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滚出去！”
随着雅色拉发言人的怒喝，一直压在主持台上的《圣经》也被扔了过去，精准地砸在了记者的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被击中的记者只觉得头被轻碰了一下，抬起头，碧蓝色的眼睛刀一样地落在了发言人身上。
“上帝啊这是在做什么？”
“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发言人的行为……”
“何必在这种场合给人家难堪呢。”
“观察员怎么一动不动？”
……
克拉克的大脑嗡嗡作响，只一下，轻松甩开了钳制他的几个安保人员，并立刻伸手探入胸前内袋。
“他有枪！杀了他！”
雅色拉发言人脸色大变，后退一步，四处看着哪里有掩体：“杀了他！”
然而克拉克只是拿出了厚厚一叠照片，向空中抛撒出去：“我们收到了可靠信源，照片就是其中之一——别想污蔑我同事们的名誉！”
隔壁路透社记者立刻捡起了几张，眼睛一亮，又和同事疯狂开抢，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则立刻冲到台前，手里高举着一张雅色拉军士兵搬运着恒温箱的视频：“您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其他的记者跟风抢照片，同样拿着看起来有古怪的提问。有新闻触角的人此时说话都又急又快，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请问您承认照片中发生的事实吗？如果不是事实那么废墟中有什么值得用恒温箱保存呢？”
“雅色拉曾声称皮肤公司的交易是自愿的，请问‘取走’战争中死难者的器官属于‘自愿’吗？”
“我看到了非常科学的装备，请问在进入卡加前就已经有侮辱死难者遗体、对他们开膛破腹、偷盗器官的计划了吗？”
“请问雅色拉将如何使用死难者的身体组织？是留给本国人还是计划对外出口给其他国家？”
……
记者们的话连珠炮一样砸去，让主持台上的雅色拉发言人不多时便冷汗涔涔。来到战区的记者们本来就有超乎常人的勇气，在得知了一些台面下的信息后，他们抛弃了国别和信仰，用英语、俄语、阿拉伯语、印地语、西班牙语等等接连发问，同仇敌忾地面对着眼前那个气焰嚣张的家伙。
雅色拉发言人面色涨红，眼睛一转，指着克拉克·肯特：“他有官方渠道外的照片，他一定是抵抗军的人！”
然而没有其他记者理会他，而是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并且因为雅色拉发言人的不回应，他们越来越向前，甚至有挤上台的趋势。
看到这个情况，一直事不关己的美军观察员终于动了。他侧头和别人说了两句话，那几个围着克拉克的安保便撤去了。紧接着，他接过了话筒，敲了敲。
“发生了这件事，我们也很遗憾。这件事主要责任还是在雅色拉军方，毕竟他们是负责记者安全的第一责任人……”感觉雅色拉发言人要反驳，观察员侧头去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压制了对方后，又转回头来继续：“……但几位记者擅自离开了安全区域，导致自己被袭击，无论如何都不是雅色拉军方的主观故意。而且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结束，因此现在不应该得出结论。相调查结束后，五角大楼会对涉事媒体通报结果。”
观察员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克拉克：“本次发布会到此结束。”
官方的人于是匆匆离场，不再理会任何记者的任何话，安保也立刻驱赶在场记者，并且在出口处要求所有人交出刚刚克拉克四散出去的照片。
前面的女记者刚要拒绝，克拉克便出声阻止了她：“不用在这里和他们硬碰硬，我有得是电子版。”
记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路过他，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他表示了赞许。
而轮到克拉克时，他本以为自己会遭到刁难，但意外地，除了几句粗俗的脏话，安保并没有为难他。
克拉克有点意外。
雅色拉方也一样。
“他这是在羞辱一个饱经苦难的民族，而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雅色拉的高官在得知后，跑来怒斥美军观察员：“这对我们国家的形象会造成多大影响你知道吗！”
“你们国家的形象已经被你们自己糟蹋进下水道了。”
美军观察员并不吃这一套，反唇相讥：“东方有句古话，叫做屎上雕花——这就是你们现在在做的事。”
雅色拉高官气结，愤怒地指着美军观察员：“你！”
“我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美军观察员讽刺道：“打电话给我们的总统，让他免了我的职？那你可是打call打到了我的心里，你们这个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
在对方说出什么之前，美军观察员抛出一个问题：“在你们开这场发布会，想把脏水泼出去之前，你们哪怕有一个人调查过死者的身份吗？”
显然，雅色拉官方是没有的。
“吉米·奥尔森，《星球日报》记者，籍籍无名。”美军观察员说：“可是克拉克·肯特，他可是拿过普利策的记者。并且，他和他妻子露易丝·莱恩，与超人关系密切。在全球，涉及到超人的深度报道和专访，十之八丨九出自他们二人。在我们内部，他和莱恩两人被视为超人的类官方发言人。”
