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河山与息追山
金秋的息追山是漫山遍野的黄色,新来的外门弟子用飘落的枫叶练习洒扫的术法,身为息追山长老唯一亲传弟子的秦允的任务就是在师弟师妹们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及时的解答。
未及弱冠的少年长身玉立,身姿如松,梳着高高的马尾,身着黑色劲衣,腰间陪着一把稀有的仙剑,剑柄上挂着青玉吊坠,面容俊美,神情中有一丝不耐烦。他就那么站着,也让不少师弟师妹们脸红,心中暗自肖想。
秦允眼神不住的往身后的山峰望去,不远处的悬河山同这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终年积雪不化,天寒地冻,唯有管蕴仙君居住其中。
秦允的师傅息追仙君同管蕴仙君是同门师姐弟,虽然两人师傅早已羽化登仙,但关系还不错,当然全靠息追仙君来维系。毕竟管蕴仙君的性子与悬河山一般无二,对一切都冷漠淡然。息追仙君却恰恰相反,十分喜爱热闹,对谁都和和气气,算是仙灵宗最大的老好人。
不久前,管蕴仙君给息追仙君传信,好像是用推演术推出了什么,要息追仙君立即去一趟悬河山。不知道为什么,秦允总觉得有什么不妙。
几个时辰过去了,师弟师妹们都已经去用晚膳了,秦允才看见自家师傅慢悠悠的回来,她容颜清丽,长发披肩,身着白色锦衣,上面的花纹流光溢彩,在黄昏的山间如同精灵一般。
见息追仙君面有喜色,步子轻快,料想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秦允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连忙上前问道: “师傅,师叔推演出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没意思的小事,我不想听他讲故事就早早回来了。”息追仙君略有抱怨的说。
太阳都下山了,哪里早了?
秦允不免好笑的说: “师傅绝对骗我了,师叔从不讲无聊的小事。”
“那是对别人来说,我就不一样了,师傅只收了我们两个徒弟,我们师姐弟这么多年,他有什么话只对我说。”息追仙君难掩心中骄傲。
“真的?”秦允不怎么相信。
他拜息追仙君为师快十年了,替两人传了不少话,却从没见过管蕴仙君喜笑颜开过,要么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要么是干脆不搭理。
“那是自然,等你有了同门就知道了,百年的诚心修炼,这其中的陪伴何其珍贵。”息追仙君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修仙之人大多六亲缘浅,实在是太孤独了,尤其是管蕴仙君,偌大的雪山中只有他一个人,她真的很感谢,他坚持到了现在。
“我不要,师傅不要再收其他徒弟了,一心教导我,我定然能够成为世上最厉害的修仙者。”秦允不满道。
息追仙君边走边说: “记得我当初把你带离结界的时候就说过,你的根骨算不得好。”
“我自然记得。”秦允说着,声音渐渐弱了: “可我不愿意。”
“史上最厉害的修仙者看的从来都是根骨和天资,做师傅的,自然希望能够教出最厉害的徒弟。”息追仙君惋惜道: “今年的仙灵宗大选,我有意再收一个亲传弟子。”
“师傅既然早已想好,就不要提前告诉我,好让我不要早早难过。”秦允撇着嘴说。
“生气了?”息追仙君打量着秦允的神情,只见他挎着脸,满眼落寞,打趣道: “如果我说,无论我收几个徒弟,还是最喜欢你,你会高兴一点吗?”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优秀的弟子会占据师傅全部的眼神,到时候我的,就会成为息追山上可有可无的人。”秦允说着,委屈的眼眶泛红,疾走几步,把自己的师傅落在了身后。
“这小子。”息追仙君无奈地说。
不过,她收徒的心思是不会灭的,这仙灵宗除了管蕴仙君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亲传弟子,就是她了,只有秦允这一个亲传弟子。这种情况下,怎么振兴息追山呢?息追山必须注入新鲜血液,息追仙君坚定地想。今日管蕴仙君对她说的话,也让她有一丝触动。
连着几日息追仙君都没见着秦允,不由得想: “这孩子心眼也不小啊,还是这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了。
师傅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天上地下头一遭了。息追仙君一边盘坐,在息追山搜寻秦允的气息,一边唾弃自己,几息之后,她皱着眉道: “他竟然不声不响的离开息追山了。”
如此一来,息追仙君也不乐意了,也不知道她的教导哪里出了问题,这小子一点也不尊师重道。自己明明在山上,也不交代一声。于是,她也耐着性子不给秦允传信。
直到五天后,一个外门弟子前来告知,原是秦允跟随仙灵宗的弟子们去了般若秘境试炼去了,拜托他五日后再告诉自己的师傅。
“般若秘境我几年前亲自带他去试炼过了,还有什么可去的。就是想故意躲着我,还躲半个月,哼。”息追仙君心中不快,于是气冲冲的去了悬河山山顶的望星亭。
管蕴仙君在望星亭设了一道结界,结界里是灵力化成的暖意。
见他正闭着眼睛打坐,息追仙君也不好打扰,静静地坐在亭子,望着结界外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终年不停地雪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果然,就算是有结界,她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温度。
良久,管蕴仙君睁开了双眼,问: “有事?”
