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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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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六日,白家大门洞开,西路花园里香气阵阵,未开花的树上扎了一朵朵轻纱挽就的假花,轻纱上均熏了淡香,和着开着冷艳红色小花的十来株梅树,到也别有一番意味。

白青行将手中的缰绳扔给长随,大步往自己居住的庭院走。

“你家奶奶呢?”

孩子与媳妇都不在屋子里,白青行忍不住发问。

“少奶奶与两位公子在花园里。今儿府里有花宴,后园子里正热闹。”

“花宴?”白青行步子一停。这个季节,办什么花宴?他之前在青羽卫,年前就着北府军胜仗的东风,在苏棠到京郊八营任职时被自家爹塞到他身边也捞了个小官,十日能回来一趟,上次回来也没听自己媳妇提及啊?

疑惑地回自己屋子,奴仆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外衫,他转身去了角房洗漱。在营房里跟一群糙汉子打交道,十天下来身子早臭了。屋里有热水,又有丫头按摩,白青行惬意地闭上眼。

白府在城东,是一处大三进宅院,府中有三路,中路正院是白无涯的居所,东路归了白青行,西路则是整个大花园,依地形散落着几个小院,余下的则规辟成各种假山、流水、荷塘、花圃。皇孙妃白忆梅的闺房也在西路,如今她虽出嫁了,院子却仍给她留着。还在正月里,花园里除了开得灿烂的美人梅,也就只余一些长青的植株。好在江少奶奶安排人扎了不少的薄绢轻纱的假花,整个西园看起来才热闹了不少。

“夫人,各家闺秀来得差不多了。”一位粉衣宫女恭敬地对着倚在窗边眺望的白忆梅道。

三层小楼是白忆梅在家里日常玩耍的场所,方便她无聊时观赏园中的景色。

白忆梅“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慢慢站起来,拂了拂衣袖,一旁的宫女忙上前搀扶。

白无涯很疼这个女儿,这座小楼修得玲珑精巧,楼内的夹壁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弄来的珍贵的香檀木,整个小楼内不用熏香也散发着阵阵香气。楼梯是旋转形的,越往上越狭窄。粉衣宫女先往下走了两步,再伸手扶住白忆梅,另一名宫女则是在身后保护性地虚扶着她的两侧腰。下到了第二层,整个楼梯没那么狭窄了,身后的宫女这才收回了虚扶的手。

白忆梅在二层的窗边又站定了,眯着眼往外看了看,抚了抚自己手上镶红宝的戒指,慢慢问道:“云阳郡主,也到了吗?”

粉衣宫女心里顿了顿,头埋得低了些:“云阳郡主与胡六姑娘,尚未到。”

白忆梅手停顿了一下,曼声道:“之前送帖子时,不是说定会来吗?”

“是。送贴的人回话说,当时云阳郡主与胡六姑娘,均表示定会赴宴。”

又踟躇道:“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

白忆梅没再说话,搭着她的手下了楼,往园子里宴客的地方走。

正月末,天气晴好,但也还有冷风。江蕙娘怕各闺秀被吹着了,命人用粉色轻纱围了两处长廊,这样怕冷的可以在其间避风,不怕的则可在园中各处游玩。府中的丫头们也肩负重责,分了投壶、品茗、赏画、玩毽四组,在园中候着各家闺秀赏玩,也有三四个女先儿在一旁吹拉弹唱。江蕙娘带了贴身婢女尽着主人之谊,不时穿梭在各家闺秀之间逗趣。正忙着,忽听得身边婢女低声道:

“奶奶,夫人来了。”

江蕙娘抬头看过去,白忆梅一身正红宫装,头上硕大一颗红宝颤巍巍地衔在金灿灿上的凤钗正中。她忙迎了过去,亲热地叫了声“妹妹”。

白忆梅却有些淡淡的。

江蕙娘面上仍笑吟吟的,心里却也冷了下来:“妹妹既来了,嫂子便偷一下懒,大郎二郎正闹着呢,我带他俩先回转哄哄,这边还望妹妹先照看着。”

白家两个小儿郎一个两岁多一个才一岁不到,平日都黏着自己的母亲,今日也不例外,江蕙娘来了园子里,俩小儿郎俱都让乳娘带了跟着,只大约玩累了,便有些闹人。

白忆梅有些不高兴。虽则这花宴是她要办的,但她可没想着要花什么心思陪客人,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只想散散心。

