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世界（二十八）
第一次作为被提名演员踩上金球奖的红毯会是什么感觉呢？
惊喜？紧张？忐忑？还是兴奋？
可让乔琳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最主要的感觉竟然是平静。
尽管之前的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等几个活动都没有这种会直播的红地毯，她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会在全美电视上直播的红毯节目，但是她的内心真的非常平静。
也许是她真的觉得自己获奖的几率不高？
乔琳自己也说不清楚。她面带微笑，在公关帕特的陪伴下踩上了那条比佛利希尔顿酒店前的红地毯。在周边频频闪起的闪光灯下，她的笑容几乎纹丝不动，只是偶尔跟相熟的记者挥挥手。
红毯尽头是采访区，金球奖的官方记者们都正等在那里。
TBS电视台的主持人笑着把话筒递到了她嘴边，“乔琳，跟我们的观众打个招呼吧！第一次被提名的感觉怎么样？”
乔琳笑着冲摄影机挥了挥手，“当然很棒！我今天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呢！我已经在期待之后的派对了。”
“为了庆祝吗？”
“为了签名。当然，我也很期待饮料是什么样的。”乔琳一边说一遍故意对着主持人眨了下右眼，知道她是谁的人都知道她说的肯定不是橙汁。
主持人也打趣地说：“21岁了，不是吗？不能继续‘非法宿醉‘了？”
乔琳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是的。”
“祝你今天好运！”
“谢谢！”
等乔琳离开采访区后，帕特走了过来小声对她说：“你不该提喝酒的事的，你还没真的满21岁呢！”
乔琳耸耸肩，“他们又不知道。而且我的形象不已经是坏女孩了吗？我不在乎。”
她一边说着，一边刚巧看到了不远处的米歇尔·菲佛，随即立刻跑去跟米歇尔打招呼去了。
寒暄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出面提醒所有嘉宾应该到座位上去了，典礼就要开始了。乔琳从善如流地走到了摆放着自己名字的餐桌前，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邻座是被提名最佳男配角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他们此前其实就已经在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的午餐会上见过一次了，他们两并列获得了新生代奖。可当时没有太多时间闲聊，只是互相握了握手，算是认识，并不相熟。不过他给她留下的印象还行，比她小一岁，长得却像个15岁小孩，说话倒是很圆滑。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乔琳和莱昂纳多所在的这一个圆桌除了他们两个小年轻外，就全是《钢琴课》剧组的成员了。被提名最佳女主角的霍利·亨特刚好坐在乔琳的旁边，她们之前在《糖衣陷阱》里是合作得很愉快的同事，正好可以叙叙旧。
不过最让乔琳开心的还是跟她隔了一个座位的导演简·坎皮恩，她在看过《钢琴课》后就被那部电影里对女性角色的描绘惊呆了，简直难以抑制见到偶像的崇拜之情。可她之前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简导，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
就这样，在整个颁奖典礼期间，除了维持基本的观众礼节外，大部分时间乔琳都在借机跟身边的霍利和简导聊天，倒是让这两人分散了不少等待结果的焦虑。
尽管乔琳说过自己很想得奖，但其实她打心底认为自己获奖的几率并不高，因此马上要进入最佳女配角的颁奖环节时她还在座位上傻乐呢。
而颁奖嘉宾此时已经走到了舞台中间，念出了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名单：“安娜·帕奎因，《钢琴课》。艾玛·汤普森，《以父之名》……”
伴随着颁奖嘉宾念出的名字，屏幕上也随即出现了观众席里特写的演员影像。等到乔琳的名字被念到的时候，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只是面无表情的，反而露出了一个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的笑容，足以让所有人都一眼看得出她是真的挺开心的。
后排观众区里的帕特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自觉地为这孩子气的举动露出了一个笑容。
台上的颁奖嘉宾还在继续念名字：“乔琳·阿普尔比，《纯真年代》。佩内洛普·安·米勒，《情枭的黎明》。罗西·裴瑞兹，《无所畏惧》。”
