妈，我只是看到了他，他为我制造了不少愉快的回忆，”乔琳眨了眨眼，面露微笑道，“如果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我可能会很容易就爱上他。”
玛丽亚温柔地回答：“那就好，宝贝，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当然，妈妈，我再明白不过了。”
挂掉电话后乔琳享受了一整晚的美梦，第二天临到午餐才从床上爬起来。
刚出房门，经纪人简和公关帕特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
乔琳笑着在楼梯上打招呼：“早上好，各位，有什么大新闻吗？”
帕特笑着说：“亲爱的，洛杉矶影评人协会的代表刚刚联系了我，你该准备准备，在下周三参加颁奖午餐会了！”
“什么？我获奖了吗？”乔琳惊讶地扬了下眉毛，快步走下了楼梯。
简闻言立刻把手里的《洛杉矶时报》递给她，“瞧，今天刚出炉的新鲜名单！你跟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并列新生代奖！”
“唔！”乔琳有点惊讶地快速浏览了一下报道。
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同样把最佳影片颁给了《辛德勒名单》，《钢琴课》屈居第二，但《钢琴课》导演简·坎皮恩反而拿到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演和最佳女主演的结果则跟国家评论委员会的投票结果保持了一致，是安东尼·霍普金斯和霍利·亨特。
乔琳忍不住说：“这么看下来，《辛德勒名单》拿到奥斯卡的可能性很高！安东尼·霍普金斯和霍利·亨特都可能会拿走小金人！”
简点点头说：“是的，在最重要的四大影评人协会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给出的结果往往是最主流的，跟奥斯卡的重合度也最高。不过国家评论委员会的预测影响力也很大，最起码在奥斯卡提名这方面，这两个奖都很重要。”
帕特补充说：“就像我们之前分析过的那样，你目前在女配角部门的主要竞争对手就是《空难遗梦》里的罗西·裴瑞兹和《钢琴课》里的安娜·帕奎因。”
在乔琳张嘴要说些什么之前，帕特立刻说：“我知道，我知道，跟一个9岁小女孩竞争奖项实在太奇怪了，可正因为她才9岁，她才是个很重要的竞争对手。”
乔琳叹了口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帕特继续说：“综合其它影评呼声来看，我们还需要注意的潜在对手有《以父之名》里的艾玛·汤普森，《短片集》里的朱利安·摩尔和詹妮弗·杰森·李。如果把非英语表演也算上的话，那么最突出的是《霸王别姬》里的巩俐……你很年轻，是个新鲜面孔，可还没有年轻到成为竞争优势。”
乔琳安静地听着她们为她分析颁奖季的情况，末了才提问：“所以，我会被提名吗？”
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表回答：“根据历年数据来说，你有69.57%的可能被提名。”
乔琳有点一言难尽地拧起了眉头：“这是希望很大，还是没有希望？”
帕特耸耸肩，“这是在说，接下来我们还得加把劲，下一站是纽约影评人协会和全美影评人协会。”
简补充道：“还有金球奖。这个也非常重要。”
乔琳点点头说：“好吧，把我武装起来吧！我知道拿到一两个奖就算是非常不错了，可这些荣誉正在把我的胃口养大——”
“显然，我想要一个奥斯卡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