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ll-Tale（三十三）
乔琳不是第一次参加全英音乐奖了，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事故频出的颁奖典礼。
首先，绿洲乐队如同所有事先预期一样，他们赢下了大部分他们能被提名的奖项——年度英国MV、年度英国专辑以及年度英国乐队。这群不守规矩的家伙也理所当然地在台上说了不少喝多后的脏话，而此时显然还没有到英国规定的能播出脏话的时间。
事实上，脏话只是今晚最小的播出事故了，乔琳和队友在台下看热闹看得都忘记喝手边的香槟了。
绿洲最先领到的是年度英国MV奖，他们击败了老对手模糊、Pulp、电台司令和流行男团Take That，而颁奖人是80年代流行的澳洲乐队主唱INXS的迈克尔·哈钦森。
而有趣的是，哈钦森显然同利亚姆有不少过节，无论是利亚姆过去同哈钦森现任女友保拉·耶茨的绯闻，还是利亚姆现任女友帕齐·肯西特同哈钦森的绯闻，这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互相讨厌对方。
有传言说去年欧洲MTV颁奖典礼上利亚姆在后台差点同哈钦森打起来，不过乔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哈钦森确实最近在报纸上说了一些跟利亚姆和绿洲有关的坏话，诺埃尔对此非常生气。
显然，全英音乐奖的组织者不会不清楚这一切，现在他们把擂台摆好了，而天生的拳击运动员绿洲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场合。
在奖项被宣布后，留着络腮胡的利亚姆带着眼镜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舞台。他没从颁奖嘉宾哈钦森手里接过奖杯，反而直接对话筒说：“有个记者说迈克尔·哈钦森想给我一巴掌，所以来吧！”
这其实看起来并不好看，特别是在哈钦森试图亲吻利亚姆表示友好后，这让利亚姆看起来变成了挑事的那个人。但很快利亚姆就走过去接受了哈钦森的拥抱，两个人似乎在台上和解了。
台下的乔琳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罗拉小声问道。
乔琳皱眉说：“诺埃尔，他今天喝了不少，而且他不是那种……会很容易既往不咎的人，他不会让威胁伤害利亚姆的人就这么轻易走开。”
果然，台上诺埃尔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起奖杯轻松地撂下一句话就下台了。
他说：“过气之人不该给未来之星颁奖。”
在现场观众的尖叫声里，乔琳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罗拉：“瞧，这就是我的意思。”
罗拉笑了起来，“这是挺刻薄的，但那个混蛋很有趣。”
史蒂夫耸耸肩说：“又是一次刺激媒体的机会，对曝光有好处！免费促销！”
乔琳点点头，“是，我想这不会是今晚唯一一处刺激。”
接下来的情况同乔琳的预测一模一样。绿洲拿下了年度英国专辑奖，这是对去年所谓的“英伦摇滚大战”结果的正式确认，模糊短暂赢下了单曲销售的战役，而绿洲赢下了整场战争。
绿洲上台领取了他们的第二个奖杯，而利亚姆拿着奖杯，遥指着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模糊，戏谑地唱出了脏话版本的《Parklife》副歌来嘲讽戴蒙他们。诺埃尔一脸恍然大悟，跟着弟弟的语调一起唱完了这一小节嘲讽小调。
这次乔琳是在真情实感地翻白眼了，尽管人们说你总是会恨你的前任，但是她还没有恨戴蒙到那种程度。说真的，这些家伙能再幼稚一点吗？这可是全英国音乐界最重要的颁奖典礼，它的录像之后会在英国的全国性电视台上播出！甚至美国电视台也会转播这场颁奖典礼，只不过时间段不太好罢了！
不过今晚同去年全英音乐奖一样，绿洲还是拒绝为全英音乐奖现场表演，所以主办方不得不直接从去年绿洲在颁奖典礼举办地伯爵宫召开的演唱会录像上截取了一段视频，把它当成现场表演播放。
诺埃尔告诉乔琳有个来自全英音乐奖的高层说如果他们不现场表演的话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未来事业，但诺埃尔对此不屑一顾，他发自内心地鄙视这群代表了唱片公司之类的利益团体的高管。
“让他们见鬼去！他们不会决定我们的职业生涯，孩子们才是决定人！除非他们同意让我们在伯爵宫外面为路人表演，我们才会为全英音乐奖表演。”
