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无尽黑暗里的光明,值得任何一个自认懦弱的人执着,就像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放上一小块饼,又像给一个迷路在沙漠里的旅客任何一滴水,那是不可磨灭的希望与感恩。
枯涩的沙粒,潮湿的洞穴,阴冷的地面与空气,这都挡不住铜镜上刹那传来的温度,抓着这两样东西,就像抓着希望和生命,也可以说,在这个地方,这两样东西就是她的希望和生命,没有之二。
她急切的想摸索出这两样东西的正确用法,好摆脱现在这令人讨厌又绝望的一切。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无所畏惧甚至充满勇气,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懦弱,手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筋,指尖的紧缩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只鸡爪。
骨环敲击出的声音不断的击打在周围的阴雾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云岚感觉到周围的阴雾似乎被召集在了一起,先是颜色越来越深,再是犹如液体一般的浓稠,声波的作用也变的肉眼可见起来。
每一次敲击伴随的就是这些液态黑雾的晃动,如一个箱体里的水,从上到下都笼罩在这波动中,可这些液体却以铜镜为中心被隔离在顾云岚周身五十公分以外。
“有反应才是好事,没反应才是坏事。”对于她目前的处境,任何改变都比一成不变要好。
喃喃自语尚未落下,随着又一次的敲击,骨环发出一股刺目的光芒,然后那些被聚集起来的黑雾猛然沸腾起来,顾云岚甚至感觉只要她稍稍舒展筋骨就会碰到那翻滚的雾,这让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变的轻缓。
“是你?”
“竟然是你?”浓稠的阴雾,黑暗的洞穴,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人惊惧交加。
“谁?”顾云岚听到自己这么问。
“为什么你还活着?”
“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那个黑漆漆的圈是什么东西,快让它停下来。”庞杂的声音不断传来,顾云岚面色苍白,死死盯住那翻滚的黑雾。
“是你们?”似是疑问又似是肯定,随着那黑雾里试图伸出的躯体,顾云岚愈见惨白。
竟然是那些被杀死的同路修士,这些人都死在余值三人手中,而余值却死在了她手里。
“放了我们,快放我们出去。”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这位前辈,请放了我吧,求求你——”
“顾前辈,是你吗顾前辈,前辈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各种各样的声音,或熟悉或陌生,或已然被泯灭了生前的记忆,一串串的诅咒呼救钻入顾云岚的耳朵,所变化的只有越来越白,甚至灰败的脸色。
而在这些庞杂的声音中——
“顾道友,没想到你和那三人竟然是一起的。”钟三春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相对于其他魂魄来说,更加清晰的身躯和五官,这足以说明他在这些阴魂里的地位与强大。
几乎是他出现的一刹那,其他声音都弱了下去,顾云岚十分警惕。
“在下现在只是区区一个阴魂,顾道友不必如此紧张。”说着他似打量一般从顾云岚身上扫视而过,“未曾想到顾道友先前竟然隐瞒了修为,练气四层,实在是好心机好手段,我等小小修士被四位蒙在鼓里,以致尽皆陨落,实在是见识短浅。”
顾云岚没有解释什么,依旧警惕的看着这个人,虽然钟三春死前不过是二层修士,但如今的他,却让她感觉十分陌生,还有心底传来的警示。
“哈哈哈哈,可笑在下先前竟然一心想着为四位前辈效力,不想四位前辈原来要的是我等的小命,可笑,真是可笑。”钟三春犹如疯狂的大笑,带起洞中阴云翻滚,连先前平静下来的众多魂魄也再次开始嚎叫起来。
顾云岚的耳膜嗡嗡作响,连心神都是一恍,忙运起灵气走了一个大周天,才压下这股焦躁。
“不过——”钟三春突然止住大笑,鹰隼一般的历目落在顾云岚身上,“道友只身陷在这里,怕是也遭了暗算吧。”
不等顾云岚回答,钟三春就道:“只要顾道友能帮我出去,咱们先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你想要出去?”这下顾云岚真的讶异了,这钟三春可是已经死了的。
“哼,”似乎知道顾云岚所想,钟三春面目阴鸷的冷哼一声,忽而展开双臂,之间那阴雾之中的众多魂魄一声惨叫,尽皆被他吸入体内,而钟三春的修为则变成了练气四层顶峰。
顾云岚心头大骇,未曾想到这钟三春肉身陨落后,竟然吸收众多阴魂修为大增。
“顾道友考虑的如何了?”
“以钟道友此时的修为还用的到我吗?”
“那余值也是练气四层修为吧,哼哼,方椽也是练气四层,否则怎么会将顾道友逼到如此境地。”
顾云岚也不反驳,心中道:“看来这钟三春并不知道余值已经死在我手上。”这么想着心思顿起,“这钟三春以为我是被余值和方椽逼入此处,并打成重伤的,何不利用他出洞对付方椽和林中二人。”又想道:“这钟三春成为鬼修后,竟然有练气四层修为,我如今重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以后又该如何摆脱他?”
“顾道友莫不是打算留在这里等死?那钟某人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威胁!
“钟道友如何说余值与方椽是练气四层,而不提林中呢?”
“哼,钟某人混迹空山镇这么多年,若不是那林中底细清楚,如何会跟他们来这空山深处,不想阴沟里翻了大船,可恨可恨!”
又道“我不但猜那余值和方椽使练气四层,还知道他们也只是练气四层初期而已,若你我二人联手,加上我从这洞中得到的手段,未尝没有杀了他们报仇的可能。”
“你如何知道他们是练气四层初期?”
“若是他们修为再高些,顾道友怕是现在已和钟某人一样了。”钟三春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