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很快,赵溶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春宴上向静云一动不动,但内心焦躁不安,她预感到今天一定有事要发生了。
向夫人在一旁和她小声说了一句:“你那个弟弟也在尚书省了,听你爹说正在找人给他谋个好差事。”
向静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说这些,但她明白无论是什么只要扯上向黎她总能抱怨几句。
母亲对着这个异母弟弟的反感从来只对她表现出来,但向静云却不争气地通情不了。
赵溶溶一出场,全场起身行礼。她一声令下,人又都坐下了。
春宴上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是刚出了月子的元钰芸。
元邑的二姐,嫁的是潍州刺史的嫡子。
宋太后正爱不释手地抱着她才出生三个月的稚子。
宋太后看着小孩软糯的五官心都要化了,直言要给他打一副金项圈。
“看看!这小模样,以后可不得勾多少女郎喜欢!”
元钰芸长着一张鹅蛋脸,细眉薄唇,身段娇小玲珑,两颊绘面让她看起来气色不错。
“太后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带他常常来看娘娘!”
宋太后轻叹了一声。
“要是陛下能早日让我抱上孙子才让我安心。”
向静云秉凝呼吸,不敢往赵溶溶那边看。但她能看到元钰芸已经笑着朝赵溶溶那边看了。
赵溶溶看着元钰芸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但眼还是冷的。
高平惠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这个元钰芸和元鸿宝有点亲戚关系。
元鸿宝一家被贬离开平城,她和元鸿宝的店面铺子一同被查封。
她平时又是个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角色,这次入宴免不了会干出什么事。
元钰芸:“娘娘金枝玉叶,想是从没照顾过人的。孕育一个生命本就是需要舒心通畅才顺利的,娘娘掌管后宫又要侍奉陛下,定是劳累受损。”
“依臣所言,娘娘不妨休息一段时间。把手里的事都交给她们,去皇寺拜拜观音。这皇子自然就来了。”
宋太后抱着孩子也拿着眼睛看她。
赵溶溶压着一把火,脸上平平睨着她,细声细语道:“最近陛下忙于朝事,我也不敢打搅。宫里的事也不算多。”
她这句话是说给宋太后的。
不是老娘不能生,是你儿子有问题。
说完,她就觉得胸口这口气通了一半。
宋太后轻哼一声,殿里顿时更静了一分。
“是陛下忙于朝事,还是有人故意要气他的这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那点小性子别放到我儿身上,有的是人能生。”
向静云发觉不妙,她立即开口,大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陛下娘娘琴瑟之好,凤凰于飞。娘娘深受陛下喜欢,是妾们该向娘娘看。”
元钰芸向是没见过她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启口道:“这位就是向昭仪了吧!好生谦逊,想必皇后娘娘常常召你进殿吧!你见过陛下长什么样吗?”
向静云刚想说什么就被母亲暗暗拉住了,她无奈地闭嘴了。
“见没见过的也是人家一家的事,你起个什么劲!”
赵溶溶闻声看去,是元钰凝来了。
她一来,赵溶溶斯了一声,扶额静思。她可真会找事。
元钰凝明显的腰身引得众人连连注视。
可被当成观赏品的元钰凝本人却十分不在意,随意找了个空位就坐下了。
元钰芸见到她来也明显消声了。
元钰凝挥挥手,冷冷道:“这小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像是看一样钗子玉石。
她身边的女官就上前去了。
元钰芸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敢说什么。她小声地对宋太后喊了一声娘娘,凄凄切切。
宋太后也为她说了一句话,“你没抱过孩子,等会儿吧孩子闹哭了就不好了。”
元钰凝笑了笑,斜眼看着元钰芸,“孩子他娘在呢!哪有那么容易哭闹,我是不喜欢孩子这些闹腾的小人了。允枝,抱给皇后娘娘看吧!小孩子最有灵气了,娘娘多抱抱,皇嗣就来了。”
女官得了命令,铁脸从宋太后怀里轻轻松松地抱起了刚睁眼的小肉球。
元钰芸眼看着儿子被带离,心里隐隐作痛。
那小孩也奇怪,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
女官抱到赵溶溶面前,她没有接过来,只是上手摸了摸他柔软的脸颊。
“这孩子长得可爱。”
元钰芸松了一口气。
“就是有点胖了。这胳膊快赶上藕节了。”
元钰凝噗嗤一声,“人家那是身体康健。”
春宴结束的很快,赵溶溶没有待在殿里休息,反而和高平惠去了尚书省方向。
路上还遇到了薛又儿,只是薛没看到她。赵溶溶那时才知道,原来宴席名单里有她。
赵溶溶最终还是没有进到尚书省内,里面已经没有那个她可以一直依靠的人了。
赵溶溶就在尚书省的一小片竹林里逛了逛,她记得小时候孙高岑就告诉她说这片竹林是当年先帝亲手所植。
“娘娘!”
