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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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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澄与顾观月从后门出寺来,向山上走去看风景。

一边走着,顾观月问他:“今日合了八字,明后三天将庚帖供于祖宗纳吉,婚事初成,你便陪我去一趟衙前巷,正式拜会干爹干娘吧?”

袁澄见四下无人,正要作怪,叫她打断,心不在焉地道:“自然要去的。我与李太公见过几回,不成想有这样的缘分。”

专捡小路走了一刻,见四下无人,便伸手揽住她的腰,只觉得纤腰盈握,怀中佳人轻颤,简直令人酥倒过去。

顾观月怕人瞧见,慌得去看周围,却哪有人在。一时只闻心跳不闻人声。

顾观月先受不得这气氛,要往前紧赶几步。

袁澄却拉住她的手,拿拇指在她手心一捻,含情脉脉看着她的眼,满含征询的意味。

顾观月禁不得他眸中深情,忍不住唇角一扬。

袁澄就当她是默许了,欺身上来揽她在怀,低头吻住她。

因是在野外不敢过于孟浪,只能浅尝辄止,反觉得口干舌燥,更不能自已了。可怜他血气方刚,只得喊顾观月:“月儿,我们在这里坐会儿。”

顾观月口中满是他的味道,咬着唇问:“石头上凉,为什么要坐这里?在外头呢,你再作怪我可不依了。”

袁澄又不敢让她知道自己走不得路了,听她说这话,反问:“若不是在外头呢?”

问完觉得自己更要走不动,委屈地看着她。

顾观月看他神情,突然明白过来,抿着唇不去看他了。

过了片刻,袁澄缓过来,拉着她向前走。

顾观月想到原身曾与李四郎做过真夫妻,忽然对袁澄的心意有些不确定起来。

问他:“你……当知道我是二嫁之身,我自己不觉得如何,今日却要问你一问:你可介意?”

不等袁澄应答,她又说到:“若说不介意,日后成婚就不要拿这过往当了话柄,也不要露出丁点嫌弃,我不受这个委屈。若说介意……毕竟婚事还可转圜。”

袁澄见她忽然冷了脸,摆出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来,反心疼得不行。

难道是自己过于孟浪,让她觉得不尊重了?

他忙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急急说到:“我难道不是打头就知道你孀居?你因这身份受了多少闲话,我若有半分嫌弃,我成什么人了?说什么婚事转圜,你不知道我听着伤心。”

顾观月这才罢了,却还是带着几分迟疑,道:“盖棺定论。袁大郎,你可要一辈子对我好啊。”

小儿女患得患失的心情,竟让她体会到了。

袁澄无奈拉过她紧握的双手,看她手掌都掐红了,叹道:“说着伤人的话,还叫自己伤了。你觉得我待你轻浮了?那……大婚前我再不这样就是。”

顾观月:倒也不必。她也喜欢亲亲抱抱的好不好。

见他神情萧索,她又不好说“许你轻浮”,走了一段,怕他真将这承诺存在心里,就软着声音勾他:“袁行直,我腿酸了,你背我好不好?”

袁澄听着她这么娇滴滴的声音……些许有些腿软。

这个小娘子,可真会磨人。

他只觉又好笑又好气,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路旁大石上,弹了她一个脑崩,转过身来:“上来。”

顾观月虽那样说了,真叫他背在身上,却又害羞了,悄悄变了几回姿势。

这是袁澄第一次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到背上两团绵软,手托着她娇臀,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听她在耳边轻轻问:“你不生我气了吧。”转身香在她腮上,缓缓道:“何时生过你的气。”

一时,顾观月又小声说:“等老了,就背不动我了。”

袁澄憨憨道:“我日日练功不辍,等老了,也还背你。”

这话说着、听着,虽绝算不上甜言蜜语,又无端让人觉得窝心。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走一时到个岔路口,因要下山,袁澄才将她放下,两个牵着手往下走。

回到花满蹊,拜见过张娘子,袁澄正要回家时,忽在门前遇到吴慎。

袁澄心下纳闷:好似腊月里,在花满蹊撞见过他两回了。难道是来收租?时间也不对啊。

他拱手问候:“吴兄。”

吴慎见他,心里有点着慌,不等他问,就主动交代:“我是……我是有些东西要送过来。”

袁澄……好的。

见袁澄上马去了,吴慎就到二门上问到:“两位娘子都在呢?”

门上是时鸣,憨憨道:“娘子和小娘子都在。”引着他进去了。

顾观月正在厅里坐着,见吴慎进来,暗道:冬月以来,第五次了。

吴慎自花满蹊建房时常来常往,这是应有之意,毕竟是他画的图,所以并不突兀。

到暖居酒后,旁人都来的零零落落,吴慎偏像是来应卯,隔七八日总会来一趟,这便奇怪了。

不过总还有些谱,他家田地浇水、除草、秋收,总也算有理由,次次都说“路过”。

可是时间长了,总有人觉出不对味来。

因为他每次来,都有意无意问到张娘子!

