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苏琬直挺挺地站起来，嗖嗖两步走到秋月面前，突然，她回头看向顾曦：“你也去！”
顾曦是尚书府顾家的女儿，身份摆在那里，到底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顾曦不认识秋月，不知道她是哪家丫鬟，但她眼下吃饱了，正想着到处走走消食，于是愉快地应声：“好啊，我们去哪里？”
苏琬绑上斗篷，认真吸了口气，看向顾曦：“去沈家，我们去找那位沈四姑娘。”
顾曦“呃”了一声，随后立刻甩甩手：“不去不去，我刚刚还说人家……我怎么过去？”
苏琬却饶不了她，急忙凑近顾曦，拉住她的手：“阿曦，你别觉得尴尬，沈姑娘比你可怜，你只是尴尬，沈姑娘是要命的事。”
顾曦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她反问苏琬：“她可怜，她要命，那我就要过去？我又不认得她。”
苏琬再次深吸一口气，认真和顾曦解释起来：“齐烨不是君子，你不喜欢他，你的母亲可以帮你退亲。但沈姑娘不能，她不喜欢齐烨，但她的嫡母和父亲，都极其喜欢定远侯府，因此，她不仅不能退亲，她还要装的高高兴兴的嫁过去。”
苏琬这番话说完，场面一时有些沉寂。
“好吧，我跟你走一趟看看她吧？”
顾曦妥协一下，然后又靠近苏琬：“我是为了你才去沈家的，毕竟你一个人去沈家，肯定要受欺负。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受别人欺负。”
“嗯。”苏琬压住喉头的哽咽，帮着顾曦系斗篷，低低的开口：“谢谢你。”
——
“……昨天，齐家就带着旨意上门，说让我们姑娘准备准备，说是半个月后就嫁到齐家，齐家三爷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秋月抽抽涕涕地说着，青桔拿了块热帕子，帮她抹了一把脸。
青桔：“先把气儿顺了再说，别噎过去了。”
秋月深呼了两口气，才继续说：“我家姑娘的嫁妆什么的，都没有人张罗准备，这么突然让我们姑娘嫁过去，这是欺负人。但夫人和老爷居然连问都没问我们姑娘，立刻都同意了。”
“昨天下午，大姑娘就来到我们姑娘的院子里，说我们姑娘和齐家三爷肯定……肯定暗中联系过了，我们姑娘心中有鬼，这才急着嫁到齐家去。”
“可是，可是我们姑娘都不想嫁，亲事是他们答应的，却要我们姑娘嫁过去，现在还要诬陷我们姑娘的名声，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昨天夜里，我们姑娘就发起了热，一大早姨娘发现了，让我禀报给夫人。夫人说，我们姑娘这是偷懒不想学规矩，这才装病的，还让我回去告诉我们姑娘，别想着装病躲了，就算是死人，半个月后也得抬到齐府上去。”
秋月一口气说完这些，脸上又是一片泪水涟涟。
青桔又找了块帕子递给她。
顾曦有些眼眶湿润，她抽了抽鼻子，笑了笑：“往常我以为我都够艰难的了，和这沈姑娘相比，我还自在些，起码，我还有我阿娘。”
苏琬默不作声。
她心底其实有些后悔，沈如卿第一次问她有关齐家后宅的事，她是不是不应该说那么多？
或者说，她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插手齐烨和沈如卿的事，现在沈如卿会不会好过一点？
车子很快到了沈家门口，顾曦先下车，苏琬紧随其后。
沈家的门房很快过来：“二位是？”
“我们姑娘是顾家的，要见你们府上四小姐。”顾曦的丫鬟红桃扬声开口。
红桃也听了刚刚秋月的一番话，现在她看这沈家诸人，就跟看什么豺狼野狗差不多。
她们姑娘要去沈家，她们自然就得把沈家诸人唬住了，不让他们欺负自家姑娘！
能在京都这块当门房的，眼力劲儿自然是有。
那门房立刻迎上去，满脸的笑：“原来顾家姑娘登门，快请进，我这就通传我们夫人。”
顾曦愤愤地开口：“我来看你们家四姑娘，不是来看你们家夫人！”
门房乐呵呵一笑，正欲开口：“我们四……”
苏琬出声：“秋月，带路，我们直接去找你们家姑娘。”
秋月红着眼眶，闷头在前面带路，顾曦和苏琬一起跟在秋月身后，几个人几乎是一路小跑。
很快到了沈如卿的院子。
吴嬷嬷端着木盆，从房门里出来，她见秋月领着这么两个小娘子回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吴嬷嬷放下木盆，看着秋月：“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姑娘生着病，正是需要人照看的。”
秋月同样红着眼眶：“姑娘那是气的了，我找苏姑娘过来，往常姑娘最爱和苏姑娘说话。”
苏琬打断她们：“我来找四姑娘。”
秋月红着眼眶，带她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药味儿，沈如卿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苏琬快步过去，握住沈如卿的手：“你怎么样？”
