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檀千洵的情况很不妙，彻底昏死了过去，气息微弱，身体冰冷得如同死尸。回客栈后十安一直忙到天黑，期间晏晏和小黑轮流给檀千洵运功疗伤，却也只能暂时保住其性命。
-
“你现在马上回去给我弄重魂草来！”
莫山遥本来在后院烧水，但她想起檀千洵房里有几条脏毛巾，水烧开还要一些时间，她可以先去把脏毛巾拿到后院，顺便看看屋里檀千洵的情况，结果她刚走入大堂就看见小黑推搡着有钱魔住客从二楼下来。
“重魂草在禁地，我哪儿能进入？”有钱魔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扭头和小黑说话，语气是哄劝中带着点尊重，显然不是住客与杂役交流时该有的状态，两人应当早就认识。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我看谁敢拦你？”下了楼梯，小黑用力将有钱魔往前推，示意有钱魔赶紧上路。
“我没资格进入禁地啊！再说我进去必定是有去无回，根本拿不到重魂草的。”有钱魔停下脚步，为难地左手握右手，“要不……你回去弄重魂草？你那么厉……”
“我不回去！”小黑双手抱臂，小脑袋一甩，“我回去就出不来了！父……哎呀！反正我不回去！”
“可只有我回去也没用啊……”
“那你去找我……”
“他们都不在。”有钱魔抢过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百废待兴，很忙的。”
“那我……那我……”小黑又气又着急，像是在纠结。
“重魂草是什么？”莫山遥猜测这个重魂草可以救檀千洵，急忙走上前去。
小黑看到莫山遥，眼神飘忽了一下，但很快镇定：“十安说檀千洵不……嗯……就是需要重魂草才能治好他。”
“重魂草在什么地方的禁地？我能去帮忙吗？”莫山遥有些着急，但突然想到禁地一定是不一般的地方，“哦，我方才听到你们谈话了，抱歉，我也是想帮忙。”
“重魂草是魔界特有的一种神草。”有钱魔边解释边斜着眼瞥小黑，“生长的地方很特殊，只有某些魔能够采到，可是某些魔不想去呀……”
“我又没说不去！”小黑看到莫山遥一脸担心，连忙打断有钱魔，“去那地方采重魂草很麻烦的，我得……我得计划计划。”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
“不用不用！你必须留下！”小黑冲着莫山遥双手直摆，“我马上去！现在就去！”
“因为我听婵女……”
“走啦走啦！”不等莫山遥说把话说完，小黑拉起有钱魔就跑，生怕莫山遥说完话似的。
莫山遥是想说婵女说她体内有巨大力量，或许她能帮上忙，可惜小黑风风火火跑太快，她只能叹着气放弃，转而上楼去看檀千洵。
-
檀千洵依然昏迷不醒，十安正在点一种需要施法的特殊的香。
莫山遥不敢打扰，她拿了脏毛巾准备离开，但小黑方才的举止让她有点在意，她见晏晏暂时坐在一旁休息，于是对晏晏道：“晏晏，小黑出去了，你可以到后院来帮帮我吗？”
“好！”晏晏从椅子上跳下来，还上前想帮莫山遥拿毛巾。
“就几条毛巾，我能拿。”莫山遥说着往屋外走。
-
到了后院，阿钰用法术端着一大盆热水从厨房里走出来：“水烧好了，我送去房间！”
“好，你小心点。”莫山遥点点头，正好，阿钰去送热水，那她可以直接跟晏晏说话了。
阿钰离开后院，莫山遥带着晏晏走到小院角落的柴房门口，她不想绕弯子，直接严肃地问道：“晏晏，你知道我体内有某种力量，对吗？”
“什么力量？我不知道！”晏晏当即否认。
“婵女想要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可以让她更加强大。”莫山遥一字一句道，“你们都知道我体内有特殊的力量，你们想要我的力量，对吗？”
“没有没有！我们绝不会伤害莫姐姐的！”晏晏抬起手使劲儿摆，就怕莫山遥误会。
莫山遥这么说只是想确定晏晏他们知道她体内力量的事，现在她可以确定，她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确实知道，只是不愿说。”