等到她念完这些名字后，屏幕上分为了六块图像，分别对应着5个候选人和嘉宾自己的特写镜头。
“获得最佳剧情片、音乐剧或喜剧电影女配角的是——”
嘉宾低头撕开了信封，些微弯腰对着麦克风大声说：“乔琳·阿普尔比，《纯真年代》！”
座位上已经做好鼓掌准备的乔琳一时惊讶地忘记了做表情管理，不过她很快就记起了现在正在直播，露出了一个克制了不少的笑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身旁的几位同行都扭头对她说恭喜，而在一旁圆桌上的同剧组同事米歇尔·菲佛和丹尼尔·戴·刘易斯直接起身鼓掌了。
乔琳微笑着一边致谢，一边快速往舞台上走去，一路上还在拼命回想帕特给她写的致谢词，脑子转得都要过热了。
等她走到舞台上，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又拥抱致谢后，她已经准备好了。
乔琳穿着那件被她祈求过好运的月光裙站在舞台中央，满头红发如同瀑布一般垂在她身后，脸上正带着略带得意却又克制的灿烂笑容，任谁看了都得承认她着实令人过目不忘。
她开始致谢了：
“谢谢你们，我真的完全没想到我可以站在这里，这完全是个大到不行的惊喜！我必须得说，谢谢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谢谢你们的认可，这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认可！我是个成长在老电影档案和音像店里的小孩，我去戏剧俱乐部，接受演员课程，总是希望能离电影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我从没想过我可以达到这一步！而这必须得归功于很多人，谢谢你，马蒂，你真的教了我太多！谢谢你，米歇尔和丹尼尔，你们真的棒极了！谢谢我的经纪人简，她是所有这一切的开始。”
说到这里时乔琳微微举起了手中的奖杯，“而且，在所有人中，我必须得感谢我母亲，没有她，就没有一切！我爱你，妈妈，我把这个献给你！”
在台下掌声中，乔琳跟着颁奖嘉宾一起走下了舞台。直到她走回后台，把奖杯交给工作人员拿去镶嵌姓名铭牌时，她的身体还激动到战栗。
金球奖！第一次提名，第一次获奖！这就像是一个梦！
如果有人此时能同她对视，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正亮得要命。
等她拿回奖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她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那种过度的兴奋里呢！她都不需要酒精和咖啡让自己亢奋起来了，她现在需要的是镇静剂！
遗憾的是，乔琳手里这座金球奖杯是《纯真年代》剧组今晚唯一的收获了。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主办方平衡后的结果，《辛德勒名单》拿走了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剧本，《费城故事》拿走了最佳剧情类男主角和最佳原创歌曲，《钢琴课》拿走了最佳剧情类女主角，《亡命天涯》拿走了最佳男配角，加上《纯真年代》的最佳女配角，呼声最高的几部片子基本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唯有拿下五项提名、呼声也很高的《告别有情天》什么都没带走。不过它本身在此前的前哨奖项上也总是被排在第二或者第三名，常常空有提名，没有获奖。
因为它很优秀，却优秀到有点平庸吗？还是因为它是英国片？乔琳说不准，反正这也不关她事，她现在要去快快乐乐地参加采访环节了。
在记者们长枪短炮的包围下，乔琳自在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奖杯，对记者开玩笑说她要回去把奖杯钉在门上，这样她所有的邻居就都知道她获奖了。
也不乏有记者问到乐队生活和电影生涯到底怎么平衡的问题，而乔琳就耸耸肩，开玩笑说：“我不需要平衡，等不平衡的时候我再随机应变吧，到目前为止，我的生活还不错！”
是呀，她的生活岂止不错，简直像是火箭要上天了！她绝不是最年轻的金球奖最佳女配角得主，可她的年龄足够排得进最年轻的前十列表，这绝对够疯狂了！有杂志的记者已经想好了专访的标题——《摇滚明星正在摇动好莱坞》。
好吧，不管乔琳是不是正在摇动好莱坞，她已经准备好摇动自己的血管了。
但在经纪人和公关寸步不离的监督下，乔琳最终还是没能摇动自己的血管，余兴派对上她全程都端着一杯调味苏打水假装那是香槟，并且在跟导演马丁聊天的时候遭到了嘲笑。
不管怎么说，派对本身很不错，乔琳在马丁和简的引荐下认识了不少前辈和同行，算是收获颇丰。可等她一回到家，整个人才从那种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状态里停下来，疲惫地叹了口气。