“我没事。”沈如卿声音很浅，好像没什么力气，她偏过头，不再去看苏琬：“以后，阿琬大概真的是我表妹了。”
苏琬一愣。
沈如卿继续轻声开口：“我姨娘其实比我先病了，我想给她请大夫，母亲不允许，说她只是一个姨娘。我没办法，我只能把自己也弄病了，可还是不行，母亲还是不给我们请大夫。”
说到这里，沈如卿又笑起来：“往后就好了，往后我是侯府的夫人，我有了身份，我姨娘病了，就能请得起大夫了。”
苏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一股难以忍受的苦涩从喉头直入心肺，让她喘不过气来。
说完这些，沈如卿主动抽出了自己的手，背对着苏琬，说话很慢，几乎一字一顿：“我嫁入齐家，便没人能再将我看低了去，可是，阿琬……”
沈如卿沉寂了一秒，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她继续开口：“可是，要我嫁进去齐家，我左思右想盘算下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便是你果真成了我的表妹。”
苏琬的眼泪划过脸颊。
她有些愤恨，为何穿书，她不能是赵贵妃，李皇后，或者是长公主，这些身份，足以她能护得住沈如卿。
而不是现在这般，眼睁睁看着沈如卿做出身不由己之事，她却无能为力。
——
“……你别哭了，那沈如卿家里那样，她能嫁入齐家，确实是一件极好的安排。”
顾曦扎扎手，有些为难，苏琬从沈家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任凭她说什么话，苏琬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眼泪顺着脸颊一股股的流。
她最亲近的闺阁密友就是苏琬，苏琬没家世门第，和她交好从不想着倚仗她的父兄，也不靠她结实高门贵女，可以说，苏琬是第一个以真心待她的人。
顾曦虽然不够聪明，却也知道，谁对自己好，是极其明了的一件事。
原本，她陪着苏琬去沈家，就是看在苏琬的面子上，如今苏琬却被沈家如此伤心，她也是气急了，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正当顾曦为难的时候，马车忽然被人叫住。
“你果真如此不安分，我与沈氏成婚，你就急了。”
马车外传来一阵男声。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顾曦气鼓鼓的掀开帘子，正准备教训人，却陡然一愣。
马车外，是齐烨。
齐烨骑着一匹马，身下跟着小厮岩石，一身靛青色骑装，整个人干脆利落。
齐烨一听说苏琬去了沈家，立刻急匆匆的赶过去。他这个表妹不安分，为人又颇有心机，别沈氏还没进门，就先受到了她的刁难。
这厢顾曦掀开帘子，齐烨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表妹。
他愣住。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表妹了，他对表妹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挽着妇人发髻，总是哭丧着脸，一开口，就是挑剔沈氏的万般错误。又或者是她弥留之际，在他怀里，如同恶鬼一般，一字一顿地念出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再见他的咒语。
也因此，他好像忘了，表妹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么好看。
顾曦先回过神来，她不清楚苏琬和齐烨有什么纠葛，只当他们就如苏琬所说的那种，是齐烨不怎么登门的普通表兄妹。但她和齐烨，之前是实打实订过亲的。
齐烨刚刚那番话，她自然就理所应当的……以为齐烨是在说她。
“你说谁不安分？”顾曦的脾气可大的很，齐烨的话又不好听，顾曦当下可记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当即就骂了出来：“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我们一个两个的好姑娘，都去填你们家那滩烂泥？我告诉你，是我先退的亲，是我先嫌恶了你，你少来对姑奶奶我指手画脚！”
顾曦一口气说完，收了帘子，厉声吩咐：“我们走！他齐烨敢拦，我就敢撞他！”
齐烨回过了神，他拧着眉毛，他看向那辆马车，一晃一晃，一步一步的远离他而去。
表妹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和他说话。
齐烨心里缺了一块的感受，好像更加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