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胡思乱想间，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小小随口道：“进来吧！”一般这个时辰几个婢女会来给她送药。
“感觉好些了没？”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传来。
平时这个声音听着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可此刻小小只感觉到惊悚，她羞得魂不附体，慌忙用手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塌边一沉，有人坐下，小小捂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慢，很长。
塌边的男人不说话，也不离去，一直安静地坐着。
过了很久，久到小小快要憋不住气时，终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欣妍，你就这么憎恶我。”男人沙哑的声音有些克制。
闻言，小小心中猛地一疼，像被针扎了一下，心中酸涩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一个不防，被子被人拉开，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小小下意识地快速用双手盖住脸，含含糊糊地说：“对不起，我那天肯定是脑子进水、吃错了药，我从没有憎恶过你，你不要多想。”
一口气把心中的话说完，小小感觉舒畅了些。
“不怪你，你那天确实是吃错了药。”瑾怀的声音很复杂，“你被人下了合欢丹，最后还能把持住，可见我让你很厌恶！”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她会做出那么奇怪放荡的举动，想那合欢丹，她一个修为低微的普通人怎么能够抵抗得了。
小小指头打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眼瑾怀。
怎么才过了两天时间，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忧郁憔悴得不成样子。
小小脑子转来转去，那天的事，的确很伤男人的自尊心，可——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呢。
“起来，吃药吧！”瑾怀起身，端来药碗。
小小再也没办法装下去，坐起身子，不敢看眼前的男人，垂头低声说：“我自己来吧！”
说话的同时，小小伸过手去接碗，然而，碗被瑾怀拿得很紧，纹丝不动。
小小抬眸，对上瑾怀的视线，他幽深的眸光中带着点倦意，眉目间尽是忧郁。
小小心一软，不忍心看瑾怀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情绪，便乖乖地由着他摆布。
瑾怀的动作很温柔，小勺在小小口中一出一进，呃……这画面实在有些太过温馨……
可为什么她脑子里尽是那天的画面。
一想到她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看光光了，小小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红着脸，内心思绪翻滚。
时间过得很慢，小小心想，这那是给她一勺一勺地喂药，这简直就是让她一刀一刀地受刑。
其实，一口气喝掉还好，这么反而更苦，而且让人遐想无限、心荡神移，心猿意马……
瑾怀肯定是在变着法惩罚她，小小心里这样认定。
喝完药，瑾怀说：“你体内的合欢丹没有发散出来，郁结在脏腑，造成内伤，我已禀明姑姑，准你去紫宸宫的圣泉疗养。”
小小心里咯噔了一下，潜意识中她是不想去的，谁知道那天的事宸妃到底有没有参与。
可看瑾怀不容置疑的眼神，小小点了点头，反正那件事不管和宸妃有没有关系，想来宸妃还不至于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下手。
思及此，小小开口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没有，那个婢女连同家属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瑾怀眉头紧锁，万分头痛地说，“姑姑那边，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她根本没有差遣身边的女官前来召你入宫。”
听闻此言，小小内心了然，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做了，肯定会做个滴水不漏。
小小又吞吞吐吐地问：“那……那……那天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瑾怀紧握拳头，额头上青筋突起，冷声说：“玉面书生，七煞门的顶级杀手，不过，这个组织一向很神秘，他们只收钱办事，从不过问顾主是谁。”
小小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毫无头绪，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知道了谁又能怎么样，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又能拿对方怎么样呢！
