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光蛋
可——默了许久，也没见男人要离开的意思。
几片零零散散的雪花飘入小小的视界，她抬起头，天地间一片纷纷扬扬。
此地的天气属实古怪，只是转眼间，雪花就如同鹅毛洒落下来，好美！
小小调转视线，偷偷瞄了男人一眼，不经意地对上他痴痴的目光。
嗬——登徒子、大色狼……这是没见过女人吗？
小小心里鄙视他，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看够了没？”
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以拳掩嘴，干咳两声。
接着，他关心地问起小小：“此处乃幽冥之地，魔界和地府的交界处，至阴至寒，姑娘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只身一人在此？”
小小闻言，眉头微微一蹙，望着天际出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良久，才反问道：“既如此，阁下为何来此？”
男人也不在意小小的避而不答，解释道：“在下此次是来抓捕一只修行了数万年的九头蛇，这蛇——”
男人话未说完，小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跳到他的身旁，下意识地紧抓男人的手臂。
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惊恐万分地左顾右盼，声音也断断续续：“蛇……蛇……在哪？”
天知道她有多怕蛇，天又知道她怎么每次和魔族有点瓜葛都能和蛇扯上关系！
对蛇的畏惧，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的反应。
方才小小有多盼眼前的人离开，此刻就有多么希望他不要走，毕竟与蛇相比，这男人看起来可顺眼多了。
“区区九头蛇，早已被我等捕获，姑娘无需担心。”男人的声音很柔和，就像此刻天空中惬意飘扬的雪花。
小小咬着嘴唇，心思千回百转，一个小小的冰湖走起来就这么吃力，那出这幽冥之地，得需要多长日子呢？
她不敢想象，就算出去了，再碰到些强大的魔兽或者不怀好意的魔修，那她……
活着太难了，现在先得想想怎么生存下去，小小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她到底要不要求求这个男人，让他带自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什么帮她……
还没等小小想出个结果，头顶处就传来男人的声音：“姑娘一个人在此实在不安全，若姑娘不嫌弃，可随在下一起离开这里。”
这话正中小小下怀，不过她还是仔细想了想，这男人能轻而易举地抓获修行数万年的九头蛇，修为肯定深不可测。
要对付她，不费吹灰之力，若是对她心怀歹意，早就动手了，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思及此，小小当下也不客气，勾动嘴角，生生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公子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瑾怀，姑娘呢？”他说完，自然而然问起小小的名字。
“欣妍。”几乎没有犹豫，小小说出了这个令她厌恶的名字。
这里是魔界，她自然不会傻到说出自己的真名，既然她现在顶着欣妍的绝美脸庞，用她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
或者从此以后她就以欣妍的名义活着。
小小在心里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欣妍，欣妍就是她，魔界从来不曾出现小小这个人。
“欣妍，欣妍……”瑾怀呢喃了几声，“那我以后就叫你欣妍妹妹吧！”
见对方如此称呼自己，小小很不自在，这不就意味着她以后得唤他“瑾怀哥哥”。
不，她怎么能和这个男人如此亲昵呢！
小小紧紧抿着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下意识地，拒绝的话就要冲口而出。
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必婆婆妈妈地纠结这些小节，便咬牙将“不要”两个字卡在牙关里，最后生生咽了回去。
小小垂下头，心思转了几个弯，才淡淡地轻吐了三个字：“瑾怀兄。”算是回应了他。
瑾怀兄比瑾怀哥哥好似听着要客套些。
瑾怀看小小冻得微微发抖，也没多想，很自然地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扯下斗篷，想了想，最终抓着斗篷的手只是握得更紧了些，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确实太冷了，想想人家也是好意，她也正好需要。
扭扭捏捏的反而矫情，想到了这一层，小小便任由这件带着男人温度的斗篷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从斗篷上蔓延开来，萦绕在鼻尖，好熟悉的味道。
小小吸了吸鼻子，甜美、清新……这是桃花的味道，瑾怀的衣服上为什么会桃花的味道呢？
小小抬头看向瑾怀，他正对身后的一众人吩咐着什么，不一会儿，那些人齐齐跪地行礼，随后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瑾怀又把自己的坐骑收进了魔兽袋，并一挥手，一个圆形的飞行法器随即出现在头顶，并迅速变大。
瑾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小小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她的手腕一紧，瑾怀抓起她，转瞬之间，他们便出现在了飞行法器里面。
这样的法器小小以前也见过，外面看着挺小，里面空间其实挺大的，而且飞行速度极快。
这里面布置很是温馨舒适，小小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连日来凄风冷雪，一换此舒服的环境，她不由困意袭来，一脸倦色。
瑾怀看她神情疲惫，识趣地说：“欣妍妹妹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若有什么事，就来隔壁的屋子唤我。”
小小颔首，瑾怀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个男人还真是体贴周到，看她身子骨差，没让她乘坐飞禽走兽，受那颠簸之苦。
小小走到床榻边，摸了摸温暖软和的被窝，又拿帕子擦了擦刚才被瑾怀握过的手腕，这才踢掉鞋，解下斗篷，扑到床上。
小小也顾不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只伸出手，胡乱地拔掉了头上的发饰，然后倒头和衣而睡。