乔琳得承认，这就是这是她爱他的部分原因，她已经逐渐被这个行业驯化了，他太傲慢了以至于他还没有完全遵守这个游戏。
等到绿洲上台领取他们今晚的最后一个奖杯时，事情平和了不少。诺埃尔在走向舞台时路过了乔琳乐队所在的桌子，他弯腰亲吻了她的脸颊，随后才跟着其他队友一起上台。
在Bonehead说完对父母的感谢词后，诺埃尔为自己的政治立场做了演讲。
“今晚这个房间里有7个人会给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一点希望，他们就是我、我兄弟、Bonehead、Guigsy、艾伦·怀特、艾伦·麦基和托尼·布莱尔！托尼·布莱尔，他就是那个人！权力归于人民！”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乔琳和她的队友们这四个美国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决定随大流鼓了鼓掌。
罗德问乔琳：“那个托尼，他是反对党领袖，对吧？工党？”
乔琳点点头回答：“是的，他是工党党魁。工党已经有18年没有赢得大选了。明年英国就要大选了，如果托尼·布莱尔赢得选举，他会是英国近两百年以来最年轻的首相。诺埃尔相信他会改变英国经济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而且你们知道的，在英国人的语境里，诺埃尔是工人阶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生来就应该是工党选民。”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就有点像是克林顿上台前喊出了口号‘笨蛋，问题是经济’一样，人们需要一个看起来有意改革的政治家改变局面……或者说，人们希望新人能给走下坡路的经济带来改变。但说实话……这个新自由主义会把我们都带到哪去呢？”
乔琳不喜欢大部分政客，他们在上台后很难遵守自己的竞选诺言，她不信任他们。诺埃尔同她不一样，他像大部分年轻的英国人一样相信托尼·布莱尔能带来改变。显然，诺埃尔利用了他的影响力来支持布莱尔。
事实上，不只是诺埃尔，很多音乐界的人都在支持布莱尔，布莱尔也很善于利用这种影响力，这就是为什么今晚他是向大卫·鲍伊颁发杰出音乐贡献奖的颁奖嘉宾。
乔琳耸了耸肩，看向她的朋友们说：“可话又说回来，这是他们的政治，我又能知道什么呢？我甚至搞不清我们自己的。”
史蒂夫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乔琳是在夸张地自贬，她总是有想法，而且有的时候，她的想法非常惊人，但她只是不愿意分享它。
他轻声说：“你知道的，乔，无论政治向左向右，音乐人跟他们走得太近都不是好事，即使是摇滚乐的政治也更多是在反对什么，而不是支持某个人走进唐宁街10号。我知道英国年轻人现在认为支持工党很酷，但是……”
“我知道，”乔琳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也许这整件事就只是约翰·列侬的《Working Class Hero》那样的东西，这是诺埃尔他自己的事。”
如果说绿洲在台上制造的乱子或喜剧节目还不算是今天最大的高潮，那么真正的高潮肯定是迈克尔·杰克逊表演时的那场事故了。
迈克尔·杰克逊被授予了全英音乐奖的特别荣誉奖项“世代艺术家”，他为此登台表演了他的单曲《Earth Song》。这场表演的舞美设计相当夸张，各种打扮成不同宗教人物的伴舞在舞台上跳舞，杰克逊借助起重机在舞台上空表演，最后在四个孩子的陪伴下走到舞台上。他穿着白袍，打扮成耶稣的样子，张开双臂，而孩子们包围在他身旁，拥抱他。
乔琳事实上很难对这场舞蹈设计感到惊讶。你瞧，人人都知道迈克尔·杰克逊是全球流行音乐界的皇室成员，人人都知道他刚刚洗清儿童虐待指控，人人都知道他有模仿耶稣的救世主情节，人人都知道《Earth Song》是一首呼唤保护地球的福音式歌曲，这场舞美设计实在太迈克尔·杰克逊了。
乔琳喜欢《Earth Song》和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但她觉得这种模仿救世主的弥赛□□结有点太失控了。她一直认为问题不在于音乐本身，而在于音乐家本人显然相信他自己代表了人民，或者说出了人民心中的想法之类的事，甚至有点像是来拯救人民的。