赵溶溶像被吓到了一样,手忙脚乱中踩到了乱石。高平惠也连忙扶她。
“是臣百里彦。”
百里彦早上路过竹林把东西落在这儿了,刚要找,没想到就碰到赵溶溶了。
“你怎么在这儿?”
“臣来找一个东西。”
“那你找吧。平惠,我们走吧。”
说完,赵溶溶就转身往出口走了。
百里彦没有着急去找,在原地低头送赵溶溶出去后也没有动。
还没等百里彦抬起头,他就又听到了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是赵溶溶。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没有侍女女官陪着。
“百里大人,怎么?东西还没找到?”
百里彦很快底下了头,“臣还没开始找。娘娘回来是有事和臣说?”
赵溶溶知道他是聪明人,也就不和他绕圈子了。
“你是我祖父提拔上来的?”
“是。”
“也是哥哥亲自举荐你为尚书令的?”
“是。”
连听了两个是,赵溶溶开始正题。
“我们家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你离权利中心之人最近。依你之见,哥哥往后的路还有吗?陛下是怎么看我们家的?”
赵溶溶明知和权臣说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利用被出卖,但近来事态逐渐让她不安。她不得不冒险。
“赵大人和尚书令对我恩重如山,我没齿难忘。但如今赵大人家庭和睦,官运亨通,我也实在没有可报恩的空间。要是哪一天大人需要百里彦,百里彦就能挺身而出。”
“至于,最靠近权利中心之人,难道不是娘娘自己吗?”
赵溶溶没有得到自己最需要的答案,她不便多停留就不打算和他耗下去了。
“既然百里大人如此说了,那我的问题问完了。先走了。”
赵溶溶揣着砰砰乱跳的心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句话。
“无论何时何地,娘娘都可以问臣。”
赵溶溶没有过多停留就走了。
百里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话模棱两可,可也算真诚。赵溶溶想,他是对赵家是有些恩情的。
赵溶溶和高平惠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宫人。
“这件事要是穿到陛下耳朵里,你知道我脾气的。我身边有了一个宇文楚就已经够烦人的。”
高平惠低头回应:“诺。”
元邑又一次从梦魇中醒来,这已经是他近来第三次发梦了。他扶额阖目,低沉着声音问:“孤睡了多久?”
“还不到两刻。”
元邑心有余悸地回想起刚刚的噩梦,他梦到从前行军的日子。身边的战友故久一个个都死在了他面前,有些人甚至连遗言都没说。
大概是战事将起,他有些心慌了。
他也很久没见到她,也不敢见她,怕她一张口就要问。
元邑让宇文楚过来了,他问了问赵溶溶的行程。
“娘娘,今日和百里大人见面聊了一会儿。”
元邑皱眉问:“百里彦?”
“是。两人本是短暂偶遇,但娘娘却独自折返和百里大人待了一会儿。”
元邑有些不愿意听了,他不耐烦地挥手说:“好了。你下去吧。”
等宇文楚走后,元邑独自待了会儿。
内侍见元邑沉着一张脸,轻轻走过去问:“陛下要不要让百里彦过来?”
元邑眼睛瞥到内侍身上,冷若冰霜,缓缓道:“让中军查查百里彦和赵家的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