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夏星野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孟昭没注意，心情还陷在不久前的压抑里。
察觉到她神情不对，额上泛着红。
他下意识问：“你额头怎么了？”
孟昭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抬手摸了摸额上的红，抿唇浅笑：“不小心磕到了。”
她说得几分漫不经心，夏星野不大信，但也没多问。
接着转移话题：“想好衣服要怎么赔了吗？”
这话问得孟昭脊背一僵，指尖不自觉紧了紧，“或许，夏星野你接受分期还款吗？”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把夏星野都笑了。
他弯起的眼多少有几分摄人心魄，孟昭强迫自己挪开眼，不想被那份明媚张扬照射到。
“你真有意思，一颗纽扣而已，不至于。”他语调轻松，一点没有明星架子。
孟昭愣怔了一瞬。
寒风逡巡背脊，穿过毛衣，被汗水浸湿的内衬贴在身上有些发凉。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夏星野起身，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的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身上被一阵强烈的温暖包围，孟昭滞滞地望着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后者完全不觉有什么异样，反而笑得耀眼：“冷就穿上吧。”
他好像一点没有觉得不妥，抛开他的明星身份不谈，他们也只是见过两面，穿他的衣服也还是不大合适。
她想脱下来，但夏星野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淡淡开口：“你不愿接受是因为世俗道德还是所谓的男女有别？”
“可是你明明很冷，我只想给你一件衣服暖暖，但你为了遵循所谓的男女有别，宁愿挨冻也不让自己暖和一点。看开点，这种时候，这些道理都是放屁。”
“穿上吧，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也没有别人。”
孟昭被他的话怔住，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她有点喜欢这样的随性。
手穿进大衣的袖口，整个人都被暖融融包裹，领口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有一种独特的清甜。
大衣穿在她身上有些长，一直到她的脚踝。
可怕给他弄脏了，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见她穿上了，夏星野才又勾起了笑：“要不要一起走走？这里环境还挺不错。”
没等孟昭回答，他就兀自往亭外走去。
她没说多话，安静地跟了上去。
并肩走了不知道多久，天上的云堆结一片，沉甸甸坠在头上，快要塌下来一般。
走着走着，好像忘了时间，孟昭提出该下山了，夏星野才停下脚，回头问了句：“你是剪辑师？”
她诧然：“你怎么知道？”
“看你朋友圈发的。”
夏星野：“有兴趣跳槽吗？我的团队刚好还缺一个专业的剪辑师。”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却勾起了女孩心中的圈圈涟漪。
风袭而过，鬓边的卷发扬起，那是风的方向。
孟昭同意了。
下山的路，她知道有条捷径，可以不用弯弯绕绕走远路，但鬼使神差地不愿开口提。
她只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晚上又飘起雪来，拢了拢颈间的围巾，有些失魂落魄。
毕业后她没换过工作，在台里待了六年，也被欺负了六年，男配1还是会时不时找上门臭骂她，办公室里也流传着和从前一样的故事。
她精神恍惚，每天坚持吃药，但还是会失眠。
抑郁症是高一的时候确诊的，她老觉得自己没病，明明精神挺正常的，但总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大哭，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面对各方传言，她想解释，可流言实在太多了，也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时间一长，她就不再开口了。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生命突然出现的微弱曙光，将她死灰一般的世界照得耀眼，她忽然贪了。
递交辞职报告的那一刻，孟昭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前，办公室里其他人微妙中带点轻蔑的目光她视而不见，她微微提起的唇角刺痛了许多人的双眼。
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这样轻松地笑过。
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星野好像很关心她的状态，时时发来一条微信。
“到台里了吗？”
“进行得怎么样啦？”
“结束通知我，我叫丁然去接你。”
从楼里出来，孟昭回了一条。
那边很快又来了新消息：“丁然的车就在门口了，车牌北A36312。”
攥着手机张望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丁然的车，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才有些腼腆地坐进车里。
她有些局促。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她不知道该怎样和人相处，也不知道怎样和丁然打招呼合适，坐在后座手脚都紧张地出汗。
生怕自己说错哪句话就把人得罪了。
丁然好像看出她有些不自在，反倒热情地搭话：“孟昭，你好漂亮哦。”
闻言，孟昭微怔。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别人的赞美才合适，只能怯生生回一句：“谢谢。”
