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参
厉昭昭在昏睡中一直咳嗽,她身子乏的很,又浑身害冷,双手抱着肩膀,卷缩在马车的椅塌之上,白皙的脸颊透着病态的桃红色,看着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媚。
裴戎只静静的坐在对面看着她,他想起那日在河畔中,她浑身湿透,不知身上哪的血痕透着衣物渗开,像一朵朵蚀人心魂的两生花开在了雪山之山。他一层层剥去血衣,检查着那妍姿艳质的她,替她清理伤口和包扎。他怕她醒来,对他横加指责又怕她用皇家尊严来治罪他。
她醒来之后,却是当这一切都未发生,还在自己昏迷之时,多加照看。裴戎和这公主殿下接触不多,青楼初见是指责,酒楼再见是交物,林场三见也只是询问杜家状况,他觉公主刁钻蛮横又爱极家人,可渐渐他觉得她大抵是软心肠,只是偶尔有些孩子气。
厉昭昭咳的厉害,昏睡中说着“ 朱洛,水,水,咳咳,喝水,咳咳”
她倚着裴戎,喝了温水后感觉整个身子暖了许多。她害冷的厉害,在睡梦中看到自己眼前有一颗巨大的鸵鸟蛋,这蛋发着红光,,她伸手去摸,暖流顺着手掌蔓延到整个身体,她想更暖些,随紧紧抱住那颗蛋,她感到身体里的那股寒气慢慢逼出,整个人都舒适了些,又安心的睡去。
厉昭昭像只小猫,伸着爪子越发紧紧的抱着他,嘴里嘟囔着“好冷,好暖,好冷,好暖”的胡话。他摇了摇头,伸出了右手把她揽入怀中。
又过了两三日,朱洛好了,回了马车,厉昭昭虽醒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眼皮一开一张的像是要马上睡去,她已睡了几日,实在睡不着,卷在狐皮大衣中喝着朱洛喂她的白粥。
“朱洛,我这几日病着,辛苦你了”她虚弱的说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这几日也是病着的,几位大人怕奴婢照看不周,让奴婢去了别的马车养病”
她心中生疑,皱眉问“那谁在这马车之中?”厉昭昭在昏睡中感觉有人待自己极好,一会儿喂水,一会儿给自己加被子,一会儿喂药。
“好像是裴戎裴大人,奴婢也只是听说”朱洛不确定的说着
厉昭昭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是他。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昏睡中,以为照看的人是朱洛,所以她做了些什么,她想从这几日留存的些许记忆中回忆起自己的行为。
厉昭昭突然尴尬的笑了起来,她咬着嘴唇想着,苍天啊,她何时才能离那裴戎远远的。所有她人生中的难堪时刻,裴戎都在。
厉昭昭再看着披在她身上的狐皮大衣,她可不记得自己买过。
她慢慢好转,听着外面寒风凛冽,她只能整日待在马车中,门窗紧闭,生怕一丝寒风吹进。她知自己公主身份,应该英姿飒爽的骑着马走在厉国车队中。但她身体虚弱,心力不足。
裴戎离开厉昭昭的马车后,就没再见过她,他听说清河公主虽身体好了,但冷的厉害,连马车门都不愿开。他让本牧买了羊皮做的大衣和羊绒做的袄子送了公主殿下。
那日,天气极好,公主殿下硬把自己裹成粽子,从马车中出来,说要本牧教她射箭。
裴戎刚要拒了,可公主殿下说“若是裴大人不答应,那我去找拓跋檀石教我。”
厉国使团和鲜卑使团一前一后的走着,厉昭昭病时,拓跋檀石几次想要探望,都被礼部的人以公主殿下和拓跋太子皆身份尊贵,怕公主殿下过了病气给太子殿下为由拒绝。
裴戎思考后,淡淡说“拓跋太子久居草原,骑射之术必然精进,殿下自可前去讨教一二。”
厉昭昭看着裴戎,眼神中满是探究之色,他竟让厉国公主同鲜卑太子讨教骑射之术。她窜着怒气说道“好,本殿下正有此意。”
五皇子给裴戎的信中写过,待五皇子登基,北疆之地和厉昭昭会一同送与鲜卑,裴戎自然猜出公主殿下北疆之行是查她外祖为何被毒杀,裴戎会帮她,鲜卑太子也会帮她,不久之后,他们这几人都将是绊倒文正帝,助五皇子登基之人。只是厉昭昭并不需要明白此中缘由罢了。
北疆
冬日的寒风带着阵阵雪花吹落到无尽的广袤土地中,太阳蒙了灰雾,散着朦朦白光。北上的车队终是在元月前抵达北疆。
厉昭昭未待在北疆驻军中,而和礼部,户部的人待在了邶州县的驿站。