先觉察这事儿的还不是顾观月,也不是张娘子本人,而是静春。

盖因顾观月不总是在家,没有次次碰上。吴慎来了,家主不在,他也没个理由进来,只能在门房和孔胜说说话,见不到张娘子。

倒是静春因多在花满蹊张罗来往的生意,见他最多,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

她心中惊疑,又不敢乱说,只盼顾观月自己能发现。

顾观月从冬月起,在家居多,果然有些发现。吴慎每次进来,那眼总往后院望,常问:“不知大娘子近日可好。”

她心里也怀疑起来,就是不敢相信,暗暗记着吴慎来的频率。

这会儿她让着吴慎坐了,笑着与他寒暄,又命静春煮茶。

顾观月有意问他:“吴家阿兄此来,又有何事?您家旁边那块地,该种了冬麦了吧?”没道理总去地里,更没道理“路过”了。

吴慎忽然正色说到:“顾娘子还是不要叫阿兄了,我家侄女与你一般大,喊我一声‘阿叔’也使得。”

顾观月笑道:“您可不要沾这个便宜。我与凤霞及吴恒大哥以同辈论,与您也是同辈才对。”

吴慎略显懊恼,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张娘子说话的声音:“时鸣,榻底下那个大花瓶拿来,咱们插花用。”

时鸣答着:“娘子今天折的梅花,可好看。”撩起棉布帘子。

张娘子着一蓝色棉披风,捧着一大枝红梅花走了进来。

吴慎忙仓促起身,拂了拂长袍,正一正幞头,束手站在当地:“问娘子安。”说着脸就红了。

张娘子见他在,说到:“不用生份,该叫婶子才对。二郎坐,你们有事自忙。我进来拿样东西,这便去了。”

吴慎忙道:“婶……婶子留步,那日婶子说要寻一方好玉给小娘子刻个小印,我这里新得了一方寿山艾叶绿,色近全绿,状若戚施①,可做个两寸许的压裙印,正要拿给婶子看。”

张娘子讶然道:“哪日的事,我竟忘记了。”

吴慎忙说,是十月间的事,当时他与顾观月过账,从旁听到张娘子随口说给婢女,要给顾观月刻一枚小印。

说着,他便将那玉石取出来,递给张娘子看。

张娘子恍然,一时不察伸手接了过来,对着光仔细观察。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脖颈上,勾勒出一种成熟柔弱的韵味。吴慎敛目,转头同去看那方玉石。

顾观月心里恶寒: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给我当爹。

她没想错,吴慎就是这个意思。

他年轻时也憧憬过往后结婚过日子的事,经历过两次婚事不协之后早了断了娶妻的心,越活越散漫,愁得他老子天天想打他。

不知怎得去年在吴恒府上吃满月酒,只看了张娘子一眼就入了心:这个娘子与别个不同。

若问哪里不同,大概就是“她跟我一样,经历过很多事,见到什么都不觉得怪,她沉静”。

张娘子沉静,他跳脱,也不知他怎么就觉得一样了。

他正愁不知怎么接近,就遇上花满蹊筹建,还是他自己主动向吴恒透露,自己愿意给人画园子。

这一年借着花满蹊建设,他就与顾家熟悉起来,得以遇上张娘子几次。

他也不知自己该怎么问出口,就只是凭着本能一次又一次凑上来。

这会儿见张娘子看着那玉石,顾观月却从旁冷冷看他一眼,神色不虞,他就低下头去,也不知要看哪里。

顾观月确实不开心。

若按她一贯的为人,当然是“个人自管自家的事,碍不着旁人的时候各自做主就行”,真遇到自己母亲头上,她首先想的竟是:“不能让阿娘跟吴慎有瓜葛。”

顾观月默默地想,原来我是这样心口不一。

在袁澄之前,张娘子她唯一的亲人,是无私爱着她的人,她不能将母亲与别人分享。

她对母亲毫无怨言,却很生吴慎的气。见张娘子留下那方玉石,对着吴慎谢了两遍,她偏一句也不道谢。

吴慎无可奈何辞去,顾观月便交代门上:“吴家阿兄若再路过,请他门上喝茶。我们一家子女眷,怕招待不好他。”

门上应了,无话。

顾观月回转,见张娘子已离了议事厅,只将那一瓶梅花留在她常用的案上,不由抿了抿嘴,缓缓向后院而来。

进了家常起居的那间屋,张娘子正脱了外面的斗篷,给她们这间也插一枝梅花,上下打量好不好看。

顾观月走到她身旁,腻着她问:“阿娘,你一直跟着我,等我嫁人也跟着我,好不好?”

张娘子已经许久不见她这样缱绻撒娇,摸着她头发问:“怎么,明年就要嫁人,有些害怕?娘看大郎是个好的,你不用忧心。”

顾观月摇摇头,又点点头,闷声道:“就是想,咱娘儿两个永远不分开。”

“娘总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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