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凶
东宫
屋内房门紧闭，楚随步入书房。太子苏叙正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于案前。
“殿下！申时玉极宫走水，周嫔娘娘小产了，刚刚圣上已加封她为惠妃。”
苏叙眉头轻蹙，果然……玉极宫走水了！
他与楚随站在白塔之上，见到玉极宫处火光闪耀的时间正是申时。
后来他坠下白塔，醒来之时，时光竟然逆转了三个时辰，回到巳时一刻文正阁议政之时。
他当时心中大骇，以话语试探楚随，却发现他对这三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好像之前发生过的这一切都只是自己脑中的幻梦。
苏叙觉得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担心与巫蛊邪祟扯上关系，所以即使信得过楚随，也没有实言告知。
“殿下让我查凌大人的女儿，确实叫凌纾。宫宴之后，她被颜贵妃请到庆禧宫去。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今日没有出宫，还会在宫中住个几日。”楚随道。
苏叙放下手中的书，直觉告诉他，这怪异和凌纾脱不了干系，宫中的一切都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唯独在凌纾的身上，全都不一样了。
“给我盯紧她！事无巨细，一并来报！”
“是！”
楚随走后，苏叙凝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双眸深处渐渐暗了下来。
…………
宫人将常连宁和凌纾的东西搬进朝月宫，两人的房间相邻，仅有一墙之隔。
凌纾将东西收拾妥当，正要出去。
“常姑娘！”
廊道上，常连宁转身回头，她手中端着玉盘，上面放着周嫔的补药。
“凌姑娘，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儿？”
“我看今夜月色不错，想出去走走！”
常连宁柔声道，“凌姑娘，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过了酉时，便不可在宫中随意走动。若被禁卫抓住，轻则被撵出宫，重则杖刑。”
“啊！”凌纾檀口微张，“多谢常姑娘的提醒！”
“你对宫里的路还不熟悉，不如我与你一道吧！”
凌纾不好意思道，“不用麻烦了！我就在宫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的。”
常连宁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眸色晦暗不明。
凌纾走出宫门，施展轻功跃上一棵大树，借着月光细细观察这个皇宫的布局。
皇宫内，三大殿南北纵穿，东西共有二十四宫，六阁，十二堂和两苑。
皇宫东北侧有一座明山，高约十几丈且极为险峻陡峭，山北是静水上游，宫内的夕照湖与静水相连，可终年活水。
凌纾猜测，那片古木参天的林子最有可能在明山脚下。
朝月宫在皇宫西侧，从这里到明山，来回起码要半个时辰，她今晚要先搞清楚宫中禁卫布防，再去明山一探究竟。
一路还算顺利，回到房间时，刚好半个时辰。
她摘掉黑色面巾，将她所探到的禁卫布防时间记录下来，又按照大体方位画了一副简单的皇宫地形图。
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直到天空破晓现出鱼肚白，她才相信自己真得已经安然度过这一日，时间没有重来。
“咚咚咚……”
凌纾打开房门，是常连宁。
“圣上给朝月宫特赐了小厨房，你想吃些什么？”
“多谢常姑娘！”凌纾道，“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清淡些就可以。”
常连宁见她面上略带倦意，关心道，“昨夜睡得不好？”
“可能是换了地方，有些认生，多谢常姑娘关心。”凌纾含糊解释道。
常连宁温柔地笑道，“客气什么！我虚长你一岁，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唤我连宁姐姐！”
“好啊！连宁姐姐！”凌纾清脆喊道，“惠妃娘娘情况可有好转？我想去看看她。”
“姨母刚醒，我这就带你过去。”
两人并肩而行，凌纾一直在暗自观察宫中的内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在林中所见男子穿的内侍服肩部有红色的图案，可是朝月宫的内侍身上穿的却没有。
凌纾问道，“连宁姐姐，宫中内侍穿的衣服可是一样的？”
“除了各宫大总管，应是统一的规制。”
难道那个人穿的是大总管的衣服……那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你问这个做什么？”常连宁奇道。
凌纾回过神来，含糊道，“我爹娘不让我出门，这又是第一次进宫，所以看什么都有些新奇。”
常连宁见她说起父母一脸笑意，心中有些异样，“纾纾，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凌纾莞尔一笑，“我是家中独女。”
