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春杏
“回太后娘娘,臣女准备的贺礼是千山同贺祝寿图,许是今日贺礼太多宫人记错了单子。”
厅内众位官眷脸上好不精彩,既想八卦两句,又不能殿前失仪,可不是憋出内伤了。
“太后娘娘派人去库房定能找到这件贺礼。臣女自小习得书画,对女工甚是不通,当然不会拿自己用来练习的绣品贺寿。”
“况且,太后娘娘高瞻远瞩,寻常绣品器皿怎的配得上娘娘的气度,臣女千思万想,唯有作这幅《千山同贺祝寿图》才能配得上娘娘。”
太后派宫人去库房找,果不其然,确有此画。
其实前几日姜霓本以为自己和姜雪还没有撕破脸,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没过几天自己安插在三房的眼线来报,说姜雪每日深更半夜点灯一直到天亮,不知在忙些什么。
姜霓心里猜到了一二分,随即备了两份礼。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用场。
姜霓自小习得书画,这幅山水图更是气势磅礴,笔法苍劲有力,山脉连绵不绝,势如破竹。
姜霓的马屁正好拍到太后心坎里,太后一直垂帘听政插手朝政,巴不得天下江山都在自己掌下,如今燕国又刚收回燕云十六州,这幅《千山同贺祝寿图》正是应景。
“好孩子,不愧是姜首辅的女儿,谈吐见识不是普通闺中女子所能及,与你姐姐真是一脉相承,只可惜你姐姐她……”
蓉妃赶忙上前拂了拂太后的背,“娘娘,您别自责,只可惜姜皇后福薄。”太后整理了仪容,招手叫姜霓上前来,拉着手细细相看一番,不住地夸赞。
“模样是极好的,有你母亲江氏当年的风采。”太后满意地摸摸姜霓的脸。
大殿内众人松了口气,太后没有震怒便好,大家也不用提心吊胆,殿内众人又互相寒暄饮酒,唯有姜雪一人还趴在地上,只是太后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叫她起来。
太后毕竟是从小宫女一路拼杀上来的,如今所得一切,包括今圣上也是太后为了争权,收养已故嫔妃的孩子。这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计谋没用过?
今日之事一看就是姜雪设计将姜霓的贺礼破坏,自己再献出贺礼。这样既扫了姜霓的面子又能显示自己贤良淑德、机敏过人。
太后拉着姜霓的手嘘寒问暖,还让姜霓无事常到宫中坐坐。
寿宴散去,太后娘娘先回宫休息,让宫人指引众人到落杏流水榭赏杏花。
太后说是休息,其实则是单独带姜霓到落杏流水榭附近的一个殿内给姜霓梳洗打扮。
和上一世一样,说是赏杏,其实是在给皇上物色宫妃。
姜霓暗道不好,这一世,她宁愿去死也不想入宫,一旦入宫,自己所有的每一步路都要受到限制,复仇更是难上加难。
得赶紧想想办法,姜霓看着镜中自己,被打扮的如同盛开的牡丹,乍一看雍容华贵,细看娇花般的面容带着一丝少女独有的娇憨。
太后在一旁看着甚是满意,“霓霓,你愿不愿意做大燕国最尊贵的女人?”姜霓连忙起身,“娘娘,臣女不敢,您永远是大燕国最尊贵的女人。”
“先起来,哀家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不愿意做皇帝的女人是不是?”
太后看着姜霓,目光如炬。
“可你要知道,皇帝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是皇后。”
上一世太后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明,可见,这一世太后因为姜雪那一番折腾,反而对自己更加器重。
其实上一世自己入宫后,太后有意拉拢自己劝戒狗皇帝走向正途,但是自己当时自己身处五贤王阵营,狗皇帝越昏庸无道,五贤王谋反才能众望所归。
所以上一世姜霓在后宫也没少跟太后对着干,直到到后来太后遇刺身亡。
斟酌再三,姜霓张口,“回太后娘娘,臣女自小受父母教导,位卑未敢忘忧国。”
“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臣女见您处理政务,恩威并施、威震四方,巾帼不让须眉,臣女仰慕不已,臣女只想伴在太后娘娘左右,哪怕当个端茶侍女,只想为娘娘出些绵薄之力。”
太后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中对权力欲望又逐渐唤醒。是啊,自己都要把持朝廷了,那个无用的儿子后宫乱不乱还重要吗?