这种态度实在太居高临下了，她就是受不了这个。对她来说，音乐家可以傲慢地认为自己是天才，这完全没问题，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但音乐家不应该自认为是拯救者或者救世主！因为他们不是，也不会变成救世主！
显然，她不是唯一一个觉得难受的人。Pulp乐队的主唱贾维斯·库克做了一个全场谁都没想到的举动——他快步冲上了舞台，然后朝着摄像机做了个假装放屁的动作，然后又转身掀起衬衫，最后被伴舞中一个打扮成佛陀的人快速推下了舞台。
因为紫色天鹅绒的桌子正对着贾维斯跑上去的那个通道，所以他们把整个过程看得非常清楚。罗德大笑着扭头对其他人说：“你们看到刚才发生什么了吗？这是今天最有趣的事！”
史蒂夫笑得停不下来，“见鬼，我爱那个男人！贾维斯，他是个见鬼的天才！”
罗拉点了点头，扭头笑着问乔琳：“你觉得呢？”
乔琳耸耸肩，抿了口香槟后说：“这难道不是一个《皇帝的新衣》式的时刻吗？”
所有人都知道迈克尔·杰克逊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索尼是今晚全英音乐奖的组织方，而所谓的“世代艺术家奖”是在这一届生造出来的，不少人都认为这是索尼用来推广迈克尔·杰克逊的专辑《HIStory》的公关策略。
没有什么比贾维斯今晚的举动更摇滚的了！乔琳满意地同队友们碰了下杯。她永远都不会像贾维斯那样冲上那个舞台来表达不满，但她不会反对他这么做。事实上，她很享受那一刻！
等颁奖典礼全部结束后，紫色天鹅绒便跟其他人一样准备前往余兴派对。今晚他们没什么理由庆祝，在国际艺人奖项上他们输给了老前辈Bon Jovi乐队，但他们也没理由错过一场不错的派对，这些天的录音工作太辛苦了，他们刚刚录完专辑的上半部分，值得放松一晚。
乔琳和罗拉去找了今晚获奖的最佳国际新人艾拉尼斯·莫里塞特。她是乐队唱片公司小牛唱片去年签下的年轻歌手，此前在加拿大发过两张舞曲专辑，去年转型为另类摇滚歌手，同乔琳他们过去合作的制作人贝斯尔·巴拉德合作制作了《Jagged Little Pill》。这张专辑的发行反响好极了，公司内部认为它有希望在今年超越《非法宿醉》的奇迹销量。
说实在的，这让紫色天鹅绒所有人的心态都有点复杂，但这就是流行音乐界，每天都会有新的天才横空出世。
三位女士结伴同行，在离开伯爵宫时遇到了不少记者。
有记者显然想刻意制造一些话题，他冲她提问说：“乔琳，诺埃尔呢？”
乔琳耸了下肩说：“我为什么会知道盖勒格先生在哪儿？他没拴在我的小手指上，不是吗？他应该在跟他的朋友们庆祝吧，今晚是绿洲的夜晚，祝贺他们！”
“你怎么看整个Britpop（英伦流行乐/英伦摇滚）的事？绿洲要打入美国了，对美国乐队来说，你们有感到威胁吗？”
乔琳挑眉反问：“你有问过他们怎么看Britpop的事吗？”
出乎乔琳预料的是，对方点头了。
她感兴趣地追问：“他们怎么说？”
“诺埃尔说他们不是英伦流行乐，他们是全球摇滚，而且他们是爱尔兰人。”
乔琳几乎能脑补出诺埃尔回答时的语调，她笑着说：“瞧，你得到了你的答案了，不是吗？这是你们媒体喜欢的名词，它甚至不是用来描述音乐性质的。如果音乐好，那就是音乐好，跟其他无关。坦白说，美国乐队也不是能用来描述我们的词，我们不是民族音乐乐队，我们是摇滚乐队，就这么简单。”
“可你们仍然是竞争者，对吧？你觉得……”
乔琳只是笑着冲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题：“伙计，去喝杯香槟吧，这是个很棒的夜晚，放松点！”
余兴派对上乔琳找到了刚刚记者问题里的主人公，他明显已经从刚刚领奖时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了，正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落寞。
她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你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诺埃尔握住了她的手，“我找不到你。”
“你知道我在跟女孩们在一起，我以为你会跟利亚姆他们在一起。”
“不，帕齐一直在，他在陪他的女朋友。”
乔琳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顺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咖啡色皮夹克。“这个摸起来真的很光滑，我喜欢这个手感。可你跟利亚姆穿得就像是你们生活在两个季节里，他身上的那件带着羊毛内衬的皮大衣看起来就非常厚，他真的不会出汗吗？”