江蕙娘见两个小人儿有些恹恹的,有些心疼,也顾不得再与小姑攀扯什么,胡乱地指了几个仆妇过来,要她们帮着白忆梅招呼客人。白忆梅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好平白就跟自己的嫂子翻脸,毕竟园子里还有一帮子小娘子在,这会子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了。

江蕙娘卸了肩上的担子,与婢女乳娘一起带了孩子便回了东路自己的院子。刚踏进屋里,恰巧白青行便从角房走了出来,身上还有一些水汽。

“夫君回来了。”江蕙娘把二郎递到乳娘手中,使了个眼色,一帮子婢女便拥着乳娘带两个已经在揉眼睛的小儿郎下去歇息去了。

“怎的还湿着发?”江蕙娘嗔怪地上前,吩咐婢女拿了干净的布巾子过来,亲自替他拭发。白青行个子比她高,这会便坐到榻上,方便她行动。

“不是说你在园子里宴客吗?这会子能走动得了?”白青行凭在榻上,顺手扯了她扔在一旁的一卷书翻看。

江蕙娘柔声道:“咱府里的人手尽都吩咐过去了,妹妹在园子里呢。”

“怎的这个时节开花宴?园子里也没什么景色好瞧的。”白青行有些纳闷。

江蕙娘手中的动手顿了顿:“虽是用的咱们府上的名义,实则是妹妹想要热闹热闹。”

白青行愣了下:“梅娘?”

又嘀咕:“你带着俩孩子呢,大正月里操持了一大摊子事也没个歇息的,她怎么就……”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也没继续往下说。

江蕙娘含笑道:“这事儿公爹也是知道的,梅娘难得开个口,咱们哪有不尽力的?再说,不过一个花宴,具有府中下人操持,我不过出出主意,算不得什么。”

拭干了发,她又拿起梳篦替他通发。

“还是你这个嫂子疼她。”

江蕙娘笑笑,手上没停,一边与他絮叨中家中的琐事。白青行也极爱她这样与他说些家长里短。他成亲四载,对自己妻子极是满意,又有俩嫡子,身边两个通房也服服帖帖的,后院清静,自己在营中也站得住脚。俩人少年夫妻,这样呢喃黏糊,白青行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刚巧江蕙娘替他通完发,侧了下身子把梳篦往一旁的小几上放,头上有一缕头发松散了下来,拂上了白青行的脸颊。白青行顺手拈住,放缓了声音:

“奶奶为府中操持辛苦了,在下少不得要好好儿的慰劳慰劳。”

一边说,一边就俯了过去,准备与自己的妻子好好儿的“亲近亲近”。刚把嘴唇凑近,外边儿就传来一个婆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奶奶,奶奶,云阳郡主来府上拜访啦。”

江蕙娘听得外边的声音,忙从白青行的怀中闪了出来,一边整理自己,一边疑惑:

“云阳这会子怎的会来?昨儿也没见她下帖子呀?”

她招人来问,自有门外候着的婢女上前低声问了那婆子,这会子便进了屋来回禀:

“禀奶奶,云阳郡主与胡六姑娘是来府上赴花宴的。”

“花宴?”江蕙娘是真的疑惑了,“咱家没给云阳和六娘下帖子呀?”

白青行在一旁听着,也是疑惑了:“怎的府中的花宴你却没给她们下帖子呢?”

江蕙娘使了个眼色让婢女先去迎客人,自个儿到妆镜那边检查自己的妆容:“今儿这花宴,还真不好给她俩下帖子。”

“怎么回事?”白青行觉察出不对,“莫非今儿这花宴还有什么别的名堂不成?不单单是为了梅娘要热闹热闹?”

江蕙娘抿了抿头发:“还真不是!”她替自己补妆。

今儿哪是什么纯粹的花宴?一园子来的都是京中小官之女,白忆梅当自己看不明白呢。只是她一个当嫂子的,也不好管得太多,别人又不会领情。本来就打算私下与夫君说说这事儿,毕竟事情若是露出什么口风,落的也是白家的面子。

“到底怎么回事?”白青行面色肃了下来。

江蕙娘叹了口气:“妾讲了,夫君可千万别恼。”

白青行盯着她。

“哎,今儿啊,下帖子请的小娘子,俱是梅娘圈定的。我猜着,她呢,只怕是在为她府上挑人呢。”

