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小姐,时辰已到”。
身着青衣衫裙梳着双髻的婢女轻盈漫步走进昏暗里室内,恭敬对着床榻里的少女轻声道。
此时,昏昏欲睡的墨悠然慢慢睁开双眼,她那双如珍珠一般明亮的眼睛,却隐含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同时眸底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就在方才闭幕养神之际,她梦回上世的经历。
只因她那凄凉一生,就从那场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开始的。
当年,年少无知,被那长卿侯府二公子温润如玉模样给迷住了,从此便把祖父的教导抛之脑后。
掩饰自己的鸿鹄之志、才学,扮作当下最受人欢喜的温婉佳人。
期待与他喜结良缘恩爱一生,谁曾料到那位二公子竟早早有了心上人。
不愧是名门侯府,手腕当真了得,竟瞒住了所有人。
这等污秽之事还是她嫁进来后方知晓。
听侯府里下人说,那名女子机缘巧合救了出门游玩遇险的二公子,然二公子当时身受重伤,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在那名女子家,养伤数日才被侯府的人找到。
可笑的是,在这短短数日内,俩人竟然生出情愫,此后一直偷偷来往。
长卿侯府自然不允许李羡如此这般的肆意妄为,因此他被族里长辈禁足,可他仍旧不死心逃了出来,与那名女子私奔到良缘湖畔,双双跳湖殉情。
后来,便是长卿侯府二公子被救起,而他的心上人却是香消玉损。
二公子因心上人香消玉损,从此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倒,紧接着不到一年间英年早逝。
而在这将近一年时间内,他从未和她圆房,也就不曾留下子嗣。
再然后便是亲人病逝,从此她孑然一身存活于世,侯府主母见她无母族势力,故囚禁起来折磨,只为给早逝的二公子李羡报仇。
侯府主母把李羡的死推到她身上,每天周而复始都是鞭打、烙印、盐水泼在身上......。
痛,真的好痛,这个痛深刻的印在骨子里。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于是,拿出不久前藏起来的陶瓷碎片割脉身亡。
可能老天爷也觉得她命苦,给了她一个机会。
在重新睁眼那刻,她发现回到十六岁的花季年华,
此时的她还未出嫁,这一切还来得及。
她还有机会医治亲人,二哥也能摆脱英年早逝结局。
而如今上天让我重来一世,当务之急便是合情合理的退了这桩亲事,定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最好是能一辈子与长卿侯府老死不相往来。
她何其无辜,侯府如此逼迫她致死。
她怨。
她恨。
这世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时间还很充裕,不急,慢慢来,出色的猎人往往是以优质猎物的身份出现,如同海上的海妖那般,慢慢诱惑猎物入水,最终归于虚无。
同时,用祖父教导所学,干出一番事业。
她要封侯拜相,要绝对的权利握在手中。
墨悠然不禁回想祖父还在世时,暗地里的学业教导,当时不明白学这些有什用,可现如今重活一世,那这些尘封已久的知识显得尤为重要。
思及于此,是她辜负祖父期待,估计祖父泉下有知,定会痛骂一顿。
女子果然不能沉浸于情爱之说,应当如祖父所言:巾帼不让须眉,唯有自身强,方可不被欺。
上世就是一个血粼粼的例子,如果她当时自身足够有能力,侯府的人还会........。
婢女看到小姐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心里头莫名地冒出一把火。
她家小姐怎么如此不在意呢!都发生了那样事。
婢女紧握双拳,眼中带着炽热地烈焰,为小姐打抱不平。
那长卿侯府的二公子莫不是眼瞎不成,小姐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襄阳公府嫡女的身份,并且还是宗室之人,这些都足以能进宫当贵妃,甚至皇后都不在话下,凭什么他对这门亲事如此冷谈不甚在意。
当初这门亲事还是长卿侯府,死皮懒脸依仗他们救了襄阳公,这才定下的亲事。
他们摆的是什么态度,是欺负小姐性子软吗?
然婢女的怒火源于一个多月前的赏花宴。
那场赏花宴是京中一些名门世家贵公子共同举办,往明面说是赏花、吟诗作对陶冶情操,实则不然。
待到众人兴致高昂,便有人对着长卿侯府二公子李羡打起趣来,言语间颇为羡慕他得京中最出名的美人儿倾心。
哪知李羡带着微醺酒意嘲笑说道:“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待入土之时,谁人知晓此人当年的风华绝世,女子当以品行贤淑柔善,不骄纵,不骄傲”。
原本这些话语只当是年轻人的酒醉胡话,听听也就算了,酒醒后自然风过无痕。
但坏在就是,这么些话不知怎么得就流传坊间,襄阳公府墨家的五姑娘因此遭了罪,成了这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调侃对象。
长卿侯府的二公子李羡,言语间说女子容貌不重要,他反而看重品性德行,言下之意,莫不是说襄阳公府墨家五姑娘德行不佳?