诺埃尔抓住了她的手，举到嘴边吻了吻后笑着回答：“他是个傻瓜，傻瓜不会出汗。”
“好吧，”乔琳笑了起来，“谁告诉他留胡子的？他的络腮胡真的可怕死了……让他看起来像个野人什么的，他本来行为举止就够像野人了。”
“帕齐？他说帕齐说他留胡子时更性感，那个女人完全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但她要么是审美有问题，要么就是在刻意让他变丑，所以她就可以让他成为她一个人的了，”诺埃尔扭头看向乔琳，“你觉得我留胡子怎么样？”
“不！绝不！想都别想！我讨厌男人胡茬扎在脸上的感觉，”乔琳皱起眉，“如果你留胡子，我就不会亲你了！再说了，你是在跟利亚姆比赛，还是在模仿他？”
“我？模仿他？你疯了吗？我才是管他的那个人，天才，你明白吗？他做梦都想变成我。”诺埃尔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驳了几句。
乔琳大笑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你真是……”她明智地把“幼稚鬼”这个词吞进了肚子里。
诺埃尔不满地皱起眉头追问：“什么？”
乔琳又笑着亲了他一下，“我爱你！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了！”
诺埃尔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吻了她一下，柔声说：“我也爱你。”
乔琳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你看到贾维斯今天冲上舞台那一幕了吗？他哪儿去了？”
“不知道，今晚一直没见到他……但是我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
“我要卖掉我那个该死的奖杯……”
两个人亲密依偎的画面自然被所有人看到了，在房间另一头的戴蒙受不了地移开了视线，直接走出了房间。而利亚姆牵着女朋友帕齐的手重新出现在了乔琳和诺埃尔的视线里。
这个漂亮性感的金发女演员最近因为利亚姆出现在了乔琳的社交圈里。她们当然不算朋友，但帕齐是个比利亚姆成熟得多的28岁女人，她很有礼貌，而且看起来也很理智，这让乔琳很容易就接纳了她作为熟人的身份。
乔琳开玩笑说：“不，不要是你，利亚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我？你确定？”他拉着帕齐坐在了诺埃尔身旁，大咧咧地反问，“你确定你不想见到的难道不是我哥哥？”
诺埃尔立刻笑着骂了他一句，“闭嘴，你个笨蛋！”
乔琳继续开玩笑：“让帕齐留下吧，我们更愿意跟她待在一起。你穿得太多了，我看着你就觉得难受！”
“不，帕齐觉得这大衣很酷，不是吗？”利亚姆扭头向女朋友寻求支持，后者自然笑着点了点头。他们看起来真的非常相爱。
乔琳笑着说：“哦，天呐！你们这对爱情鸟！好吧，我要把你哥哥留在这里让他受苦，我得去找点喝的。”
“你确定？”诺埃尔随着乔琳的动作站了起来，“我应该跟你去。”
乔琳亲吻了他，安抚道：“不需要，我得去看看罗拉和艾拉尼斯。仅限女孩，你不该来。”
他无奈地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乔琳很快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她的朋友们，他们喝了不少香槟，还跳了会儿舞。
今晚一切都好，流行明星们都在享受酒精和其他物质带来的放松一刻，而媒体们也在满意地奋笔疾书。只有负责第二晚在电视上播出全英音乐奖颁奖典礼录像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感到不满，他们正在熬夜剪辑所有不适合在电视上播放的画面。
等到第二天清晨诺埃尔离开他的公寓时，他被八卦记者包围了。
“诺埃尔，你知道贾维斯·库克昨晚因为全英音乐奖的事件被捕了吗？你对此有什么评论吗？”
“诺埃尔，你在跟乔琳约会吗？你们是在正式交往吗？”
“诺埃尔……”
诺埃尔无视了所有问题，只是看向了那个提及乔琳的记者，笑着反问对方：“你想知道什么？”
“乔琳在哪儿？”
诺埃尔笑着挑了下眉，“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回美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