“你别太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我叫丁然，你可以叫我丁姐。”
她有点喜欢这个丁然，“我叫孟昭，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我可以叫你孟昭吗？”
“嗯！”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温和，她真的好喜欢。
这样的感觉太好了，她开始贪婪地期盼，想要地多一点。
夏星野的运营团队在北埠有个工作室，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
好像知道有人会来，原本凌乱不堪，纸屑漫天的狭小空间，在孟昭到来之前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进门那一刻，她看见每个人脸上期待的目光和亲切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
陈嘉澄好像等了她许久，一见到她便笑意盈盈：“你就是孟昭？”
她沉闷地点头，不太爱说话。
但对面也没有介意，而是拉住她的手说：“你一会儿跟我办个手续，明天他们帮你把工位收拾出来就可以上班了，今天先和大家熟悉一下吧。”
“对了，夏星野在房间里看剧本，你可以先去跟他打个招呼。”
陈嘉澄十分沉稳内敛，待人亲和，工作室这些小伙伴也很开朗和谐，看得出来，夏星野这个团队真的很不错。
她去敲了夏星野休息间的门，待到里面传出声音才敢推门进入。
夏星野从一堆剧本里探出头，一见到她，眼廓便弯了起来：“你来得真是时候，刚好赶上我们今天聚餐。”
两人相视笑着，没有声音。
半晌，孟昭才弱声启齿：“夏星野，我好喜欢......这里的人。”
真的好喜欢。
他眼中闪光，心脏漏跳一拍。
从房间出来时，正巧听见他们在讨论。
“你想得美！我早就打听了，人家孟昭是专业的剪辑师，肯定是要跟我们技术性人才坐一块才行。”
“你滚吧，你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不就是看人孟昭长得漂亮吗？说得好像你掌握了多高级的技术似的。”
“你们都够了，孟昭以后负责工作室的视频剪辑，顶替的是我的工作，肯定跟我坐一块啊。”
丁然也参加了讨论，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欠欠的声音。
“哟哟哟哟哟~还孟昭呢，你就给人家跑腿当个司机，还亲热上了？”
“李茂你给我死！”
孟昭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一时间目光都向她这边投来。
丁然委屈地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孟昭，他瞧不起我，你说，你想坐谁旁边？”
李茂过来一把将她从孟昭身上扯下来，“你就别让人家孟昭难做了，好好跑你的腿吧。”
“啊啊啊啊！！！”
办公室里一片混沌，但氛围真的很好。
陈嘉澄在一旁轻咳一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别闹了，赶紧工作，孟昭就坐丁然边上，你们相互照应一下。”
丁然：“好耶！”
孟昭难得笑得这么开心。
这是她成长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尊重。
跟陈嘉澄办完手续，她就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学习了他们的工作方式，也跟其他人渐渐熟络起来。
暮色沉降，夏星野终于从剧本中脱身，张罗大家一起去了餐厅。
一进到包间里，丁然就率先去拉上了窗帘。
孟昭不解，身后传来夏星野沉闷舒缓的嗓音：“外面有狗仔，防止偷拍。”
说着，便帮孟昭拉开了一个凳子让她坐了进去。
随即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她身边。
其他人陆续进屋也没觉哪里有什么不妥，一群年轻人聊得忘我，神采飞扬。
孟昭只闷闷地坐着，唇边的笑意却没有停止。
饭桌上，夏星野给她夹了不少菜，旁边的人也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反而还招呼她一起玩游戏。
这一顿饭吃得很舒服，她已经开始期待以后和大家一起工作的场景了。
从餐厅出来，夏星野提前叫了代驾，先把一个个喝醉的人塞进了车里，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侧过身将孟昭掩盖在黑暗中。
“嘉澄，你把孟昭送回去。”
“嗯。”
他不确定狗仔的方位，但周围肯定是有的。
不希望孟昭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只能尽力将她藏在暗处。
待陈嘉澄将孟昭送走后，他才和李茂一起离开。
隔天一早，微博上便有了热搜词条。
#夏星野带团队工作人员聚餐
微博底下还附了几张进店和离开的照片和短视频，每次有这样的微博出现，工作室里都会出现大家的讨论声。
“哈哈哈哈哈李茂你看你这张照片被照得好傻，路都走歪了哈哈哈！”
“你还好意思笑，你不也是被夏星野扶到车上的。”
孟昭看了一下那些照片，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但距离太远，照片也有些糊，如果不是很熟的人大概很难认出来。
但市中心的另一栋大楼，一个女生一把拽住了上早班的高瑜。
“高瑜，你看！这身影像不像孟昭？”
她不屑侧眉，瞥了一眼那人的手机屏幕，平展的眉头顿然蹙起。
“我说她怎么突然要辞职，原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了。”高瑜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冷笑道。
那女生也跟着翻白眼，“切，有什么了不起。高瑜，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孟昭有什么好手段，要是大家都知道你监狱里有个爸爸，我看还有谁敢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