这个小丫头出身名门且头脑灵活,关键是至亲俱亡,无牵无挂。自己在后宫确实有诸多不便,倘若将她收为己用,宫外的事情自己也能多几分把握。
太后挥手,差人拿来两个檀木盒子。
一个装着刻凤金钗头面,黄金头面上镶嵌了一排血色玛瑙,阳光之下,灿烂发光,像是妖孽一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另一个盒子只装着一个空白的奏折,仅仅是朝臣常用的上奏折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现下哀家有一件事情交予你去办,倘若办成了,哀家破例封你为前朝女官,哀家上朝,你侍奉笔墨在侧,授你三省六部来去自由的权限,倘若你没办好,你可能要下刑狱,还要被绞刑。”
“又或者,你就老老实实进宫当皇后,享荣华富贵,只需料理圣上起居即可,不知你选哪个?”姜霓看着面前两个檀木盒子,伸手拂过金钗头面,叩首谢恩。“臣女谢太后娘娘隆恩。”
姜霓从宫人手中接过放空白奏折的盒子。
另一边,落杏流水榭里。
各家夫人小姐还没意识到太后的意图,只当是普通的赏花罢了,大家三五成群找到自己的手帕交,说些闺房话,七嘴八舌地把刚才大殿上的小插曲当作笑谈。
“嘁~这姜三小姐可真有意思,连这种场合也敢来卖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窍比别人多几个眼儿。”
“是啊,小小年纪分不清场合罢了,万一玩砸了惹得太后震怒,他们全家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
姜雪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往落杏流水榭走来,刚才太后没有吩咐她起来,谁也不敢上前,姜雪就一直跪趴在大殿中央,直到五贤王派人来寻,姜雪才得以脱身。
众人见姜雪一瘸一拐地来到水榭,不免哄笑起来。
更有甚者,还出言挑衅,“呦,这不是生的七窍玲珑心的姜三姑娘吗?”
说话的便是永盛郡主的独生女嘉平县主,虽然东都城里皇天贵胄满地都是,县主恐怕是是手脚并用也数不完。但这位嘉平县主可不一般,她祖父不仅是先皇的亲哥哥,还是与镇国大将军平分秋色的神将。
别说姜雪一个六品芝麻官的女儿,就连风头正盛的蓉妃娘娘见了嘉平县主也得捧着哄着。
姜雪心里窝火,却也不好上前争辩什么,只低着头绞手帕,今天她有更要紧的事做。
好事者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胆子更大了起来,“今天我就替你姐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啪!”的一声,姜雪左脸瞬间起了红色的手印,姜雪顺势倒在地上,她看见不远处树后有华盖一闪而过,索性将计就计。
“啊,姐姐……不知您对我有什么成见,竟要这样打我,您看我有不顺眼的地方,我改便是了。”
姜雪突然梨花带雨地哭起来,好事者也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点,即便姜雪的父亲在东都只能算个芝麻小官,但现在毕竟是在宫里。
“陛下驾到~”
突如其来的尖细嗓音让众人都花容失色,大家急忙行礼跪拜,花红柳绿的衣袖在小小水榭此起彼伏。
好事者低着头忐忑不安,生怕皇上降罪。
姜雪半卧在地上,左手轻拢着红红的脸颊,右手撑着地,素青白色的衣裙散落一地,竭尽所能施展媚态。
皇帝没有责罚任何人,只让人把轿撵停到姜雪身边。
他伸手抓起姜雪的下巴,“如此美人竟挨了打,真是好不可怜,让朕来好好怜惜你。”
说罢皇帝便吻了上去,又把人拉到轿撵上,两人逐渐纠缠在一起。
一旁太监大喊,“起帐~”
宫女太监们轻车熟路地搭起帐子,帐内的声音逐渐不堪入耳,地上跪着的皆是东都名门的夫人小姐,各个如坐针毡。
一个年长的公公开了口,“圣上有事儿要办,烦请各位夫人贵女先行离开。”
众人急忙悄声退下,如释重负。
皇帝本来今日应下太后的要求,来落杏流水榭相看宫妃,怎得看这些小姐一个个长得一板一眼,毫无趣味。
有几个盘着头发的妇人倒还有几分韵味,可是自己胆敢光明正大地跟那些妇人调情,母后肯定要怪罪,正心中烦闷,想要回去到蓉妃那解解闷。
忽然,他看到有一小姐正哭的梨花带雨,脸上还被人打了一巴掌,红红的印子在雪白的脸蛋上,看起来真是诱人。
至于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打她的又是谁?为何事而打?赵垚之根本懒得过问,他只急着跟眼前这位小美人翻云覆雨。
寿安宫里,姜霓刚领命离去,宫人进来回禀皇帝在落杏流水榭所作所为。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烂泥扶不上墙。”
太后叹气,皇帝跟他父皇一样好色暴虐,却没有当年先帝半分有勇有谋,这些年若不是自己苦心经营,只怕他连太子之位都摸不着边。
末了,太后还是问了一句,“那女子是哪家的?”
一旁的太监回道:“回娘娘的话,是首辅姜家的侄女儿,寿宴上帮姜二姑娘回话的那位。”
姜霓刚回到府中,三房几人便在前厅候着。
一个个面若铁板,目光灼灼地盯着独身一人回来的姜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