默了片刻，瑾怀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簪子，递给小小，开口嘱咐道：“这个你拿好，这上面凝聚了我的本元精气，只要你戴着它不出魔界，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小小恍然大悟，难怪那天瑾怀在关键时刻会出现，原来都是这支簪子的功劳。
小小接过簪子，紧紧地握在手里，那天她被那个玉面书生非礼，头发散开，簪子掉落。
当时情况危急，她根本顾不上簪子，后来，她以为簪子掉落在了大海中，再也找不回来。
失而复得，小小心情复杂。
瑾怀又掏出传音戒指，慢慢地戴到小小指头上：“这个上面被人设了禁制，我已经抹去，以后，这东西不要轻易拿给旁人看。”
小小点了点头，她所料不错，戒指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现在，可以肯定，此事，玉蓉一定参与其中，最起码，她给对方透露了重要消息。
小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归根结底，还是这张脸惹的祸，这张漂亮的脸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晚上的时候，小小就随瑾怀去了紫宸宫，为了方便，他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毕竟，以后每日都要在这里的圣泉泡个大半日，来来回回跑真麻烦。
小小在这里已经住了大半个月，天天泡圣泉祛毒疗伤。
在此期间，小小本着用了人家的东西好歹给人家当面道个谢的原则，主动求见过宸妃两次，都被婉拒了。
也是，她这样的小小人物，怎么配见堂堂宸妃呢，小小有自知之明，被拒两次后，她也熄了面谢的念头。
反正是宸妃自己不接受，可别怪她没教养，不懂礼数。
不过，几日后，宸妃竟然一反常态地遣了宫婢来说要见小小。
小小跟着宫婢一路七拐八绕，走了好半天才到宸妃住的寝殿。
小小站在宽敞明亮的大殿，连忙行礼，脚下是白玉石铺就的地板，光亮地能映出她的影子。
正上方，有个威严的女声响起：“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闻言，小小缓缓抬起头，这才看到主位上的宸妃，雍容华贵，容貌清丽，是个罕见的大美人。
“过来，到本宫跟前。”宸妃朝着小小招了招手，小小依言走近。
“我听瑾儿说想娶你为正妻？”宸妃笑眯眯地说。
小小心头一紧，总觉得宸妃笑得有些瘆人，连忙说：“不敢，民女出身低微，无才无德，怎么能配得上瑾怀王子。”
“你明白就好，公子王孙，娶妻当门当户对，这是前辈们留下的真理。”宸妃直直盯着小小，语重心长地说，“你姿容出众，既然瑾儿和你相互有意，等你伤好了，就做他的侍妾吧！”
小小脑子嗡嗡直响，她在心里忍不住爆粗口，她娘的，懂不懂恋爱自由啊，宸妃这算是对她发号施令吗！
靠！她有说过自己想要做侍妾吗？
就算是做侍妾，好歹征求下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懂不懂尊重人啊！小小真想原地爆炸。
“怎么，你不乐意。”宸妃目光一凛，语气沉了下来。
“没有，民女是太高兴，一时失态，娘娘恕罪。”小小嘴角尽量扯出笑容，行礼道，“民女叩谢娘娘隆恩。”
小小无语，什么玩意，一个侍妾，搞得好像是给了她多大的恩赐一样，还得让她千恩万谢。
可若不答应，宸妃肯定觉得她在觊觎正妻的位置，或许，做个小侍妾，才能打消所有人的顾虑。
保命要紧，什么信仰、追求、尊严，统统放一边。
当天，瑾怀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对小小说：“抱歉，我不知道姑姑会对你说那些话，我这就找她去，让她收回成命。”
小小拉住他，笑着说：“我是自愿的。”
瑾怀抓住小小的肩膀，目光复杂地盯着她质问：“那时我让你做我的妻子，迟迟不见你答应，现在你怎么可能愿意做我的侍妾？”
“做侍妾好哇！若有一天，我想要离开，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随时离去，可妻子就不一样，条条框框一堆约束，反而不自由！”
小小望着眼前的男人，压住心头涌出来的酸涩，含笑说着。
“难道你一直想着要离开我？”谨怀的声音都变了，双目也瞬间失了神，“欣妍，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丁点——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喜欢。”
望着谨怀悲痛欲绝的神情，小小胸口泛起一丝丝的心疼，那种刚刚强压下去的涩意又开始在胸臆中翻滚。
眼眶也酸涩的难受，小小背过身，不去看瑾怀的眼睛，愣愣地望着路的尽头，使劲眨着眼睛。
一时间没人出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很久很久以后，小小转过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快地说：“傻瓜，大傻瓜，我是一直想离开你来着，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我一直舍不得离开！”
说完，小小就跑开了，心中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