雅色拉高官不太明白的样子：“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需要超人为我们申张正义！我们自己就能把卡加的老鼠打得屁滚尿流！”
“用点脑子吧，要是超人站出来反对战争呼吁停火呢？我们国内本来就要顶着足够大的压力给你们支援了，要是超人多说几句话，全美国支持你们的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而吉米·奥尔森，是超人密切联系人的伙伴，你用几个脑子都该晓得这件事一定会将超人推向你们的对立面了吧？不仅如此，还会让超人对美国本身的决策有质疑！”
美军观察员长出一口气：“这么简单的话我还要讲透，我真不知道我来这儿做什么——您不如还是打电话给总统，让他免了我的职吧！”
美军观察员有没有被免职尚未可知，但他的话雅色拉方面显然是听进去了。就在克拉克回到所住酒店不久，立刻就有人来通知他，他的房间被升级为了最高级的行政套房，免费的。
“我拒绝，也请不要再来打扰我，我需要休息。”克拉克说：“谢谢。”
他躺在了床上，假装不知道旁边的房间在几分钟内进了前来监视他的人——那个美军观察员出来平息冲突时，克拉克就注意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就是跟超人关系密切的记者之一，所以才出手的。
心里有了这个结论后，他第一次有些庆幸自己的记者身份和超人有关是件好事，虽然是在一个巨大而漫长的悲怆中的。
他洗了个澡，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忽然发现自己房间的网没有了。
又或者，是被断掉了。
……
克拉克心里五味杂陈，万万没想到自己得到了断网待遇。好在，他本次来到雅色拉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大闹发布会。
入夜，在所有人都安睡时，哪怕他房间两侧的监室人员也都呼吸平稳地没有动作后，克拉克打开了窗。
超人飞了出去。
他降落的地点是加特尔的某栋豪宅内。
坐标，则是蝙蝠侠给的。
目标弹指便到，超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附近的草坪上。正当他想观察四周时，已经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一个年轻姑娘蒙着面，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树上跳下来。
“首领等你很久了，超人。”她说：“跟我来。”
大宅装修豪华如同宫殿，满是对称马赛克图案的中东风情。在一处厅堂内，身着白色丝绸连身长裙的女人正站在高台上，踮着脚，看着拱起的穹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她终于将她精致的眉眼移开，落在了客人身上。
金光闪闪的灯光，映在她那双盈盈绿色的眼眸中。
“你好啊，超人。”
塔利亚·奥·古说。
“你好。”
超人说。
“蝙蝠告诉我，你的朋友长眠在了战场上，对此我很遗憾。”塔利亚终于站好，赤·裸的双足踏着大理石面：“哪怕不应该，我也还是擅自作主采取了一些行动。”
超人没有说话。
他想起上次塔利亚联系他时的目的。
“要知道，那里是战乱地区，许多人会随便死在任意角落。当然，雅色拉皮肤公司会负责焚烧那些被摘了器官的人——他们称之为人形动物的生物。无人看管的遗体会腐烂，细菌、病毒会随着风、水的流动以及食腐动物的四散而蔓延开来，这也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来源。我特意吩咐抵抗军，一定要注意遗体的处理，否则会造成卡加之后数年的……”
塔利亚说着说着，感觉超人的兴致缺缺，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四个记者死后被雅色拉军丢在哪里？”
“什？”超人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雅色拉——他们把吉米他们——丢在了卡加？！”
塔利亚的眼光变了变，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以为你肯来，是知道了一些前置的背景的。”她说：“你可没有蝙蝠半点靠谱。”
“我们原本是要在来之前联系，但……我被断网了。”超人说：“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超人，又或者克拉克·肯特，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确认吉米的遗体。
雅色拉政府并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便发布了消息，因此超人哪怕在几秒之前都在希望吉米还活着，哪怕气息奄奄。
可，可……
“好吧，”塔利亚耸肩：“雅色拉政府军本意是把那四位记者的遗体和被摘取器官的人一起烧掉，但卡加抵抗军偷袭了他们，并且……夺回了遗体，现在已经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将遗体交还给你，让你转交给他的亲人。”
超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条件是？”
他知道塔利亚不会那么好心的。
塔利亚，她勾起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正义联盟，正义联盟。”
她重复着这四个字。
“不如让我看看，正义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