“没事儿,有些无聊。”息追仙君耸了耸肩,缓缓道。
“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考虑。”管蕴仙君又提起了几日前的话,“他是你的劫数,会要了你的命。”
“既然是劫数,那就躲不掉,难道你要我杀了自己的徒弟?”息追仙君认命的说: “以后就别提了,也别再允儿面前说。”
闻言,管蕴仙君一阵沉默,只好道: “若是你死了,我会替你收尸的。”
“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息追仙君笑着完,又回忆起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允儿,他瘦瘦小小,孤零零的出现在时空结界里,不知道是怎么被传到那里的。那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无论有没有人都缩在角落里,后来变得越来越开朗,也胆大起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看着他,觉得自己救活了一个快要凋零的生命。”
管蕴仙君点了点头,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师姐,如果你死了,还会有人来悬河山上看我吗?”他的话语依旧很平淡,但是息追仙君却有些心酸。
“师傅羽化的时候,你对我说,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是一个人。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师姐是想要早入轮回吗?”
息追仙君哽咽起来: “那个时候,我害怕你也会在某个时刻羽化了,可我还不想死,也不想一个人活着,就只好对你这么说。我们都活着,就好了。”
“现在呢?”管蕴仙君轻轻的问,落在息追仙君的耳朵了,很是感伤。
“命数啊,无论怎么躲,都是逃不掉的,是我大限将至,不怨其他。”息追仙君长舒一口气,继续说: “多亏了你,让我能够早日知晓自己的命数,往后的每一段日子,我都会倍加珍惜。”
“但愿。”管蕴仙君冷漠的吐出了两个字。
“你呀,别在这冰天雪地里呆着了,师姐给你安排个跑腿的事做,怎么样?”息追仙君嬉笑的说。
“帮我去昆仑山剑冢取一把顶顶好的剑。”
接下来的几天,息追仙君独自住在息追山上,哪也没去。
由于知晓了自己的命数,她连每日的修炼都懈怠了。若是明日会因意外死去,今日拼命的修炼还有什么用,既然如此,还不如彻彻底底的摆烂。
在整个仙灵宗,她的修为排名第二,第一就是她的师弟管蕴仙君,就连掌门都无法超过,按理说,她已经可以在仙灵宗横着走了,为什么还要努力呢?这种可怕又不错的想法,绝对不能让秦允知道,本来根骨就算不得好,万一他就此摆烂怎么行,息追仙君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这日的梦乡并不甜美,她走在弥漫的烟雾中,心中止不住的发慌,随着害怕的情绪疯涨,她竟然猛地惊醒了!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自己浑身冒得冷汗。
卧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息追仙君立即起身,整理好衣服。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脸生的弟子焦急道: “息追仙君,秦师兄收了重伤。”
息追仙君的脑子轰的炸开,问: “人在哪?”
“被带去了仙药山,挽月长老正在医治。”他回复道。
闻言,息追仙君瞬间消失在了息追山,几息之后就来到了仙药山。刚到,就看见许多个灰头土脸的弟子,还有几个身染血色。
她的眉头突突跳,径直走进了偏殿,之间里面搭了许多个简易的床,好些弟子躺在上面昏迷不醒。
“你来了。”挽月长老正在为一位弟子医治,余光瞥见息追仙君来了,打了声招呼,随后道: “秦允的情况不妙,他不仅受了很重的皮外伤,而且身染魔气,先下筋脉堵塞,一个不慎就会成为一个废人,还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息追仙君难以置信: “般若秘境怎么会有魔物?”
