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涌动
小小再醒来时，已经在一间温馨舒适的卧房里。
“咯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丫头手举托盘，轻手轻脚地进来。
“姑娘，您醒了？”小丫头看到榻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面上一喜，忙把托盘放到长案上，快步走过来仔细察看。
小小打量着小丫头，不到二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小圆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倒蛮可爱的。
“你是谁？”小小疑惑道，“我睡了多久？”
“奴婢兰香，是专门服侍姑娘的，姑娘整整昏睡了七日。”说完，她转身出去，对着侍立在外的一个红衣丫鬟低声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几个小丫头端着热水、巾帕和衣裳等鱼贯而入。
小小掀开锦被，想要下床洗漱。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兰香眼疾手快，连忙招呼几个小丫鬟扶起小小。
小小有些别扭，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伺候，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她小声地对几个小丫头说：“你们都去忙吧，我自己来。”
谁知小小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几个小丫头大惊失色，齐齐跪下：“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打要罚皆可，可千万不要嫌弃奴婢们。”
小小：“……”
她什么时候嫌弃她们了，莫名其妙。
算了，小小不再坚持。洗完脸后，她被搀扶着坐在镜台前，由一个小丫头给她梳头。
小小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微微一愣，她这次可真是受伤不轻。刚才兰香说，她竟然昏睡了七日。
一连睡了七日，却还是如此虚弱。小小无语，等梳好头后，她又躺回了榻上。
天擦黑时，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支上好的人参前来看望小小，说是奉了晋王妃之命。
小小有些蒙圈，她都不认识眼前之人，更别提她口中的什么晋王妃。推辞了一番，对方却执意留下人参。
兰香对这位妇人十分恭敬，她介绍道：“这是晋王妃身边的常妈妈。”
寒暄的间隙，常妈妈仔细打量着榻上娇弱的女子。
烛火映照下，女子小巧精致的面容白得几乎透明，浓稠纤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包裹住那双婉转灵动的眼睛。
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身后，光可鉴人。明明只穿着款式简单的寝衣，没做任何装扮，就已经美得摄魂夺魄。
常妈妈愣了愣，随即笑着说：“王妃说是给姑娘做几身换洗的衣裳……”说着，她抬手示意身后的绣娘替小小量尺寸。
小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兰香等几个小丫头搀扶了起来。
常妈妈的视线随着绣娘的动作开始转移……纤长白皙的脖颈，鼓鼓囊囊的上身，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常妈妈心惊不已，都传此女像极了慕容姑娘。其实，比慕容姑娘还要美几分，身材又玲珑有致，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她阅人无数，这样的极品尤物，一旦品尝过其滋味，怕是再也难戒掉。
若是个有心机的狐媚子，以后把王爷弄得五迷三道、离她不得，那可如何是好？
常妈妈忧心忡忡，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离开梅园，常妈妈来到晋王妃住的主院复命。
斜卧在贵妃榻上的晋王妃屏退左右，懒懒散散地开口问常妈妈：“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回娘娘，看清楚了。”常妈妈恭敬地答道。
晋王妃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观赏着，并未抬头，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怎么样？”
常妈妈顿了顿，开口：“恕老奴斗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听王爷的随从说，王爷还没有见过那位姜姑娘，不如寻个错处将人赶出府去。”
