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年
“田哥没和我说，要不你自己问他？”
“好。”
车子离拍摄场地只有十分钟路程，慕岁之下车让迟苒去休息不用陪她回房间。刚踏进酒店就看那见电梯口明晃晃红色大牌子写着：电梯正在维修，请移步右侧步梯，感谢配合！
酒店最高五层，慕岁之正好就在顶层。她转动脖子发出“咯咯”响声，正好，这几天她偷懒没运动，就当锻炼了。
慕岁之一边上楼梯一边做伸展运动，正琢磨着这两天去哪玩，突然楼梯上传来“啪”一声，吓得慕岁之差点没站稳滑下去。
还不慕岁之站稳，楼上再次传来声音。
“你就偏要和我对着干？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拍不拍？”
“不拍不拍我说了不拍！”
“啪！”
被迫听墙角的慕岁之感觉自己的脸生疼，慕岁之见过经纪人冷暴力艺人的，倒是第一次见动手打人的。
楼上正是王慧茹和陈晨。
她看着墙上挂着“4F”的牌子，上也不是下不舍的，主要就这一条上来的路，她要是在楼下等......
“你打我也没用，我就是不拍。”
“你还是怪妈妈是不是？怪妈妈才认你。”王慧茹语气带着哭腔，倒是不像白日时那么盛气凌人，“对不起陈晨，妈妈向你道歉。”
“什么妈妈，少假惺惺的，我没你这样的妈！我说了不拍就是不拍，有种你就打死我。”
厚重的门板撞击在一起，慕岁之下楼的脚步顿住。她屏息听着楼上的响动，隐约能听见抽噎声。她想了想还是下楼坐会的好，刚抬脚身后传来王慧茹的声音。
“慕小姐。”
慕岁之转身对上楼梯口的王慧茹。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听的。”
王慧茹脸上的妆已经哭花，眼影眼线晕染开，丝毫不见白日的强势。她朝着慕岁之笑，却很勉强：“慕氏集团大小姐听过的豪门隐事多了去了，我也不怕你再多听这么一耳朵。”
“你知道我？”
“别紧张，从你刚才下楼的姿势我就知道你无意听。慕小姐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同样的，陈晨也不想。只要慕小姐答应今天的事不告诉第二个人我自然也能做到。”
“好。”
“看在慕小姐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提前转告慕小姐一句这部戏大概率会暂缓拍摄，有个心理准备吧。”
说完，王慧茹整理了衣服便拉门出去，楼梯间只剩慕岁之自己。
她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见没，说出去她不会放过我。”
“我当然不会说去了！不过她怎么知道是你？你露出脚步了？”田鸽在电话里擦着冷汗，“她叫你的时候给我吓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呢。”
“她手里拿着镜子，正好能看到楼梯间的情况。”
慕岁之走到她面前就看到王慧茹指尖把玩的镜片，不过她也不是多嘴之人，不然按王慧茹的性子，看到她上来就应该停止对话。
原本慕岁之是想和田鸽商量明天去看李响带些什么过去，电话那边也一直是田鸽在说，慕岁之在听。好在慕岁之察觉不对的时候将手机塞进袖子里，在镜子盲区才没被王慧茹发现。
“那等会还去医院吗？这么晚李响应该睡了吧。”
“明天去吧，今天头有点疼。”
“那你早点休息。”
这一觉慕岁之睡的不安稳，后半夜不知道惊醒多少次，天微亮才彻底入睡。
迷糊间听到有人在重拍房间的门，慕岁之眼皮沉得要命，手脚也没力气。
好容易等她缓过来去开门，田鸽一脸焦急的模样，下一秒就要破门冲进来似的。
“出什么事了？”慕岁之问。
“李响，李响的情况很不好。”
道路上车流一动不动，望不到头。
慕岁之坐在车里只能干着急，她现在真想开门出去，像电视剧里那样直接跑到医院。
“你现在可不是之前的糊咖，蒙着脸都有被发现的风险更别说在早高峰的马路上飞奔了。”田鸽斜眼瞅她，“这时候急也没用。”
屏幕熄灭又被她按亮，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堵塞的车流终于动了。
“原来是前面出车祸了才造成的拥堵。”
车子驶过刚才堵着的路口，张师傅转头安抚慕岁之，“快了，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
慕岁之点头，心却一点静不下来。
“医院门口被记者堵住了。”
“为什么会有记者？”
“你水滴筹的时候可没匿名，现下李响情况不好，媒体自然闻风赶来了。”
田鸽找出鸭舌帽和口罩递给慕岁之，又让迟苒等会好生护着她。
车子驶入医院，门口却并没有围堵现象。
“可能是医院保安给力吧。”
慕岁之没去管这些小事，戴好帽子口罩就和迟苒下了车往医院走。进了电梯，慕岁之和迟苒在角落，没人注意她们。
电梯人多，却安静的很。安静到慕岁之身前的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她都能听见。
“你听说了吗？咱们医院有个被明星捐款的病人。”
“当然了！是那个慕岁之，最近很火的！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偷偷来医院看病人，好想偶遇！”
“还看什么看，那病人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十次，我估计是快不行了。”
不知是冷气开的足还是怎么，慕岁之手脚冰凉，止不住的颤抖。
靠在她身边的迟苒自然也听到了，意识到慕岁之不对，安慰她，“姐，别乱想。”
8.
