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吃过晚饭后众人聚在客厅里聊天。

你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稀奇：且不提这些互为竞争关系的运动员，光是演艺圈内有竞争关系的人就有你、黑木有希子和新田千鹤三人，况且你们之间也绝对说不上很熟。

你兴致缺缺。

说是聊天，本质上只是节目组抛出话题让你们进行回答。毕竟是真人秀，主持人基本不会出现在画面里，于是每晚的聊天环节倒变成了她唯一的刷脸渠道。

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谁不想努力往上爬呢？

你也不稀得做那个恶人，主持人抛来的话题基本都接了，但也没有很认真地在回答。

到底是婚恋题材的综艺节目，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恋爱方面。你以为在场的嘉宾里应该有不少人都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没想到真正承认的却只有包括你在内的寥寥数人。

大家都默认你跟宫侑有一段，刚结婚时你俩的“神仙爱情”在SNS上尽人皆知，因此最先被炮轰的并不是你或者宫侑，而是老实人牛岛若利。

不管怎么说，牛岛若利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像是会谈恋爱的类型。

“谈过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被甩了。”

男人的语气非常平静。

“不，我觉得不是因为她没有眼光，是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高中时认识的，应该算是初恋。”

你本以为牛岛若利是在说你，却突然听见对方说自己的前女友是高中就认识的，惊诧之余不免又有些自嘲般的好笑：你从未和牛岛若利说起过自己有个丈夫，牛岛若利也并不关注自己不感兴趣的圈子，就算你和宫侑的婚姻闹得满城风雨，牛岛若利全然无所察觉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说到底，是你骗了他，就算你自己不这么觉得。

如果你是牛岛若利，你也会想把这一段黑历史抹去。

他的初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的思维开始发散。

牛岛若利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固定的喜欢的类型，他对所有异性都是差不多的态度，无论你怎么改变风格，他都是那副无动于衷的神色。正因如此，在把人追到手之前，你总觉得他应该是住在和尚庙里的。

其实在从追求到分手的短短几个月里，你和牛岛若利的相处模式基本上就是你在挥金如土地讨好他。听起来有点搞笑，但实际上，作为片桐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你并不知道如何正确地表达“爱情”，你会的只有用金钱来堆砌名为“重视”的情绪。

粉丝应援很努力，你豪掷千金包下酒店开答谢会，在后援会的粉丝都可以凭短信免费入场；牛岛若利比赛辛苦，你就托人买昂贵的营养品作为礼物送给他；跟在北信介身后的那段时日，你更是动不动就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北家。你不晓得要如何拉进自己与其他人的距离，所以你只能从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下手。

或许他们并不需要，但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

“是同学吗？”你听见主持人追问。

“我和她不是同学，”牛岛若利回答道，“她不是宫城县人……高一那年，我去东京参加春高，在半路上遇见她的。”

“听起来好浪漫啊！”

“那个时候她在街头唱歌，唱得挺好的，我在她身前的琴盒里放了两枚硬币，她跳起来要拿吉他砸我。”

主持人哈哈大笑。

你没做声。

此时此刻，你正在真心实意地嫉妒那位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的初恋小姐：牛岛若利同意与你交往的理由是你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你不会傻到以为他真的爱上你了，只是你也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变成某个人的替身。

非常不甘心。

片桐真由会变成某个人的替身，听起来还真是搞笑。

“她是东京人吗？”

“是的，她说她出生在东京。”

我也出生在东京。你愤愤不平地想着。

虽然老家在兵库县，但初三之前，你一直是生活在东京的，你的母亲也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初三时家里出了些变故，加上你一心音乐，父母决定把你送回老家，你才得以升入稻荷崎读高中。

好了，现在可以百分百确认了，牛岛若利同意与你交往，不过是把你当成代餐。

牛岛若利的初恋，出身东京，又是唱歌的，你也确实是完全符合替代标准。想来在最初追求他的时候，他对你是完全不来电的，最终同意交往可能也只是看在初恋的面子上。

你终于卸下了心中最后的那一丝负罪感。你让牛岛若利身陷丑闻，牛岛若利把你当做某个人的替代品，你们谁也不欠谁。

主持人八卦了半天，始终没有八卦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只得作罢。

你抓起茶杯喝了口茶。

令人不爽的话题终于结束了。

主持人决定换个采访对象。你本以为下一个应该轮到你了，毕竟承认自己有恋爱经验的人不多，及川彻的花边新闻都能绕东京三周半了，实在没多少挖掘价值，剩下的几位嘉宾都说自己没有谈过恋爱。

然而这次被提问的人居然是木兔光太郎。

“木兔先生刚才说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有喜欢的人，有想过追求她吗？”

“没有！”

木兔光太郎大声回答道。

客厅里的众人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把怂说得如此坦荡的人也算是少数中的少数了，木兔光太郎好像并没有觉得不主动追求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雀田薰忍不住问。

她和木兔光太郎是同一个学生社团出来的，私交甚密，据说在枭谷读书的时候，雀田薰偶尔还会忍不住在体育馆里和其他队员一起暴揍木兔光太郎。

“因为她不喜欢我啊。”木兔光太郎的回答更加坦荡了。

你听见坐在你身侧的宫侑嗤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非常清奇的答案。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不去追求，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脑回路简单还是想得深远。

明明是很多人都能够理解的道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你突然有些羡慕木兔光太郎。他想得透彻，又做得到，所以绝对不会被“求不得”困扰。而你从小到大，最痛苦的便是求不得，旁人以为你什么都有，你却从未得到过真正想要的东西。

“木兔先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呢？”

主持人乘胜追击。

“很聪明，长得也很好看，脑子很好使可以看懂我看不懂的东西，而且会经常照顾我，打个电话就会来给我送饭！”

你：“……”

你欲言又止。

“那个，木兔。”

木兔光太郎扭头看着你。

“你喜欢的人难道是……赤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