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弹幕仗着路余听不见，笑得格外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鸣溪镇真的是全员喜剧人。】
【本人感觉有被内涵到，今年我回村过年，因为年夜饭吃撑了忍不住吐了，第二天全村老人都在传我怀孕八个月。】
【王八蛋王八蛋顶流路余，欠钱不还，欠钱不还，带着他的亲妹妹逃走了！】
【好大一个瓜，我立马打开微信呼朋唤友招呼我所有姐妹一起来看热闹。】
【路余到底在鸣溪镇是个什么形象，怎么连传他把亲妹妹卖了的都有，这是什么当代黄世仁啊哈哈哈哈哈哈。】
【形象什么的还重要吗？路余别录着录着被自家老乡送进局子里去都该谢天谢地。】
上次回村时明明还只是个“老赖”，这次回来竟然就升级成了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在全网观众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路余捂着脸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小宝的爸爸端着半碗酱油回来，一回家就看到自家临时搭起戏台子，正在上演一出大戏。他想去拉自家老母亲，手里又端着酱油撂不开手，手忙脚乱急得直跺脚。
“哎呦，妈，你别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岁岁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嘛，你也是看着他们兄妹俩长大的，小余怎么可能把岁岁卖了呢，这些话你也信呐？”
小宝奶奶被儿子数落一顿，不满地叉着腰，伸出手对路余指指点点：“那可说不准，指不定是这小子没找好下家，还没把岁岁卖掉！”
路岁岁跑到小宝奶奶面前，仰起脸对她笑：“奶奶你想多啦，我那么聪明伶俐，要是想卖肯定一下子就能卖掉，现在还站在这儿说明哥哥没有想要卖我。”
路岁岁：我可是个抢手货，怎么会卖不掉呢？
小宝奶奶温柔地摸了摸路岁岁的头发，转过头来又对路余没个好脸色：“就算卖你妹妹的事不是真的，欠钱不还被人家追债难不成也是别人冤枉你？”
路余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您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可不就是别人冤枉我吗？”
看老人家这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小宝爸爸一个头两个大又向路余赔礼道歉：“小余真对不住，自从你奶奶走之后，我妈这半年多一下子糊涂了不少，听风就是雨。”
路余也不好意思跟奶奶的老相识计较，劝小宝爸爸不要放在心上，小宝爸爸明显地放松下来，招呼路余路岁岁兄妹进屋吃饭。
偌大的方桌正中摆着枣红色的脆皮烧鹅，外皮油亮，香气扑鼻。热情的小宝奶奶又亲自下厨做了两道红烧狮子头、清炒虾仁来招待老姐妹的孙子孙女。
在小宝爸爸的极力推荐下，路余尝了一块烧鹅，酥脆的外皮和汁水充盈的鹅肉搭配得恰到好处，沾上酸甜的酸梅酱，缓解了油腻的同时也使烧鹅的层次变得更加丰富。
见他喜欢，小宝爸爸高兴得很，不停把菜往兄妹的碗里夹，路余努力端起碗避开，但孙猴子还是没逃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菜很快就在他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路余咽下新鲜Q弹的虾仁，好奇地问道：“叔，我很久没回鸣溪镇，镇上怎么会这么传我？”
小宝爸爸正好往嘴里放了一大块烧鹅，听到路余突然问起，险些没呛着，他喝了半杯白水把食物顺下去后才含糊不清地回答。
“啊，这个，也就是那些老人不会上网瞎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小宝爸爸又给路余夹了一筷子虾仁，“来，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了，吃菜吃菜。”
路余要是不知道这件事还罢了，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坐视不理，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他追问道：“那也得有个源头不是？”
“你这孩子，怎么专爱听那些不好听的。”小宝爸爸虽然一脸不赞同，还是如实跟他说了，“听说是从珍珍和岁岁那儿传出来的，她俩说你被人追着跑，一来二去的就传成你欠钱不还被一堆人追债。”
亲自见证了一场谣言的诞生，路余双眼瞪得像铜铃，好家伙，干脆介绍鸣溪镇的各位大爷大妈去港城当狗仔算了，这传谣的水平，uc标题党见了都得直呼高手。
“那说我拐卖我妹妹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一桌丰富的菜肴都没能动摇路余的好奇心。
小宝爸爸咽下嘴里的菜，支吾半天才说道：“这不是前阵子你难得回来一趟，结果就把岁岁带走了，熟人几天没见到岁岁一问你妈，你妈就哭着骂你，呃，这传来传去不就传成……”
路余彻底服气了，感情他这回的黑料全都出自路家人之口啊！
手机已被导演组收缴，联系不上路珍，苏晓萍又是长辈，路余只能逮住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路岁岁，对她露出死亡微笑。
