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scape(三十二)
等玛丽亚再在餐桌边看到戴蒙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的手正握着女儿的手。
嗯,看来他们刚刚达成了和解。
过来人玛丽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招呼着孩子们坐下喝点红酒。
她起初确实是对女儿跟一个外国摇滚乐队的歌手搅和在一起感到不满,但很快戴蒙转变了她的想法,他没有她预想的那么不驯和不聪明,至少当他聊到赫尔曼·黑塞的时候,玛丽亚很满意他的看法。
他说:“我一直很喜欢黑塞,他是所有作家中最早影响我的人,他总是避免在性或者教条的情况下定义人的心性,他是所有城市叛逆者的先锋,阅读他的作品对我很重要。”
对玛丽亚来说,至少他是个读书的人,对吧?她一直担心乔琳身边那些识字却不读书的人。
而乔琳在一旁隐蔽地翻着白眼,她知道玛丽亚不会干涉她的交友情况,可玛丽亚也总是有很多看法。
等玛丽亚离开去做弥撒的时候,乔琳和戴蒙终于有了更多说话的空间。
戴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瞧,你喜欢它吗?”
上面是一只很小的狸花猫,它正在自己的篮子里爬着。
“哇哦,”乔琳的眼睛都亮了,“它好可爱!它叫什么?”
“它快两个月大了,还没有名字,等它满两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我朋友那里接走它,它会成为我们的猫。你想叫它什么?”
“真的?哦,天呐!你真棒,”乔琳笑着吻了吻戴蒙的脸,“赫伯,赫伯怎么样?”
戴蒙笑着搂住了她的腰,“听起来不错。可是为什么呢?”
乔琳笑眯眯地走到了壁炉旁,把乖乖睡在猫窝里的凯蒂抱了起来,“你看过那部老电影《往日情怀》吗?这是凯蒂,我们还缺一个男主角赫伯。”
“唔,”戴蒙有点犹豫地问,“电影结局怎么样?”
“嗯……他们相爱,但无法接受对方身上的某些特质,最终离婚了。多年后再见,只能一笑而过。它很悲伤,但很美。”
戴蒙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猜隔着大洋两岸,赫伯和凯蒂只能相爱但不能相守了。”
乔琳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相爱呀!顶多是包办婚姻!对了,赫伯是母猫还是公猫?”
戴蒙眨了眨眼,“公猫。凯蒂是母猫,对吧?”
“不,它是公猫,”乔琳耸了下肩,“反正要绝育的,不重要了。”
戴蒙大笑起来,亲了亲乔琳的脸颊,“我亲爱的乔,你真可爱!”
乔琳得意地扬了下眉毛,随即又想起了严肃的事,轻声问道:“Dames,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我可以至少待到明年的1月15日,”戴蒙得意地朝她眨了下左眼,“明年的第一份工作是1月底的NME奖提名人派对,我们要去做被提名人演出。”
“是1月23号的那个吗?”乔琳睁大了眼睛,“我们也该去的,但我还得留在洛杉矶为电影发布做宣传,所以哈利说我们可以不用去。”
戴蒙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没关系的,它就是个派对,不去也没关系。”
乔琳笑着点点头,“但我很高兴你能留在这儿,Dames,我们可以在一起。可你家人没关系吗?他们一定很失望你没能跟他们一起过圣诞。”
“不,”戴蒙摇摇头,“好吧,他们可能是有点失望,但我告诉他们,我要去把我的一生挚爱找回来,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像这样爱一个女孩了,我得把她找回来。他们很高兴我有这种想法。”
乔琳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Dames,你真的知道如何用甜言蜜语哄我,不是吗?问题是,这很有用。”
戴蒙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乔,babe,我是说了一些好话,可更关键的是,我就是那么想的,这才是真正的魔法,对吗?”
“是的,”乔琳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你真是个甜心。”
他搂紧了她,“只属于你的甜心,达令。”
窗外雪花还在飘着,可屋内却丝毫不见寒意。尽管如此,乔琳和戴蒙还是刻意挤进了壁炉前的单座沙发,安静地相互依偎着。壁炉里木柴正噼里啪啦地燃烧,偶尔有些大一点的响声把处在假寐中的猫咪吓了一跳。它发出了娇弱的叫声,这让沙发上的那对情侣下意识地相视而笑。在圣诞音乐会的优美乐声中,他们亲吻了对方。
“乔,圣诞快乐,我爱你!”
“我也爱你,戴蒙,圣诞快乐!”
出于对玛丽亚感受的尊重,戴蒙没能住在乔琳的卧室里,他在客房歇了一晚。乔琳不由得觉得他实在太胆大了,在圣诞前夜直接从伦敦飞了过来,居然完全没想过圣诞期间纽约的酒店早就被定光了!