晋王妃猛地坐起身，眼中划过冷芒，厉声道：“难道她……”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她揉了揉太阳穴，思索半晌，又躺下，缓缓道：“瞧着吧，有人会先坐不住。赵氏仗着王爷宠幸，越发嚣张跋扈。一个乐坊的小小歌女，只不过撞了大运，被咱们王爷瞧上纳进了门。现在居然敢跟我叫板。哼！如今又来了一位分宠的娇美人，她岂甘心居于人下。再说，这里女人何其多，谁又愿意……咱们先看看再说吧！”
常妈妈连忙奉承道：“娘娘英明。”
半个月过去，小小终于能下床活动。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每日只能窝在屋子。
不过，这段时间，小小对此地的人、物等也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救她的人是晋王，她现在所住的院子就在晋王府里，这王府位于盛京，是盛国的都城。
听院里的几个小丫头所言，盛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近十来年，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周边的几个国家相继吞并。
现在，盛国正如日中天，一派万邦来朝的鼎盛气象。
小小顿时兴致大起，这可不就是她很早以前憧憬的“大唐盛世”嘛，虽然此“大唐”非彼大唐，但意思差不多。
想想能一睹大盛盛世颜，这一趟委实不算亏。
这天，天空仍旧乌云密布，却难得没有落雨。小小站在院中，伸了伸懒腰，对着兰香说：“你家王爷可有空闲，我想当面向他致谢。”
兰香一脸为难：“姑娘，王爷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这要层层通报……”
“呃！”小小挠了挠头，一时无言以对。这时，常妈妈正好前来传话：“王妃请姑娘前去一叙。”
小小心想，来的正好，反正他们是夫妻，是一家子。王爷见不着，去向王妃道个谢也是一样的。
再说了，这些日子，王妃可是接二连三地给她送上好的人参、黄芪和阿胶等等，还命人给她做衣服……
小小觉得这晋王妃也太好也热心了吧！好到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小小跟着常妈妈走出梅园，门外停着一顶奢华的凤毛步辇。
常妈妈坚持让小小乘步辇，说王妃体恤她身子弱，这才把自己的步辇让出来云云。
小小觉得她是虚弱，但还不至于走不了几步路。再说，这么奢华的步辇，怎么看都很招摇。
可架不住常妈妈的极度热情，小小最终只能妥协。
小小坐在步辇上，被几个仆役高高抬起，又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浩浩荡荡地朝着主院行去。
一路上穿过重重叠叠的山石，经过无数个院落，吸引了不少人的各种目光。
待到了主院，门口几个小丫鬟正在洒扫，一看有人来了，连忙敛气屏息，退至一旁，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小小和常妈妈进入里屋时，贵妃榻上有个衣着华贵、气质高雅的女人正在闭目养神。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眼角几乎看不见细纹，小小猜想，她应该就是这晋王府的女主人。
常妈妈不敢出声打扰，垂手立在一旁。小小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干站着。
好一会后，晋王妃终于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像是才看到身旁的女子，嗔怪道：“怎么不叫醒我，倒让姜姑娘久等了，真是失礼。”
说完，她招手让小小走近些，又拍着小小的手背，笑语盈盈地嘘寒问暖。
住得习不习惯？
吃得怎么样？
需要什么、缺什么都跟她讲。
一副十分关心小小的模样。
小小一一作答，又对晋王妃发自肺腑地感激一番，眼看快到午膳的时间，才起身告退。
回去时，小小依旧乘步辇。
小小再一次感叹，这王妃心肠可真好，平白无故地对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这般好，真是个活菩萨。
……
淅淅沥沥、时断时续的小雨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经过了风雨洗礼的晋王府，到处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古树参天，遍布绿植，每一处都像极了色彩浓重的国画。
晚饭后，小小兴致勃勃地出来，随意地在园中散步，走了一会，不料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见到我竟还不知道避让。”对方语气不善地冷声呵斥。
避让——小小一懵，难道她就是周侧妃？不过，听这口气，又不像，听说周侧妃温婉贤惠，礼待下人，怎么也不该是这个轻狂的样子。
小小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倨傲的女子，对方亦是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来回逡巡。
来人长着一张瓜子脸，小巧精致的下巴，一双眼睛水润润的，眉宇间还有一股风流之态。
怎么看都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和自己有些像哎。或者说，自己和她有些像。
