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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毒计-陋俗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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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焉下陵州有一个半月了。

薛梵东于我而言是菩萨,于他人而言却是金刚。

他若不是做我的保镖,早就能为胥门独挑大梁。

秦焉如果以人相公平与他对决,唯有胜在斗智斗格局。

斗勇、斗狠、斗兵者诡道,他都占不到薛梵东便宜。

至此,我总算获得了一丝安然。

这两个我在乎的人,势均力敌。

除非官家强行介入,否则谁也伤不着谁。

我等待秦焉的消息,日子过得如白驹过隙。

七月十五,中元。

戌不祭祀,鬼祟入房。

江畔的别苑住了四个女人,倒不觉冷清。

厨娘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小丫头准备了孔明灯。

娘姨说要把家里的小鬼儿放出去,飞得越远越好。

我小时候觉得这些习俗甚好,总之是孩童又有得玩了。

孔明灯一盏一盏升天,好似星子遍布穹庐,美妙绝伦。

厨娘和娘姨收拾碗筷,小丫头陪着我在院子了仰头赏析。

忽然,那些孔明灯如流星纷纷从天坠落。

怎么会这样?

放飞的孔明灯掉落在自家地里是很不吉利的啊。

我呆愣了一瞬,小丫头已扑过来护住我,喊了一声:

“主家,小心。”

我仰卧倒地,扶住跌落的小丫头,惊见她口鼻出血,背部中矢。

怎么会有箭矢射来的?

厨娘和娘姨听见动静,慌忙赶来查看。

许多箭矢朝庭院袭来,尾羽带着璀璨的火光。

洋枪盛行的当下,燃烧的箭雨罕见……

院子里火光冲天,女子的呼喊不断。

她们拼力护住我,我也护住她们。

那箭雨志在威吓,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一阵箭雨之后,我看清了落在身旁的箭矢。

这是江州深山老林中的猎户常用的绿羽箭。

这种箭矢是用轻盈的秀竹和山鸡的尾羽做的。

轻盈,无声,便于狩猎。

可是它们眼下尾部燃烧,根本不是猎户惯用的方式。

刚才院子里乱成一团,我们谁都没注意,这时候我才看见,有两只小狐狸在院子里乱窜。

至此,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恶毒低劣的伎俩啊?

是要假借追捕猎物之名,“不小心误杀”我们么?

我再一抬头看向来人,心里再度咯噔了一下。

这一次这一行人,与邵青欢无关。

当头的是胥门远房叔公,爹爹五十大寿时我见过一次。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我看清了她的面貌,那是三姐月溪。

我心思转了一遭,明白了过来。

坊间为何有我和秦焉的传言,至此水清石明。

二娘,终究还是当我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之后快才能安心。

她放出风声,让邵青欢成为马前卒。

等邵青欢把我名声闹臭了,再收买个远房亲戚,来主持宗族惩戒。

这一手棋,下得可算高明。

今朝的布置,也算拙劣中的高明。

对内,是死亡胁迫,要我束手就擒。

对外,如果事儿闹大了,可以咬死称其误会。

远房叔公被一众宗族簇拥。

指控我躲在这远郊与人秽乱。

未娶嫁先有孕,还作乱他人门庭。

有损先祖颜面,当立即杖毙!

还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口不能言,能作何辩驳?

厨娘愤愤为我鸣冤,说秦焉即要娶我过门,却被一阵棍棒打到晕厥过去。

小丫头肩背中箭,命悬一线。

那新来的娘姨瑟瑟发抖,却还拿手护着我肚子。

她们仨都是忠厚人,因为我,无辜受牵连……

我环视了周遭一眼,看这阵仗,不能硬来。

否则对方若是狗急跳墙,大家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是以取了笔墨,书笺示意:

——我怀中胎儿有父有宗,家法不当波及!待孩子落地,我甘愿受罚。不相干的旁人,放她们走罢。

一干人等默然不语,叔公居然拿眼梢去看月溪。

月溪睁着一双露白的羊眼,傲慢的微微点头,他们才善罢甘休。

月溪还装模作样的说:

“哎,本来和宗亲一块儿打野味呢,怎么就碰上你这个抹黑门庭的人了?你尚未娶嫁就大了肚子,这叫爹爹怎么在泉下面对列祖列宗啊!哎,我辈分不够,还是交给叔公来定夺吧……”

月溪装作唏嘘不已,却已耐不住心底欢腾,咧嘴笑起来。

二娘必定嘱咐过月溪,相关事宜让叔公操刀。

她要我这个大房女名正言顺消失,而非留下一个二房参与了抉择的话柄。

再则,胥门今非昔比,若与秦焉结下杀妻灭子之仇,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事儿借刀杀人还不够,得借着千百年的陋俗!

叔公的人拿铁链拘了我,拖拽着我跌跌撞撞。

可笑,阴间的铁链未能拘走我。

阳间的铁链,倒是目无法度的成就了。

车马辗转,昏天暗地。

历经一天一夜,我被押解到了三百里外胥门旁系的村落里。

胥门本宗早已没落。

拘走我的叔公其实血缘很远,已出了不止三代。

二娘派了月溪跟着一道,势必要确定我死在这里才甘心。

宗祠的偏殿设了牢房,叔公命我日日跪着诵读烈女传。

一日三餐,仅果腹。

卧无床榻,坐无席。

堪比罪大恶极的犯妇。

叔公总是三日一小审,五日一大审,问我:

“有辱先祖,有悖妇道,你认还是不认?”

我与秦焉立约让我知道,无形中天地可为证。

这罪,认不得!

前几日我拒不回应,被审得烦了,便要来纸笔,书写道:

——我儿有父,子承父宗,我何罪之?我-不-认!

叔公震怒,月溪在一旁推波助澜,要叔公杖责我。

但叔公到底老成持重,知道孕妇打不得。

打坏了,是要背杀生的业债的。

叔公的惩戒是不给足我吃食。

每日饽饽两个,吊着我的命。

如若我身子虚弱,产下死婴,或一尸两命,那便是我自己福薄。

好一个老成持重!

那两个饽饽我必好好的吃、细细的咀嚼吞咽。

心中想着,我死不要紧,我儿得活着。

我便是命里没有夫婿,我儿也必给我讨公道。

如此,秦焉不在身旁,我儿在腹中铮铮铁骨支撑着我。

午夜梦回,我或多或少明白了。

秦焉,为何给我种下了这后嗣。

他并不只是为他自己。

我家破人亡,人间无牵挂,精气魂魄,很容易被阴差拘走。

再则,如果梦境属实,我冒犯过天,天门闭合,全无庇佑。

我得靠自己。

所以他总劝我:别灰心。

因为他知道,我心是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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