常连宁惊讶，“一个兄弟都没有？”
“是啊！”
常连宁悠悠叹道，“听闻凌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从不纳妾，没想到连承继子嗣之事也毫不在意。”
“我爹娘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看管我特别严格，轻易不让我出府。”凌纾无奈道。
一抹异色自常连宁的眸中闪过，她随意笑笑，“京城权贵世家，谁家女儿不是如此！抛头露面，终归是不好的。”
越过廊道假山，便是惠妃娘娘的寝处。
惠妃吃了半碗粥，见到凌纾出现，神情顿时冷了半分。
凌纾毫不介意，拿出她昨晚画好的人像，“这就是我见到的那个宫女！”
画纸展开，画中的宫女面黄，鼻高，长相平平，只有唇角有一颗黑痣，较为显眼。
常连宁将宫女内侍喊过来，“你们来看看，有谁认得此人？”
众人看了半天，都说不认识。
惠妃失望，颓然地靠在床上。
常连宁宽慰道，“姨母！您宽宽心！既然有这线索，皇后娘娘一定能尽快抓到凶手的。”
惠妃觑了凌纾一眼，“本宫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帮颜双双作证，但是本宫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心最后自己被她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臣女不是在帮颜贵妃，而是在帮您失去的那个无辜孩儿找到真凶。”凌纾坦然自若，一双眼眸清澈坦荡。
惠妃茫然地抚上小腹，那里平平坦坦，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股痛意袭入心头，她看着凌纾的眼睛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说完，她像是疲累不堪，无力地睡下了。
…………
黎阳宫
踏入黎阳宫宫门，凌纾闻到一种浓浓的檀香味，从西侧的小佛堂中传出来。
听说皇后娘娘信佛如素，不喜杀生，果然传言不假。
凌纾细细观察了一下大总管刘阐的衣服，非常失望。
他的衣服跟她记忆中的样子还是不同。
到底那个内侍服是属于什么人的呢？
皇后看了凌纾画的人像，缓缓道，“这画像留下吧！本宫会让刘阐去各宫查实，将面上带痣的宫女带来给你辨认。”
凌纾跪地，“娘娘恕罪！臣女担心，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若是幕后之人直接将这宫女置于死地，便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哦？”皇后捻着佛珠串，神情莫测，“你想如何？”
凌纾沉思片刻，“大总管经常出入各宫……臣女这几日可以扮成内侍跟随大总管左右，这样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皇后沉默半晌，悠悠叹道，“为了还颜贵妃一个清白，可真是委屈你了！”
“臣女不觉得委屈。”
见皇后答应，凌纾心中一喜，一方面她可以探查内侍服的事，另一方面还可以借机寻那片密林的所在。
刘阐收到皇后的眼神，带着凌纾离开黎阳宫。
常连宁一直端正坐着，笑容得体大方，仪态挑不出半点差错。
皇后对着她打量了一会儿，悠悠道，“连宁，惠妃怎么样了？”
“姨母夜里醒过两次，哭了一会儿才睡下。”
“唉……”皇后一声长叹，“她盼这个孩子盼了许多年……可惜了！”
“姨母之前说过，没有皇后娘娘，便没有这个孩子，她一辈子都感念娘娘的大恩。”
皇后面色无波，缓缓地放下佛珠串，“本宫让你留意凌纾，你觉得她如何？”
常连宁道，“纾纾妹妹开朗率直，只是有几分小娇纵。”
“是吗……本宫怎么不觉得她娇纵！”皇后的语气很平稳，却让常连宁心头一跳。
她忙解释道，“她是家中独女，受宠娇纵也是寻常，另外就是……行事略有些奇怪。”
“古里怪气不说，还举止散漫！”皇后望着她，“不像连宁你，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本宫知你一向心细稳重，若她有什么不妥之处，尽快通知刘阐。”
“是，娘娘！”
皇后又道，“过几日，苏历就从江州回来了，到时候本宫领他与你见一见。”
“……”常连宁闻言，秀面飞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历儿方面，你记得要多费点心思！”皇后笑道，“不要每日只知道围着惠妃打转。”
“是！娘娘！”
步出黎阳宫，已是午时。
常连宁面容恢复常色，唇角噙出一抹嘲意，皇后看似中意她，却不知道这番话到底同多少人说过。
听说马楚楚和邬起悦很快也要以四公主和五公主伴读的身份入宫，到时候近水楼台，三皇子妃的位子究竟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听说三皇子相貌俊秀，品性温润，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却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