反之,墨家事自有墨家人教导,襄阳公府五姑娘都未嫁进门,怎敢说如此胡话。
无论李羡说这话时,是无心还是有意,但这话一传出来,当即已让襄阳公府蒙了羞,据说襄阳公为此准备找上门理论,无奈在五姑娘的劝说下,就此作罢。
过了几日之后,夏时赏花宴上,出来透气的襄阳公府五姑娘无意间听闻其他闺阁女子还拿这事说,一气之下回府,紧跟着便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一个月。
“小姐,时辰到了”!婢女见小姐还在发呆,再次出声提醒道。
墨悠然闻言收起了脑海里的各种思绪,眼含笑意嘴角微勾慵懒道:“谨言,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来帮你教训他”。
婢女谨言瘪了瘪嘴道:“想到某人的眼珠子是瞎的,就不由地恼火”。
墨悠然眼底的笑意渐深,淡淡说道:“无妨,左右不过是遵循那时的救命之恩允诺而已”。
“小姐,您...您真是...不说了!”婢女谨言瞧着短短一个月就廋了一圈的小姐,她不由心疼小姐。
小姐不过去了一趟赏花宴散散心,不料那些人还是那么嘴碎,小姐气不过便直接回来哭了一场,连最喜欢的玉质摆件都砸坏了好几件。
“一句醉话而已,你家小姐现在看开了”。墨悠然举起青葱的玉指点了点谨言的额头。
转头对着另外一名婢女吩咐道:“诺语,去把前些日子让你做的衣裳拿过来”。
片刻,婢女诺语双手捧着两套衣裳,一套给了谨言,另外一套则是伺候小姐穿上。
谨言拿起衣裳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嘴里碎碎叨叨念着:“一句醉话就害小姐如此被人笑话”。
“还说读圣贤书,这书怕不是吃了”。
“风度翩翩的君子?呸,话都不会说”。
............
顷刻间,婢女诺语已帮小姐穿戴完毕。
墨悠然吩咐道:“谨言,带路。”
婢女谨言停下念念碎的话语走到躺椅边,随后拿起面上的包袱背在身上为小姐带路。
诺语眼看现如今时辰,她犹豫了一下,随之喊住:“小姐,如今这么晚,您真的要偷摸出去?万一被发现了,老爷会打死奴婢的”。
“放宽心,你所想的我已做好万全之策,不会出问题”。
“你呢,现在唯一要做好的一件事,那就好生守着院子,我的后背可是靠你了”。墨悠然神情坚定看着诺语说道。
唉,如果能有其他人协助,她也不想半夜跑出去冒险;夜半三更的,对于一个未出阁姑娘来说很危险。
等这事过了之后,要扩充一下可用人手,不然后面的所有计划没有办法执行下去。
诺言看到小姐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她,信心满满拍着胸口说道:“小姐放心,定不会让您失望”。
谨言带着小姐静悄悄走出所闺阁----夜昙居,顺着小路直往花园走去,借着枝繁叶茂的草丛掩盖下来到了角落的墙壁处。
“小姐,失礼了,现如今只能是用这个办法进出。”谨言尴尬摸了摸后脑勺。
墨悠然微微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古语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丢人”。
谨言听到小姐这么说了就放心了,她直接弯下身子拨开草丛,随之露出一个狗洞。
待主仆二人穿过狗洞后,俩人提起的胆终于放下来了。
墨悠然看着狗洞,她不由感谢自家二哥,如果不是他总喜欢偷溜出去玩,这也不会便宜她的。
而后,她又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二哥会意外身亡,只可惜那时自己已嫁入侯府,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查找真相,直觉告诉她,二哥的死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谨言帮小姐整理好因穿狗洞而有些凌乱的衣着。
墨悠然看谨言整理的差不多,理清思绪淡然说道:“走吧,时间紧急”。
得亏当朝取消宵禁,而良缘湖畔与襄阳公府都在城北,两者相距不远,给了墨家五姑娘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待到主仆二人匆匆赶到之时,借着洁白月色,就看到伫立在湖畔的一双身影。
谨言当时就惊呆了,压低声音询问道:“小姐,还真的有人”。
墨悠然拉着谨言的手,弯腰走到旁边的参天大树背后,静静地看着那一双身影。
不多时便传来阵阵的抽泣声,墨悠然忍不住探头望去。
皎洁柔和的月光,清晰映射二人的模样。
男子身形偏瘦,约莫七头身,身穿月牙色衣裳,俊美的脸庞柔情似水看着怀中女子,此人正是墨家五姑娘的未婚夫----长卿侯府二公子李羡。
另外一位不用多说,那必定是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墨悠然见此场景,她从上一世就一直很好奇能让李羡放着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不碰,也要守身如玉的女子长什么模样,理应也是一名绝色女子吧!如今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墨悠然怀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李羡怀中的女子。
平心而论,这女子也就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算不得美人,只能说是中上之姿,难不成真的如话本上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哼,男人啊!
墨悠然再次把目光移向李羡,她真切地看到了他面上的痛苦和无奈,不得不承认,她输给了真爱,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老祖宗说的话是对的。
眼看那一双璧人的神色和行为越来越激动,墨悠然就知道上一世殉情剧情差不多要来了,只希望不会有任何变故吧。
“芳娘,要不我们私奔!”李羡情绪高昂起来,他握紧芳娘的手便往外走。
芳娘挣扎地甩开李羡握住她的手:“羡郎,你冷静一下,私奔肯定是.....”。
芳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羡俯身低头吻住。
谨言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墨悠然好笑的戳了她的腮帮子,小声说道:“消消气”。
湖畔上的俩人吻到动情之处,浑然不知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突然“扑通”一身巨响传来。
墨悠然被惊呆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的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