“掌门师兄已经在查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挽月长老实话实说。
息追仙君很快在众弟子中找到了秦允,他身上绑满了绷带,有些地方还在渗血,唯独露出的脸色惨白,除了微弱的气息,完全没有活人的样子。
“真的没有办法吗?”她问。
“我是没有办法了,但是管蕴仙君百年前所种的□□清莲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不知现在可还存活?若有,还可救上一救。”挽月长老认真的解释道。
“□□清莲还种在悬河山上,但是百年前一共中了五株,如今只存活了一株。”息追仙君说着摇了摇头: “先下师弟不在仙灵宗,我先将秦允带回息追山,等他回来再问。”
“人命关天,哪里等的急。若是你借,他定然会给,大不了给他送个信,让他早日赶回了。”挽月长老不理解,忍不住道: “这个时候,显然是徒弟的命重要。”
息追仙君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若是现在联系他,恐怕会误了他的因果。□□清莲及其贵重,就算她是师姐,也不能理所应当的拿去,如今,只能先为秦允续上一段时间的命了。
魔气霸道,留在秦允体内,扰的他不得安宁。为了缓解他的痛苦,息追仙君只好三分魔气,逐一渡化。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愿,秦允变得更加痛苦,甚至会在昏迷状态下,发出疼痛的呢喃声。
“为什么会这样?”息追仙君渐渐急躁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秦允的惨状让她无法自控。
秦允绝对不会死的,息追仙君对自己说,师弟的推演从不出错,她还没死,怎么可能劫数自己先死了。虽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恐惧。
息追仙君甚至想起了师傅羽化的那天,那么平平无奇的一天,转眼,一个和蔼的老人家就消失在了天地间,只留下两个徒儿在修仙的路上缓慢的摸索。
在不断的尝试下,息追仙君找到了给秦允吊着一口气的办法,那就是每日把秦允身体里的魔气吸出来,在自己的筋脉里渡化一圈再还回去。效果是有那么点,不过对于息追仙君自身的筋脉损耗极大。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好的结果了。
在息追仙君的悉心照料下,秦允的外伤渐渐好了,可是内伤依旧。
“修炼了这么多年,你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了废人。就算是□□清莲也难以让你恢复如初,到底该怎么办啊?”息追仙君十分忧愁,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消瘦许多,神色也变得颓唐。
又过了几天,管蕴仙君才姗姗来迟,很快就自己拿着□□清莲来了息追山。
“你是不是和天道做了交易?”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紧张了许久的息追仙君不免心虚。
“没有。”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那你为什么让我去昆仑山剑冢?”管蕴仙君问道: “为何不早日让我回来?”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清莲的,快些给我,我要带着它去找挽月长老。”息追仙君拒绝回答。
“我本想万一你死了,还能用它救一救,没想到连它也折在了他升上去。这下你若是死了,我便什么也做不了了。”说着,管蕴仙君一边递给她,一边道。
“日后的事,现在来不及担心,我先走了。”息追仙君话落就消失不见。
仙药山上,挽月长老似乎等待已久,见她匆匆赶来,问道: “可是管蕴仙君回来了?”
息追仙君点了点头,将□□清莲递给了她,担忧道: “先下有了□□清莲,允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挽月长老摇了摇头,说: “保住性命已是难得,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要看他,也要看你这个师傅能舍下多少年的修为。”
她见息追仙君脸色不好,短短交代两句,就回了药房煎药。
息追仙君在息追山山脚下,望到了未曾离开的师弟,他一袭白衣屹立在山巅,看空中白云流转,神色淡然,似乎世间无事动其心扉。
她轻施术法,与其并肩而立,认真的问道: “你是不是从人间带回来了什么人?”