她卸了妆，做了睡前保养，刚刚躺上床，就接到了阿方索的电话。
“嗨，”乔琳忍不住嘴角上扬，“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阿方索笑着回答：“我怎么能睡得着？我看了直播，你简直棒极了，恭喜你，亲爱的！”
“谢谢你，”乔琳忍不住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打来电话祝贺我了呢，其他人都已经打过电话了，可就你没有，我都要生气了！”
“别生我的气，我只是想等我们两个人时再说说话，而且我知道你的电话线都要被挤爆了，人人都想第一时间恭喜你。”
阿方索的声线温柔又带着笑意，几乎像是在按摩乔琳的耳朵。她突然就很想他。
“我想你了，baby。”
阿方索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想你，我真想现在就出现在你面前。可我的安全主管不会让我现在离开华盛顿。”
“我该飞去看你吗？”
“可以吗？”
“我不知道，下周还有别的行程。不过还好全美音乐奖可能今年没我们什么事，我们不需要去……”
乔琳扳着手指开始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阿方索听着简直心疼坏了，这孩子像是在同时做三个人的工作，每一项都很重要，每一项都离不开她。
“乔……”他本想劝劝她休息一下，又觉得这都是乔琳自己的选择，只能改口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别看这些事很多，我做的时候很开心！好吧，做采访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可泡在工作室里就让人开心多了！而且搞剧本的时候我还可以欺负托尼，他是我的电影项目的编剧，他现在根本不想接我的电话，我太挑剔了，可他还得继续听我的电话！我是不是有点坏？”
阿方索轻笑着回答：“哪有，我保证你是我见过最像天使的姑娘。”
“我今天都没喝什么酒，而且一根烟都没抽。”
“我知道，你很棒！”
乔琳忍不住又一次说：“我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阿方索觉得他的心脏快被这声微弱的想念折磨痛了，“我爱你，甜心，我没法在那儿，可我的心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乔琳犹豫了一下，随即轻声说，“我也爱你。”
阿方索几乎以为是电波的杂音让他听错了，他压抑着激动，柔声说：“你不需要逼迫你自己的。”
“我知道，”乔琳忍不住微笑起来，“我也爱你，亲爱的。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了，我不会藏着我的感觉。”
阿方索做了个深呼吸后说：“乔，宝贝，你得知道，如果你爱我，我就不会让你离开。”
“如何？你要怎么做到那一点？”
“事实上，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听起来很吓人，”乔琳低声回答，“我是我自己的，你没法决定我的去留。”
“我知道，可我没法决定我自己正在想什么，乔，我爱你。”
“我也爱你，别再说这种话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入睡，你该睡觉了。”
“你也是，宝贝，别想着再喝点酒什么的了，你该乖乖地躺在床上，搂着你的漂亮奖杯入睡。”
乔琳轻笑起来，“那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会给你唱摇篮曲。”
“是吗？我没法想象你那样子。”
“我会做很多事情，甜心，我会在梦里吻你一千遍。”
“留下那些吻吧，等你可以真的吻我的时候，再交给我。”
阿方索的声音更低沉了，“你确定？我不会只吻你的嘴唇。”
乔琳轻轻地对着话筒抱怨道：“别这么说了，你让我更没法睡着了。”
阿方索笑了起来，“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
乔琳坏笑着对话筒故意留了一个亲吻的声音。
“你真的很调皮，是不是，乔？”
“是吗？你需要亲自来验证一下你的发现。”
阿方索被迫投降了，“你非得让我整晚都睡不着，是吗？原谅我吧，我不该挑起这个，我投降了。”
乔琳笑了起来，轻轻地对着话筒吻了一下，“我刚刚隔着话筒吻了你一下，你感觉到了吗？”
“我会回吻你，甜心，”阿方索轻声回答，“来吧，躺好了，我会给你唱摇篮曲，我会陪着你入睡。”
“我准备好了，请现在就唱给我听吧。”
“清泉叮咚，夜莺轻鸣，请你们声音低一点，我的孩子她困了，请保佑她，请保佑她……”
乔琳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缓缓地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