她其实还很惊讶她只是无意间提过她的圣诞计划和纽约住址,戴蒙居然全都记住了。
他不无得意地回答:“我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亲爱的。再说了,你们家的房子是这附近最大的,而且还有你描述的那个特别的花窗。”
乔琳当时就掐了掐他聪明的小脸,他得意的样子太可爱了,她实在忍不住。
圣诞节当天上午他们先是留在了家里,乔琳和玛丽亚花了不少时间拆礼物,而戴蒙负责在一旁把他们拆下来的包装纸收拾好。
让乔琳觉得尴尬的有两点。第一,有些礼物她不好告诉戴蒙到底来自谁,比如诺埃尔、保罗、阿方索以及大卫。第二,她没给这个低头乖巧叠包装纸的漂亮男孩买礼物。
当其他人都有礼物的时候就他没有不是很可怜吗?更何况他还给她准备了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它的吊坠是一个铂金材质的小捕梦网,中心点缀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他一定花了时间挑选这样东西,这是件乔琳日常和上台表演时都能佩戴的首饰。
可圣诞节当天商场都关门了,于是乔琳决定亲自下厨,暂时先补偿一下他。还好厨房有充足的烘焙用巧克力,借着家里现成的姜饼、棒棒糖和太妃糖,她没用太多时间就拼凑出了一整盘漂亮的圣诞主题糖果。
戴蒙开玩笑说:“Babe,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发展副项目,如果你愿意,你绝对可以开个糖果店什么的,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乔琳笑着摇摇头,“我更愿意当个糖果品尝师,如果这是个真实的职业的话。”
戴蒙笑着吻了一下她,“那一定是全世界最甜蜜的职业了吧?”
他对没有礼物这件事并不觉得失望,毕竟他知道他是真的失联了半个月,在那场大吵后他一个电话都没给乔琳打,她认为他们已经完了也很正常。现在这样正好,他可以利用她的小小愧疚感,给他自己谋点福利。
中午他们在家吃了顿简餐,在一起听了些音乐,跳舞,跟玛丽亚聊天、下棋。下午玛丽亚去参加弥撒,而戴蒙和乔琳则出门去闲逛。
她带他去她在高中时期常去玩的街区散步,路过她的高中和她第一次在乐队里表演的俱乐部、她最喜欢的酒吧和餐厅以及她消磨了很多时间的书店和唱片店。
“这就像是我在进入你的记忆,”戴蒙感慨着,“我在进入你的人格。”
乔琳笑着问:“你喜欢吗?”
“当然,”戴蒙大笑着回答,“我脑海里不停地出现那时候你的样子,想象版本的,你在那儿读书、唱歌、表演和喝醉的样子。你是个叛逆者,对吗?”
“是的,我猜我从我父母那里继承了这一点,从基因上讲,我不得不成为一个城市群体的叛逆者,但我不想在酒精和无聊的社交生活上浪费时间,它们带来的快乐太空虚了,我转向了艺术和知识。这让我在学校有点像是……独行者,只有一两个朋友。我是说,真的朋友。但是我那时候确实喝了很多酒,背着我妈妈,我们都有假ID什么的。”
“你对朋友有非常明确的看法,是吗?”
“是的,我不会把只见过两面的人称为我的朋友,他们只是我知道的人。这跟我的同龄人不太一样,不是吗?”
他们就这么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然后在回家跟玛丽亚汇合,出门去他们早就订好的餐厅吃晚饭。
“尽管我们只订了两个位子的餐桌,但是妈妈打过电话了,他们说他们可以为我们换张桌子。”
说实话,乔琳很庆幸戴蒙居然在他的行李里带了一套合适的行头,它足以让他体面地进入有着装要求的餐厅,不然她可能就得到处打电话问问在纽约的造型师朋友们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出借了。
当她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谨慎时,他回答说:“Babe,我要见你妈妈,对吧?”
乔琳的回应是一个深深的吻。
12月26日,商场一开门,乔琳就立刻跑去给戴蒙买了一块手表。尽管她的男孩不是个非常爱戴配饰的人,但是人总是得有块漂亮手表,好随时跟上时间,对吧?
从圣诞开始一直到跨年夜,戴蒙一直跟乔琳待在纽约。她向他描述了她的新电影,他则用她的钢琴弹了一些新调子,他们还花了很多时间跟猫咪凯蒂一起玩,拍了数不清的照片和录像。
1995年的第二天,他们一起飞去了洛杉矶。乔琳重新回到了剪辑室,但她确保自己只在合理的时间工作,好让她能在正常时间下班,回家跟男友待在一起。
在剪辑室待了快三周后,乔琳邀请戴蒙陪同她一起飞去了圣丹斯,参加她主演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的首映。
“圣丹斯电影节,像是美国电影界的独立王国吗?”戴蒙对这种未知的环境还挺兴奋的,他从来没参加过电影界的活动,忍不住问来问去的。
“差不多,但其实全世界的独立电影人都会想来,你知道美国有全球最大的电影产业,电影人也得吃饭。”
“你去过几次了,babe?”
“这其实是我第二次去,第一次去的时候,”乔琳忍不住看向了飞机窗外,“我是带着我的第一部电影《临终影像》去的。”
戴蒙有点疑惑地打量着她,“那次怎么样,你快乐吗?”