“所以你一切都知道?”管蕴仙君问。
“我知晓却不清楚,不过这也是你的命数,受着吧。”息追仙君说着,笑了起来。
“她出现在我面前,是命数,却不是劫数,与你不同,你不该去飘渺岛。”管蕴仙君摇了摇头,道: “我自习得推演术以来,未曾出错,我命中本无此人,却偏偏出现,唯有天道可与之抗衡,所以瞒不过我。”
“我没有想瞒你,只是那个短暂的时刻不想承认罢了。你不必担心,我与天道的交易,与此生并无瓜葛,不算坏事。”息追仙君肯定的说: “说不定我可以借此契机得道升仙,不是凡人和修仙者的尊称,而是实实在在的仙君。”
“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不要再去飘渺岛了,真正的仙人从不会平等的交易,只会利用虚假的平衡,来骗取你一时的信任。”
“值不值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徒弟?”息追仙君打趣起来。
“你若想见,什么时候都可以。”他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见肯定是要见的,不过还是等允儿好了再说吧。”息追仙君对着虚空,大声的回了一句。
晚间,挽月长老带着□□清莲熬制的汤药,缓缓的走进了秦允的卧房,为了不打扰她的治疗,息追仙君并没有进去,而是飞山顶看月亮去了。
望着床上躺着的秦允,她的脸色有些古怪,随手在卧房里下了一道禁制,然后给秦允喂下了带来的汤药。
良久,秦允渐渐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见身边之人不是息追仙君,而是挽月长老,讽笑的问: “你这么明目张胆,不害怕被发现吗?”
挽月长老摆了摆手,满眼无辜: “我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可害怕的?”
“别装了,难得你还来喂我解药,我还以为父尊利用完我,就会把我除掉。”秦允尝试运转体内的灵力,却因为无法承受灵力波动带来的痛苦而吐出了一口血。
见此,挽月长老不怀好意的说: “你没死,自然是因为还有用处,好好的发挥你的用处,就能多活一段时间,也能让你在魔域的母亲好过一些。”
闻言,秦允不屑的说: “这么多年,我和母亲虽然活着,却不知生生死死多少次,大不了将我们都杀了,也好过这样的折磨。”
“可惜了,偏偏不能如你们所愿。”挽月长老得意的说: “这次的□□清莲正好可以医治魔尊多年前的旧伤,待魔尊重回巅峰之日,攻破众仙门指日可待,到时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废人了。”
“如果我没记错,父尊的旧伤,是被管蕴仙君剑气所致。就算重回巅峰又能如何,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秦允缓缓道。
“所以啊,你在仙灵宗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管蕴仙君的弱点是什么吧?”挽月长老“呵呵”的笑了出来,却让秦允的身体一僵。
他试探的说: “管蕴仙君这样强大的人,是没有弱点的。”
“别自欺欺人了,魔尊下一个目标就是息追仙君,要么重伤,要么死。”挽月长老谈了一口气,可惜道: “装了乖乖弟子这么多年,不会下不去手吧?”
秦允目光狠厉的望着她,道: “你不会以为以我的实力可以伤了她吧?”
“你受了重伤,息追仙君为了让你恢复如初,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你应该知道怎么办。”挽月长老说完,就撤了禁制,慢悠悠的下了山,留下秦允一人纠结。
几乎是同一时刻,息追仙君便来到了秦允的卧房门前,皎洁的月光将她的影子落在了门上。她小心的敲了敲房门,轻声问: “允儿,你醒了吗?”