行，路岁岁，语文不好还小嘴吧嗒吧嗒挺爱说的是吧？等回沪市，立马把各种补习班给你安排上，给我好好学学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路岁岁手里拿着个鹅腿啃得正欢快，小手小嘴全是油，左边的小宝奶奶不停劝她多吃点，右边的小宝殷勤地给她倒果汁，开心得飘飘然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若干个补习班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除开最初的那段小插曲，整顿饭算得上宾主尽欢，只不过当路余和路岁岁到达镇口集合点时，莫言声和小卷毛叨叨已经等在镇口了。
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路家兄妹居然错失第一，陈导也很好奇：“小余，你带着妹妹干啥去了？你们居然不是最先回来的？”
路余露出一个资本主义式尬笑，他跟路岁岁从小宝家出来时的确遥遥领先，但耐不住路岁岁小朋友人缘实在太好。
小满特意等在院门口邀请路岁岁进去吃西瓜，玉儿端来了两碗冰粉，其他镇民也跟风投喂了一波自家做的小零食，盛情难却兄妹俩只得一路走一路吃，拖拖拉拉之下才落到了第二名。
而荣获第一名的莫言声却是个实打实的狠人，说他清高也好，说他内敛也罢，反正他是拉不下面子给人说好话请求蹭饭的。
他拉着叨叨去了离镇口最近的一家，即使主人家热情地邀请他和弟弟进屋吃饭，他也坚决推辞，只讨了两个馒头就带着小卷毛回来了。
看到路岁岁的小卷毛就像看到了亲人，愁眉苦脸地摸着肚子跟路岁岁诉苦：“岁岁妹妹，我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呜呜呜，我好饿。”
路岁岁也惊到了，这也太惨了，居然有人中午只有一个馒头吃，她于心不忍地说道：“要不以后你就跟我混？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小卷毛感激涕零：“岁岁妹妹，你也太好了，那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吃了肉，可以把汤给我喝吗？我吃了好大一个馒头，口渴得不得了。”
两个小朋友亲亲热热地聊起来，哥哥们也不能干看着。
其他三组嘉宾一直没有回来，在镜头面前不能保持沉默，完全不熟的莫言声和路余也只能硬着头皮尬聊。
“鸣溪镇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我跟我弟弟都很喜欢。”这是客气夸奖鸣溪镇的莫言声。
“谢谢，好客鸣溪镇欢迎你。”这是更加客气给鸣溪镇打广告的路余。
弹幕都看不下去了。
【我的天呐，这段对话真是尬得我头皮发麻。】
【救命，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要不你俩闭嘴让岁岁和叨叨聊吧，不用这么残忍地折磨观众。】
其实路余在多年前的颁奖典礼上跟莫言声也有过一面之缘。
那会儿路余从某选秀节目C位出道后不久，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次年终颁奖典礼，经纪人唐文博带着他去某位前辈的休息室拜访。
他们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已经有客人在里头了，从门缝传出的欢声笑语彰显着休息室里气氛绝佳。唐文博礼貌地敲了敲门，恭敬地带着路余进去跟前辈问好。
路余就是在这时见到莫言声的，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纯黑色西装，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听他的经纪人跟路余前来拜访的那位前辈聊天，矜贵又自持。
唐文博悄悄地跟路余介绍，这是莫影帝的大儿子莫言声，刚进娱乐圈就能拿到知名导演电影里戏份颇重的男配角，身后的背景不可小觑。
路余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他，少年人的面孔有些青涩，但的确是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只不过娱乐圈表面看起来都是亲亲热热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上也存在着不可放在台面上明说的鄙视链。
演话剧的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演电影的瞧不起纯粹的电视剧演员，演电视剧的又拼命往电影圈里挤。音乐圈也不遑多让，听古典的看不起听爵士的，玩爵士的嫌弃摇滚、民谣。
但不管是在影视圈还是音乐圈，爱豆那都是共同的底层，也就能跟纯纯的综艺咖battle一下。莫言声这样的身份背景，路余压根攀不上，也不屑于去攀。
他等着唐文博跟前辈打完招呼就准备离开，走出休息室时，他走得慢些，听到里头莫言声的经纪人似乎在跟前辈说：“唐文博这人有点儿本事，只可惜跟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爱豆。”
前辈也笑了笑，不置可否：“上不上得了台面有什么要紧，靠着一时的热度吃一辈子就行了。”
路余握紧拳头，不忿地转头看去，却恰好跟一双黝黑的眼眸对上了，少年人的眼眸中倒是没有那些令人憎恶的世故，却是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漠然。
路余茫然地关上门，好像就是在这一刻真实见识到了娱乐圈的残忍，然而当初高不可攀的娱乐圈新贵也得在同个娃综里绞劲脑汁找话题跟路余闲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路余忍不住想笑：高贵的影帝长子沦落到这份儿上了，落魄了呀家人们。
好在这场尬出天际的闲聊也没有持续多久，带着妹妹小葡萄回来的徐清歌成功地解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