“哦,其实很好,”乔琳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跟那次相比,我的生活真的发生了很多变化。”
她转而看向他,笑着说:“我们可以去那儿滑雪,圣丹斯最棒的地方就是它是个滑雪胜地,全世界唯一一个在滑雪胜地举办的电影节!那些跟我一起拍这部电影的人,瑞克和伊桑,他们都很酷,我想你会喜欢他们的!瑞克在电影里还用了我的一首歌做片尾曲,我已经等不及看到成片了。”
戴蒙笑着提出了他一直很好奇的问题:“Babe,你更喜欢拍电影还是乐队?”
“这很不一样,”乔琳思考了一会儿,“乐队像是在做所有的事,创作、表演和音乐产业都包含在里面了。而拍电影则又有两种体验。做演员的时候你会觉得安全且脆弱,安全是因为你在扮演角色,但你又会因为你对镜头没有控制权而感到脆弱,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做导演的时候安全感会更强一些,因为你知道自己能控制镜头和故事,你知道最终的结果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也会焦虑,焦虑外界的评价,我是不是没拍好……我不知道这种焦虑会不会随着经验的增加而减轻……”
她最后下了结论:“但我还是愿意拥有更多的控制权。这些生活能让我随时逃开另一种生活的不愉快之处。”
“嗯,”戴蒙揶揄道,“你是个小控制狂,不是吗?”
“你在这个问题上可没有发言权!”乔琳笑着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她知道尽管模糊乐队的专辑是他们的合作产物,但是戴蒙几乎控制着模糊的全部创作方向,非常“专横”。
戴蒙做了个无辜的表情,眨了眨眼,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等他们抵达圣丹斯的酒店后,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看到乔琳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乔,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
乔琳给了他一个友好的拥抱,“瑞克,我把自己关在剪辑室了。”
“所以我们今年就能看到你的史蒂芬·金项目了,对吧?我在《综艺》上读到了关于它的新闻,可他们说你的剧组把一切进度都保密了。”
“我没法一边剪片子,一边应付访谈。上个月《滚石》说要来拍照,我说不,我真的没时间。但我的公关说如果我不做,她就杀到剪辑室,所以我只好同意他们来拍我工作时的状态。你看到那组照片了吗?它太可怕了!”
“要我说,你在里面看起来很好玩,但是,相信我,你仍然棒极了!”
两个人一看到对方就聊得停不下来,直到戴蒙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乔琳才停下叙旧。她介绍了两人认识,然后又跟着导演一起去了伊桑·霍克的房间,跟他聊了聊。
伊桑今年自己的一个短片项目也入选了电影节短片节目。他说作为导演第一次看到人们被自己的作品逗笑,这种感觉是他近期最兴奋的感觉。乔琳由此发誓她一定要拍一部喜剧,要真的能让人们笑出来的那种。
当然,她确实也有一个喜剧项目正在酝酿了,简已经帮她买下了《美国英雄》的电影改编权,她正在找合适的编剧改编它。
从抵达圣丹斯开始,乔琳的公关团队就严阵以待了,她光坐在酒店房间里,就得不停地接受电话采访和当面采访,到最后她的笑话都用光了,累到用“是”“不是”“对不起”来敷衍媒体不走心的问题。
戴蒙也是第一次见到电影宣传是怎么回事,总体上跟专辑宣传也差不多,只是《爱在黎明破晓前》是拍摄成本250万美元的小成本独立作品,它的营销预算并不高,媒体们大部分是被“圣丹斯电影节开幕电影”这个头衔和主创阵容吸引来的。
1月19日,《爱在黎明破晓前》作为圣丹斯开幕电影在十字路口广场的剧院放映。MTV电视台派了个记者跟拍乔琳一整天的行程,用来宣传这部开幕电影。
而乔琳的一天基本上是这样的:化妆和造型,个人采访,午餐,电影新闻发布会,首映式,采访,同电影节创始人罗伯特·雷德福握手交谈,去导演西德尼·波拉克家聚餐,采访,私人时间。
她自己都很惊讶她居然能把整个流程按时跑完。
戴蒙陪着乔琳走遍了所有流程。有趣的是,首映式结束后,乔琳跟剧组一起去接受采访,一个人闲逛的戴蒙被MTV电视台的另一个采访记者碰了个正着,后者并不认识他,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观众。
“先生,你觉得《爱在黎明破晓前》怎么样呢?你满意吗?”
“当然,”戴蒙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露出了一个微笑,“它很棒,它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感性,更欧洲。它的制作者们非常大胆,他们挑战了一贯的定式,却拍出了一部能够真正捕捉亲密关系的电影。这是非常困难的,但他们绝对成功地捕捉到了浪漫是如何发生的,非常了不起。”
“看起来你真的很享受这部电影。”
戴蒙忍不住挠了头,带着些许害羞和尴尬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女朋友在里面,它确实是部好电影,非常好。”
“你的女朋友?她是演员吗?她演了哪个角色?”
戴蒙指了下海报上的乔琳,“她演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