没多久便传来了小小均匀的呼吸声，好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这一觉小小睡得很沉，很安稳，直到——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伴着几声欣妍妹妹，隐隐约约传进小小的耳畔，她悠悠转醒，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起身打着哈欠，靸着鞋走上前去开了门。
瑾怀站在屋外，轻声说：“郢城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门扉缓缓打开，小小整个人也慢慢露了出来，她头发随意披着、目光散漫，一副还未睡醒的慵懒之姿……
瑾怀心头微微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面前的女孩，他怕自己又失态。
小小闻言，半醒过来，用早晨起床才特有的含含糊糊的声音回应：“哦——我马上好。”
小小说完就转身穿好鞋，随手拿了个簪子绾了个松松的发髻，余下的头饰没地方放，她只能胡乱插在发间。
到了地面，小小一路随着瑾怀入了城。
周遭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人群的嘈杂声，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打闹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还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目之所及，是一幅幅热闹而欣欣向荣的生活情景，倒和人间的街市没有多大区别。
久违的熟悉感觉。
可，这样美好的感觉也只是一瞬间。
小小抬头望着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寒风一阵一阵吹过，小小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地把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
这里虽远远不及幽冥之地冷冽，但还是有些冷。
小小目光扫视了一圈，许是久居这里的魔族已经习惯，他们的活动似乎并不受这鬼天气的影响。
可她却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迷茫，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天下之大，她竟不知何处可去，小小茫然地环顾四周，这热闹的场景陡然变得突兀，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背井离乡，孤独一人，人生地不熟的……各种情绪涌上小小的心头。
这地方是魔族的地盘，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魔修都有，她现在修为尽失，若是遇到危险，何以自保？
小小心情有些烦乱，低着头默默不语，她暗暗瞥了眼身边的瑾怀，心想等会若是分别，她该去哪呢？
心里无端地生出些不愿对方离开的念头，小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她一个人在黑沉沉的幽冥之地躺得太久，竟对这样陌生的环境无所适从，还对一个魔界的男人产生了依赖？！！！
她这到底怎么了，她不是最憎恨魔族吗？
小小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正胡思乱想间，就被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打断：“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瑾怀的话把小小一下子拉回了现实，她不得不考虑眼下所面临的现实问题。
小小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她现在可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兜里干干净净，一块魔石都没！
小小并未回答瑾怀的话，她停住脚步，站着不动，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没魔石，意味着没钱，难道要流落街头……
小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紧抿双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一生还从未这样窘迫过。
又是一阵沉默。
脚下一颗倒霉的小石子被她踩来踩去，左思右想，小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怎么了，是要回家吗？”瑾怀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涩涩的。
“我没有家。”小小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实话实说，抬起头看向瑾怀，只见他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眸光黯淡，神色有些怅然。
刚才明明好好的，小小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以为你要……离、开。”瑾怀暗淡的眼眸中又闪起亮光，声音很轻很轻。
“我身上没有魔石。”小小咬着牙艰难地一口气说出来。
没钱就是没钱，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干嘛端着，干脆直说好了，面子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
兜里没钱让人很没底气，怪不得有个词语叫“财大气粗”。
“呃——”瑾怀显然没料到答案会是这样，方才他以为她要走了，心里突然变得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的沉闷。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心底的抑郁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瑾怀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此等小事，欣妍妹妹不必忧虑。”
小小长长地“哦”了一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心里盘算着她身上还有几件首饰，这原本是欣妍的。
凤族仙姬定亲时的饰品，绝非凡品，想来能换些数量可观的魔石，等以后有机会，她把魔石还给瑾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