“她怎么……”话未说完,白青行也明白了过来。梅娘嫁了过去,与萧东润之间也不是不好,只中间隔了苏明珠这个表妹,萧东润还未成亲便想着要纳了苏明珠,苏皇后与苏家自然是乐在其中。奈何陛下插了一手,直到梅娘进了门,那苏明珠才被抬进萧东润的屋子。萧东润自觉委屈了他的苏表妹,平时对她多有偏宠。白忆梅在家中也是被偏宠惯了的,少不得与她针尖对麦芒。只那苏明珠与萧东润有青梅之情,又惯会扮可怜,梅娘在她手中很是吃了几回子亏,而皇后娘娘又偏心她。梅娘这是,想找人分苏明珠的宠?只是,帮手有那么好找?人心都是自私的,没有足够的把握,一个不慎,帮手就会变成新的敌人。

“今儿来的,都是哪几家的?”他抬头问。

“不打紧的,之前的名单我也看过,不该增添上去的人没有加上去。”江蕙娘轻声道。白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不过是因着军功,又有宫里娘娘的一点面子,这些年才爬了起来。小姑子行事不谨慎,她只得替她描补描补,把其中不妥当的给减了下去。为这事,小姑子没少给她脸色瞧。只她也不在乎,一个出嫁女,总归在家待不了几天,看在夫君的面上,她陪点笑脸也没什么。

收拾好了自己,江蕙娘站了起来,“夫君且歇歇,妾去迎迎云阳和六娘。”

白青行点了点头。胡贵与当今太子关系匪浅,云阳郡主更是太子护着的人,白家与太子是姻亲,这便是天然的盟友。

顾含章与胡六娘本是约好了早早出门,算计着早一点到白府,先与江蕙娘叙叙旧。怎奈路上胡六娘的车架却出了问题,顾含章在路口处颇是等了一阵,这才来迟了。

顾含章是第一次来白府,胡六娘却是来过两次的。

“蕙娘姐姐在府中过得好吗?”顾含章悄声问。

“还不错。白家后院就她一个主母,小姑子又出嫁了,白大人和白姐夫也不是拎不清的。如今她又生了两个儿子,在府中地位无人可憾。白姐夫身边有两个通房,听说也做不了妖。”胡六娘也低声与她嘀咕。

一个身着黄色比甲的婢女从二门处迎了出来,恭敬地向着二人行了一礼:

“郡主、胡六姑娘安。我们奶奶吩咐奴来迎贵客呢。奶奶稍后一步,安置了手中的事务就过来。”

说着,稍稍侧了身子,等顾含章二人颔首允了,方在前方带路。顾含章与胡六娘闭了嘴,安静地跟着婢女走。胡六娘见婢女并没有往西路花园走,不由得“咦”了一声,问道:

“你们奶奶没在园子里吗?”

婢女侧身回道:“奶奶这会在自己院子里呢,园子里姑奶奶在。”

顾含章与她交换了个眼色,胡六娘正欲再问,却听见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

“哟,今儿天上可是落银子了不曾?我这一出门便晃花了眼,恍惚竟是看见云阳妹妹和六娘妹妹了。”

胡六娘“噗哧”笑出了声。顾含章也含了笑:

“往年只见识了姐姐的温柔,今儿才知道原来姐姐也是个促狭的。”

江蕙娘从月亮门转出来,满面春风地上前一手拉了一人:

“我这不是高兴吗?我得有大半年不曾见到六娘了。”

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顾含章:“与云阳更是几年未见了。”

语气中有些感慨。

顾含章笑吟吟道:“姐姐成亲之时打发了人来报信,当时我与六娘尚在云州,没能亲自恭贺姐姐,还请姐姐原谅则个。不知今日能否再讨杯喜酒?”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福了一福。

江蕙娘面上一红:“你个妮子!”

作势欲打,顾含章缩到胡六娘后边儿笑个不停。

“好吧,今儿酒管够,地窖里有你姐夫藏着的好酒,咱们悄悄儿搬了出来给他喝光,也省得他以后贪杯。”

“姐姐如今可厉害了,竟是能把姐夫辖制得服服帖帖的!六娘,你可得好好儿向姐姐讨教讨教,回头省得被人欺负了。”

“呸!”胡六娘啐了她一口。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东边江蕙娘住得院落而去。白青行也把自己收拾好避去了书房。等人坐好,婢女上了热茶与点心,江蕙娘才问:

“我听婆子来报说两位妹妹是来赴花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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