9.
10.
一层一层，缓慢无比。
“叮！”
电梯门终于开了，原本站在慕岁之身前的小护士刚出电梯就被护士长抓住，慕岁之跟在她后面，尽管在喧闹的走廊，她还是听见了。
“四床病危了，你快去！”
慕岁之脚下比那护士还快，她一路上不知撞了几个人才终于跑到病房门口。
病房门被敞开，医生护士围在床边。一个只有病床那么高的小男孩被护士拉着，哭的撕心。
走廊上站着的家长、孩子沉默着，没人注意到慕岁之的到来。
“节哀。”
医生垂手向李浩鞠躬，李浩却像是被人定住，只盯着床上紧闭双眼的李响。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倏地挣脱护士的钳制向床边走去。
护士还想把他拉开，医生却对她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两个少年与人群隔离开。
走廊上的家长和孩子见此，叹息着纷纷离去，最后只剩慕岁之还站在原地。
她不知傻站着多久，迟苒叫了她一声才回过神。
慕岁之透过门玻璃恰能看到李浩瘦小的身体伏在病床上，身体颤抖。她抬手隔着玻璃按在李浩身上，无声抚慰。慕岁之知道她此刻能做的有限，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也没用力。
从前有人说，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大雨，而是雨后的潮湿。
他们都在相同的年纪经历过这场大雨，她能理解他此刻不想被打扰。于是慕岁之收回手，后退一步。
这时，走廊那头传来骚动，人群中有人高声喊着慕岁之。
“慕岁之！”
“慕岁之在那里！”
“对于你资助的孩子死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不知是谁先发现的慕岁之，乌泱泱的记者混在病人和医护中，他们推搡着，朝着走廊尽头的慕岁之奔来。
“姐你快走，我拖住他们。”迟苒冲上前和护士堵在安全出口前，“这里是医院，请你们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压根没人听迟苒的话，她一个小姑娘还没慕岁之力气大，根本挡不住气势汹汹的记者。
迟苒被人推搡着，头上的鲨鱼夹落到地上，头发披散开，却扔举着双臂拦在前面。突然，她感觉头发被人从身后拢起，视线也宽阔起来。
“岁之姐？”
慕岁之将自己手腕上的头绳给迟苒扎上，然后摘了口罩帽子，露出那张白净的脸。
今天的她第一次以素颜的状态暴露在公众面前，没有精致的妆容加持下，慕岁之也毫不露怯。原本见人就露出甜甜笑容的她此刻也一改常态，慕岁之面无表情的扫视身前人，眸色凛冽，毫不避讳的表达自己此刻的不悦。
音量没有刻意拔高，可在场的人都敛声听着。
“请用你们的影响力帮助更多被病痛折磨的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为了博热度、蹭热点干扰公共秩序，蹲点无辜的人。我的经纪人已经报警，请你们配合医院工作人员有序撤离。”
“记者朋友们记者朋友们，感谢大家对岁之的关注哈。不过我们还是分清场合，不要影响医护人员工作。”田鸽从门口好容易挤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察。
他走到慕岁之身前，用仅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你先下楼，这里交给我。”
慕岁之被田鸽塞进员工通道，还想问什么田鸽就把通道门猛的合上。耳边的吵闹声短暂消失，她转身向下走。
光线不足的楼道里，回荡着慕岁之“哒哒”的脚步声。
眼下没了摄像机记者，慕岁之也不用再端着，她松了腰部的力量蹲下身。
她环抱着膝盖，靠在墙上，鼻尖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