秦允反应过来,瞬间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做虚弱状。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傅,只好先逃避。
因着没人回声,息追仙君缓缓的推开门,踮着脚走到了秦允的床前,施展灵力检查了他的身体,不过一会儿,她心中惊讶。
不愧是□□清莲,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体内的魔气清除。除了堵塞的筋脉,其余处皆恢复完好。
不出意外的话,秦允已无性命之虞,息追仙君心中的石头可先往一边放放了。于是,她同时一般离开了,不在此处打扰他休息。
息追仙君一离开,秦允就睁开了双眼,他心事重重,再不能入睡。
第二日,息追仙君再来看他的时候,秦允已经坐在了院落里,正抬头观赏着银杏树。
“你醒了?”息追仙君见他精气不错,高兴的走了过去: “没想到一醒过来,你就有这么好的兴致。”
“师傅,这段时间让您担心了。”秦允目光望向师傅,愧疚道。
“无妨。”息追仙君不觉,认真道: “我听闻当日遇到了四方兽,一方实,三方虚影,你不知真假,还敢挡在众人之前,当是勇气可嘉。”
“我为师傅弟子,自当以守护仙门为己任。”秦允直言道。
“好了,这些日子你先静心修养,筋脉之事,我会想办法的。”息追仙君继续说: “切记,不可运功。”
“师傅,今年宗门大选,你收徒吧,我不再闹那些脾气了。”秦允失落道: “与师傅和宗门的漫长岁月相比,我的人生恐不过须臾,只希望师傅日后闲时,能多来看看我。命断息追山,是我此生最后的愿望了。”
“你这是说什么?”听着听着,息追仙君气不打一出来: “你伤势未好,我哪还有心思收徒。有这空闲时间乱想,不如先在躺床上睡一会儿。”
“什么命断息追山,在我面前竟然敢说这种话,当息追山是什么地方。”息追仙君意断然道: “我会让你好好的,也会修复你的筋脉,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发虚。办法是有的,但却可能损耗她几百年的修为,并折损寿元。
息追仙君隐隐感觉到了管蕴师弟的推演,命运不是从某一刻开始,而是自始至终都存在,只是关键的节点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久前还信誓旦旦的息追仙君,现在竟然也犹豫起来,她暗自苦笑,转而叮嘱秦允: “明日我出去一趟,五日内会归,你在山上好好修养。”
“师傅要去哪?”秦允立即问。
“江河湖海,九州大地,我去寻一宝物。”息追仙君声音悠扬,还不等秦允再问,就抬步走了。
没落的时光里,秦允目送息追仙君的身影离去。后悔吗?如果知道她是这么好的人,他就应该死在时空结界中,不该祈求有人会来救自己,从而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不曾被温柔以待,他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憎恶这个世界,不需要悔恨和内疚,不需要担心身份被发现,不需要害怕温柔会消失。
五天后的夜晚,秦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坐在窗户旁发呆。零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警觉,远远望去是息追仙君熟悉的身影,他已经走了出去。
月光下的脸庞晦暗不明,晚风吹过,让秦允闻到了一丝血气。
“师傅,你怎么了?”秦允跑到她的身前,扶着她的胳膊。
息追仙君却突然失了力,倒在了秦允怀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感受,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痛苦。
管蕴仙君正在望星亭打坐修炼,忽然感应到了不远处发生了什么。很快,寒风来临,为金秋的息追山带来了洁白的雪花。
突如其来的凛冽,让秦允打了个寒战。
管蕴仙君轻恰了个诀,就将息追仙君带去了悬河山,而秦允,则被留在原地。
“她不会有事的。”
管蕴仙君为他留下了一句肯定的话。
强大的人总是告诉弱小的人,不会有事的。他们可以尽情的隐瞒自己受的伤,只为自己羽翼下的人可以不那么担忧。
秦允是息追仙君羽翼下的人,而息追仙君是管蕴仙君羽翼下的人。因着师徒缘分,管蕴仙君希望他能少些担忧。
第二日,息追仙君把悬河山能转的地方转了个遍,也没得见管蕴仙君的小徒弟,不由得郁闷,去到望星亭,询问道: “你收的小徒弟呢?”
好一会儿,管蕴仙君才收了功,解释道: “她天资聪颖,我引她入门后,传她剑诀和剑谱,并将你让我寻的剑给了她,她就去了后山禁地闭关修行了。”
息追仙君听得目瞪口呆,问: “这听着,怎么和你的性子一般无二,难不成是你让她去的?”
“她自愿的。”管蕴仙君道。
“她才辟谷了几日,就能忍住饿肚子了?”她惊讶地问。
“正是样样如此,我才说她天资聪颖,根骨极好。”管蕴仙君淡淡的说。
“这般徒弟,为何不让我碰上。”息追仙君略显可惜的说。
“一个不爱同你说话的徒弟,你耐不住性子的。”管蕴仙君丝毫不留情面的说。
“确实如此。”息追仙君点了点头,又道: “可这与我想的不一样,天道说,她可以陪你到修行的终点,我以为会是个可爱的、粘人的小徒弟。”
“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同允儿一样,何况,天道说的不错。”管蕴仙君解释道: “能忍住悬河山冰天雪地孤寂的人,首先自己就要是这种性子。”
闻言,息追仙君认可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所以你同天道做了什么交易?”他继续问道。
“允儿还在等我,我先走了。”为了叉开这个话题,息追仙君选择直接走人。
息追山上,秦允等的花都谢了,心中焦灼,担心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管蕴仙君也无法解决的事,直到自家师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