小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记得自己被救的那日，隐约听他们说，自己像极了慕容姑娘什么的。
难道眼前这位就是慕容姑娘，小小脑袋瓜子一转，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旁边的兰香连忙对着小小耳语：“这是王爷最宠爱的侍妾——赵氏，歌女出身，现在风头正盛，姑娘还是不要招惹到她。”
原来如此，小小眼珠子转了转。
可自己凭什么要避让她，虽说入乡随俗，但就是随俗也没这样的规矩。她又不是这王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
小小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个道理来。她把视线又移向赵氏，正对上对方那鄙夷不屑的眼神。
小小本来想着自己是客，对方是主，好歹打声招呼见个礼，给对方个台阶下。
可看对方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样子。小小即将出口的问候之言，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小小挺了挺胸膛，两手抱胸，眼睛望向远处的天际，看也不看面前这个傲慢的女人。
这行为彻底激怒了赵嘉宁，她来王府虽才一年有余，却得王爷宠幸，就是王妃见到她也不会摆架子，给她几分薄面。
府中众人除了王爷谁敢对她这般无礼，这种让她颜面扫地的事，她还是第一次碰着。
赵嘉宁不由怒道：“不知礼数的野丫头，你耳朵聋了吗？”
“礼数，那你倒给我这个野丫头解释解释，我为何要避让你？”当听到野丫头这三个字时，小小也来了气。
她最讨厌别人喊她野丫头，她倒要听听这赵氏能讲出个什么大道理。
赵嘉宁反问：“你一介平民，难道见到我不该避让吗？”
“我是——平民没错，不过，你算什么？”小小不甘示弱，反驳道。
按这里皇族的规矩算，侍妾也不算哪门子主子啊！
小小撩了撩头发，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不咸不淡地朝赵氏轻声说：“晚上睡觉时，给你的男人好好吹吹耳边风，让他立你为侧妃。到时候，再提避让也不迟，哦！别说避让，咱还得给您躬身请安哪！”
小小来此已有些时日，关于此间的种种传言，她多少也听到了些。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懂。
晋王是亲王，按礼制来说，他可以配一正妃和两侧妃。不过目前为止，这王府中只有王妃和一侧妃周氏。
她们两人都是皇帝钦点的，出自名门，大概主要是为了联姻吧。
赵氏虽然得晋王宠爱，但想要爬上侧妃的位置，可没那么容易。
说不定那侧妃的位置，皇帝或者晋王另有考量。所以小小才敢明目张胆地这样抢白赵氏。
赵嘉宁明显一愣，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醒过神，话头一转：“你是北凉人？”
她直勾勾盯着小小，转而翘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都传眼前的女子像极了已故的慕容姑娘。她入府晚，没有见过慕容姑娘本人。
但她也清楚，自己之所以得王爷宠爱，全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那慕容姑娘。
但就是慕容姑娘本人又能如何，还不是因为偷盗军事布防图被王爷赐死。
现在北凉被大盛所灭，北凉余孽犹不死心，又暗中动手脚，弄进来一个长得差不离的女子。
居然还想故技重施，真蠢。只要对方是北凉细作，就算她长得再像那位，王爷也不会网开一面。
小小见赵氏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便不想再纠缠下去。
她是哪里人，她自己最清楚，横竖不是此地之人，赵氏爱怎么想她也管不着。
想她都一把年纪了，也懒得跟这些小辈计较。小小抬腿绕过对方，正欲离去。
“拦住她！”赵嘉宁见自己被无视，怒从心起，冲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命令道。
下人们听到主子的口令，齐齐向小小围拢了上来，眼看着就要逼近小小。
虎落平阳被犬欺，小小心中冷笑，她现在灵气虽然全无，可这具身体好歹也锤炼了万年。
真当她是什么，谁都想踩上两脚。在一个人高马大的婆子近身时，小小灵敏地避开她，并伸出脚绊倒她。
诡异的一幕接着发生，其余几人就被小小三下五除二地撩翻在地，出手之快，令众人反应不及。
一群人摔倒在地，哎哎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场面颇为壮观。
赵嘉宁气得直跺脚，视线中冷不丁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她咬了咬牙，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旁边的荷花池。
王府后院，除了管家和王爷的心腹，一般男性是不能随便入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