晏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点手足无措，她不敢看莫山遥，只能垂下头，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慌乱地挥了两下，最后右手抓左手，放于腹前。
“为什么不能说呢？明明是关于我的……”莫山遥说到一半，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她换了别的话题，“你们的身份，应当都没有那么简单吧？这几日住在店里的那个住客一看就非富即贵，刚开始装作谁都不认识，但显然他……”
“黄泉路上，谁都不简单！不要问太多！”晏晏没有抬头看莫山遥，声音冷漠而愤怒。
莫山遥感觉眼前的晏晏好陌生，从前晏晏对她总是柔声细语，友善得不得了，这次看来是她越界了，又或许是她从未了解真正的晏晏。她努力控制声音，不想把气氛搞得太难堪：“抱歉，我不该问这些。那，我体内的力量能帮檀千洵吗？”
“我不知道。”晏晏依然没有抬头，语气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嗯。那我先去洗毛巾了。”莫山遥知道谈话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她知趣地离开。
晏晏也转身往花园方向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涌出，她死死低着头，害怕被莫山遥看到。她一直跑，直到跑远，跑到偏僻处，她才停下脚步，猛地蹲下身，畅快地哭泣，无声地哭泣，她的心好痛，她也不想这样，但她必须这样。
一切会好起来吧？
-
小黑离开了四日还没回来，客栈里的气氛愈发沉重压抑。
檀千洵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
“最多再撑半日……”十安点香的手在细颤。她双眼发红，眼下全是乌青，脸色发白，累得完全没了孩童样，看起来跟面如枯槁的老人一般。这几日她几乎没合过眼，为了保住檀千洵的性命，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小黑一定是遇到意外了！”晏晏咬唇握拳，眼底蒙上一层懊悔，“果然，昨日我就该去魔界找他。”
“这里也需要你……”十安万分无奈，终于点好了香。
“那怎么办？千洵哥哥会不会一会儿就彻底死掉啊？”阿钰鼻子一酸，泪水涌满眼眶，他努力不想哭，但实在忍不住，“十安姐姐，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十安站在桌旁，听到阿钰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她的右手紧紧抓着桌沿，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晏晏想到莫山遥这几日担心得茶饭无心，如果檀千洵出事，被救的莫山遥恐怕也会出大事，于是她纠结胆怯地开了口：“十安姐姐，是不是可以用那个？前几日莫姐姐问我她体内的力量……”
“不可以！”十安打断晏晏，红红的眼眶似乎泛起泪光，她急促地呼吸，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千洵哥哥说过，如果……如果他不行了，就让我们继续努力下去，不可以……不可以……”十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千洵哥哥是为了救莫姐姐才……”晏晏带着哭腔，“如果千洵哥哥……莫姐姐会不会……”
“我不要……不要莫姐姐和千洵哥哥出事，要……要他们都……都好好的……”阿钰哭得泪流满面，“能不能再找谁来帮忙呀？”
“阿钰，千洵哥哥的状况……唉……”晏晏努力忍住眼泪，“他们……一定都要平安……”
“我也希望他们都平安。”十安亦有些乱了，“可是……我们可以替他们做选择吗？”
三人都沉默了，陷入深深的沉默。
-
莫山遥在后院扫地。
这些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干活，因为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也不敢跟旁人多说话，唯一必须要做的就是隔一段时间去看看檀千洵的情况。