“大小姐,北疆的右都御史倪榠掌北疆境内九个县域的都察事物,而北疆军部的粮仓本由北疆提督军务总兵宓怀大人掌管,倪榠的手伸不进北疆驻军,不过裴戎大人现在是替了宓怀之职,也许他能帮咱们。”
庞丘和桃溪知公主殿下安然无恙还去了北疆,两人内心暗喜的追赶着一同到了这里,几人这几日忙着查北疆粮仓之事。
“又是他”厉昭昭想起裴戎那板着的脸和他们之间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时刻。
“庞丘,我们不用裴戎帮,粮仓的账本我们可以偷出来,或是你”她看向庞丘,“你,找人混进军营,若是江南的粮年年送往北疆,却多年未让朝廷发现,那么必有两份账本,藏着的那份才是我们要找的,宓怀府中的暗室,和他关系密切之人的往来,都要一一查看。”
而在另一处,裴戎吩咐本牧密查另一本帐本,北疆贪墨的粮草是助五皇子登基的重要一环,只有查清了原委,才有可能绊倒文正帝。
北疆之兵,皆为宓怀旧部,对于粮仓之事,多闭口不谈,或洋装不知,庞丘的人混进军营后,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出这批江南的粮最后是被威远商行的人运走了。
威远商行的东家名叫楚参,厉国人,往来边境的贸易商贾,平日都是手下人打理其生意往来,平日并不出面,不过他已在北疆之地三十年之久。
厉昭昭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却也怕打草惊蛇,最终只会让楚参也变成一个死人,她打算后面的路需慢慢筹谋。
厉国和鲜卑要互动惠市,必要在两城之间选择一条经商通道,巨峰山以北不仅是两国行路必经之路,也有广袤的草场作为互市的场地。只是,要开市,就要有商人和贩夫走卒出关经营,所以两国都想着先挑些正规的商贾,经营看看。
楚参的威远商行就在这最初的名单之中。
接下来,两国的通关贸易很是顺利的进行,虽已寒冬,北疆城和鲜卑边境的牧民络绎不绝的采买诸多物品,两国边境一片祥和之气。
厉昭昭也以厉国公主的身份去集市中才买了许多物品,她回到邶州城后甚是高兴,便要宴请首批通商的商贾,希望他们都可赴宴。
清河公主宴请的帖子发到各东家手上,任谁都不敢拂了皇家颜面,就连那首尾不见的楚参也在邀请之中。
那日的宴会,各家商贾,礼部和户部的人皆在。
厉昭昭看到楚参,一个已过知命之年却精神烁烁的老人,她仔细打量过此人,并不不妥之处。
宴会上的商贾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家之人,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说着说着就要表演自家拿手绝活。箫笛筝胡都一一上场,好不热闹。
待宴会散去之时,楚参却是走在最后,厉昭昭叫住楚参 “楚东家,且慢”,厉昭昭慢慢上前,面带微笑慢慢说着
“听闻,楚东家的威远商行经营着鲜卑和北疆的药材生意,我自己也有相同的营生在江南,不知我们两家可有合作机会。”
楚参在仆人的搀扶下行礼说道,“公主殿下是看的起草民,草民自是愿意与公主殿下合作。”
厉昭昭点点头,“那是太好了,等过几日我便让我的手下去你铺子坐坐,商议细节。”
楚参应下。
庞丘的人来报,楚参和威远商行,表面之上规规矩矩并无不妥,他们主要经营草药,关于粮食的买卖这么多年外界并不知。
厉昭昭发觉这条路走不通,就要在其他处下手。
又过了几日,兵部传来消息,高丽西犯鲜卑边境,鲜卑使团的人全部回平城,准备应战,同时拓跋檀石也向厉国发出求救,望厉国北疆士兵可以助力鲜卑迎战高丽。
厉国上下又是吵翻天的争论,上次之错,众人皆不愿再犯,所以同意北疆调五千士兵前去鲜卑。
这五千士兵的领将确是裴戎。
本来北疆之地为鲜卑,厉国和高丽三足鼎立,可高丽知道鲜卑与厉国交好,要互开惠市,高丽担忧自己日后必被此二国压上一头,忧心自己处境,所以想要趁众人不备之时,偷袭鲜卑,缩小鲜卑版图,把北疆和鲜卑的通道占为己有。他们从西进犯,但最终目标却是巨峰山一带全部草原。
鲜卑打着打着发现高丽的目标慢慢南移,他们只能速速调集兵力追赶高丽脚步。只几日之久高丽就已经拿下鲜卑三座城池,而最后一座就是和北疆接壤的南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