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相对的,田师兄最开始之所以藏起来蛛丝、不愿意出面帮忙,一是为了帮你,二是以他玄甲军之子的身份不敢在明面上帮你。而你今日接到田师兄的消息,亲自跑来这里,就是怕我知道了真相之后,对田师兄不利。”
江萤并不喜欢做这些猜测与推理,她生来不爱这些勾心斗角。
但他们二人,关系是真的很好啊……之前是半分都不知晓。
“你们天稷城的人,想法还真的很复杂,我并不想知道你和蛛丝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你和田无伤到底算不算盟友,私下又有什么往来,你们就是情比金坚能一起打昆嵛山巅跳下去我都绝无二话,但是两位……”她是真的有些愤怒了,“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傻子?我是出身微寒,但不是命如草芥!下次若是再准备寻人祭天,最好别找到我的头上!”
“对不住。”萧霁明颔首。
说完,江萤又觉得自己说了些完全没用的话。
他们是什么人啊,她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考虑她的死活、她的感受呢?
“该死的天稷城。”她转头,低低地骂了一声,即使是发泄的时候,也还是克制的,两滴剔透的泪珠落在手背上。
萧霁明递上了一条绣着梅花的手帕:“抱歉。”
“但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田无伤终于开口,“根据之前窃听传音物所知,那位线人找上柴太后,极有可能是因为你。”
江萤抬起头,就好像在泥泞的污淖之中,窥见了一株为自己而生的菡萏。
“什么?”
“管开阳转述的话是,‘与那小女孩有缘,不忍见她死于非命,故特来相告,其不可能为杀害柴家子之凶手,请柴家宽容待之’。”
一直到二人离去之后,江萤都还在恍神。
有缘,不忍见。
谁和她有缘?
谁是早些时日,她在天稷城里唯一的靠山?
她想起潘寻青那日劝诫她不要再去灌月楼,还知道灌月楼有灵台药引。
“线人已暴露……”
她凝住双眸,潘老板如果真的曾为杨家做事,现在还为了她背叛了杨家,甚至还被查出了身份,那她真的是欠他太多。
不行……
江萤抄起案上的笔,决定立即下山去画阁一趟。
*
云山雾遮,两位挺拔的少年一前一后而行。
“很像小时候,你从府里出来,跟我一起到处跑、到处跑,不到日薄西山不会回家。”
萧霁明莞尔。
田无伤绷着的双肩塌了下去:“为什么没有告诉江萤,其实你对事情的发生一无所知。原本就是柴奉英在你回都城那日当街冲撞,口出狂言,卫尉曲凌风为了替你报一箭之仇,才借了试探他灵台的幌子,下了手,而我,也只是因为目睹了那日的景象,却碍于我家中立的身份不能站出来有所言语,只能偷偷地帮忙,藏起蛛丝,故意隐瞒了柴奉英的灵台乱象。”
“你们都为了我,我凭什么不染尘埃?”萧霁明望着层峦叠嶂,将手里的小石子抛在溪流中,“也别沮丧,我出面与江萤对谈,也是因为我很欣赏她,陛下想让我做成的事情,需要我在学宫广结善缘才是。”
“陛下到底想让你在学宫做什么啊?”田无伤郁闷地踢了下脚边的鹅卵石,露出了只有在老友面前才会出现的孩子气。
“我问你,天稷城武库姓什么?”
“杨家把持那里多年了,姓杨吧。”
“银月最大的兽冢、还有禁城,姓什么呢?”
“前者姓杨,后者……柴太后把持禁城多年,必须姓柴。”
“本朝最精良的铁甲军姓什么?”
田无伤沉默一会儿:“姓田。但是我家世代忠良,对朝廷从来都是别无二心,对于我爹来说,研究出什么新阵法恐怕是比多给他一块军镇更高兴的事。”
“那支撑本朝上下的药草中枢、无数秘境的秘药灵泽维持,属于谁?”
“公孙家来银月历经三代人了,这些早就被他们搜刮囊中了。可是公孙丞相与你的母家是故交,他是你这边的。”
萧霁明但笑不语:“偌大的银月国,这些个最重要的所在,竟然没有一处随国姓萧。”
田无伤:“那……”
“你觉得学宫,比之前些如何?”
田无伤思忖一会儿:“若加上学宫里这些人来算,接近于前面那些的总和。什么武库秘药兽冢,都不如昆嵛学宫这些人,况且学宫内的密藏,也是千秋万代不能穷尽的。”
“那学宫姓什么?”
田无伤愣住。
“学宫,向来主张不参与朝政,自由立世。”
“这不是什么好的世道,没有绝对的自由。”萧霁明向前走去。
“你和陛下想,”田无伤迟疑片刻,“让学宫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