扫完地，她烧了壶热水，准备拿去檀千洵房里。虽然檀千洵昏睡着，但万一对方醒来要喝水，虚弱的人喝热水总比喝冷水好。她每日都是默默去换水，换水的时候会多瞧檀千洵几眼。
-
“啪嗒——”
提着水壶的莫山遥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檀千洵房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声音，她连忙冲往房间。
屋里慌乱一片，十安和晏晏一起对着檀千洵施法，而躺在床上的檀千洵的身体竟然若隐若现，像要消散一般。
“十安姐姐……用……用那个吧……千洵哥哥要死……死了……”阿钰在一旁痛哭流涕。
“是有办法救檀千洵却不用吗？”莫山遥跑上前。
十安和晏晏在施法，没有回答，阿钰泪流不止却收了声，缩了缩身体，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是和我有关吗？和我体内的力量有关吗？”莫山遥问完这话，忽地一阵晕眩，她趔趄了几步，扶着旁边的桌子才没有倒下，“为什么不救他？一定要救他，必须要救他！”
莫山遥说着又感到一阵眩晕，头脑发痛、眼前一黑的眩晕，她根本站不稳，头重脚轻，猛然扑倒在地。
“莫姐姐！”阿钰吓得脸色惨白，“你怎么了？”
“要救他……要救他……要救他……”莫山遥感觉四周天旋地转，她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唯一清清楚楚的就是要救檀千洵，可同时要救人的欲望又让她头痛欲裂，心如刀绞，她觉得自己像是要化为齑粉一般。
“轰隆隆——”
刹那间，整间客栈剧烈摇晃起来。地面、墙壁、屋顶全都在摇晃，一砖一瓦，一窗一门，像是要破碎分离一般，灰尘的气味快速蔓延开来，让人干呕难受。箱柜桌椅晃得特别厉害，柜子的门被晃开，“哐哐当当”一阵响，桌上的茶杯晃落到地上摔碎，锋利的碎片四溅飞舞。
莫山遥的手被碎片划伤，但她却没精力管，因为她太难受了，本来就浑身疼痛，再被剧烈晃动，她的身体仿佛要被活生生撕裂开来。
-
“它来了！”晏晏一脸惊恐地看向十安，手中仍旧在施法，躺在床上的檀千洵还未脱离危险。
“糟糕……难道是因为……”十安大惊失色。
“应该是的。千洵哥哥说过，他们之间……千辛万苦才……可惜现在又要……”晏晏叹了口气。
“客栈的结界坚持不了太久……”十安看看扑倒在地的莫山遥，又看看床上双眼紧闭的檀千洵，“看来……只能那样了。晏晏，你先撑着！”
十安说完往屋外跑，还拉上了阿钰：“阿钰，你去护住客栈！”
莫山遥眼睁睁看着十安和阿钰离开，她痛苦地趴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眼睛还越来越模糊，似乎要痛晕过去。她努力撑着，在她晕过去之前，模模糊糊看到十安抱着个灯笼回到了房间，冲向床边。
“檀……千……洵……”莫山遥眼前一片黑。
-
莫山遥感觉自己处于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但感觉有东西压着她，让她无法动弹，还有东西在撕扯她，不仅是从外部撕扯，还从内部撕扯，她就像一个即将被狂风吹散的草堆。
正当莫山遥觉得自己要散掉时，突然一阵由内而外的疼痛让晕厥的她猛然惊醒。
“啊——啊——啊——”莫山遥撕心裂肺地叫出声。太疼了，她感觉自己被一次次撕裂的同时又有无数利刃狠狠插入她的七窍和胸口，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生不如死，她期望有人能给她致命一击，让她立刻死去。
“莫姐姐！莫姐姐！”担忧的晏晏努力施法让莫山遥好受些，可惜作用不大。
莫山遥痛苦得青筋暴突，身体扭曲，仿佛死才能让她解脱。
-
“我回来了！”小黑的声音在大堂响起，“咦？客栈怎么这么乱？”
守在檀千洵身边的十安和守在莫山遥身边的晏晏望向彼此，眼里满是无奈与惋伤。
如果小黑能早一些回来就好了，再早一点点就好。
可惜，一切就是这样阴错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