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第五个问题：死亡的时候对方会选择的地点，并回答自己死亡时选择的地点。】
“咖啡店。”
【警告：答案不能含有出现过的地点】
景也同样受到系统提醒，回想高中暑假时窝在黑色充气沙发打游戏机的京，那时同样也被系统判定答案无效，“你被预判到了。”
具体的问题已经忘记，只记得京的反应。
身穿棉质短裤的京双腿并拢从沙发中挺身坐直，双手举高游戏机伸懒腰缓解游戏疲劳，蓦然摆出无计可施的惊恐神情语气惋惜，“欸，景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被预判到吧，只要景和我一起，我们是不会被预判的，只会被判定胜利。”
“我所有的策略都写给你了噢，景。”
“好好看。”
没有默契的他们，充分利用旁门左道（事前合谋）取得胜利。
“重新回答，家。”
“家。”
他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第五个问题。并且势在必得。
——
全息电子屏沉默三秒又继续弹出对话框。
【最后的问题：找到消失已久的对方，对方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
答题的双方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京早已经预设过这种情况，他们仍有应对的方法，预设答案模板是“想你”。
启唇回答，就可以通过本次默契问答。
“但是，”
眼眶中剔透如墨玉的眼仁向眼角滑动，低头沉吟，长发末端静静垂落在拱高的蝴蝶骨之间，审视题目的目光力透纸背一般，“万一关卡的通关点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地回答……”
【请回答：倒计时60秒】
“……”
“……”
——
六个问题全部结束，浮空的全息屏幕一刻不留地消失，没有出现游戏结算的系统提示。奖励与惩罚也没有以任何形式出现。说明游戏肯定正在进行，并且这关应该会以六个问题为核心。
她需要更多信息。
“蓝。”
京对空气喊一声，“出来。”
“小京~”
“我才是被困住的那一个，对吧。”
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空气墙，反应过来的京接过蓝脱下的西装在地面铺开，曲腿暂时休息，适应的速度让蓝咂舌，“景肯定发脾气。”
“他是定点炸药吗，怎么离开你就发脾气。”蓝像是听见什么稀罕玩意噗嗤笑出声，跟着在京身边坐下，“不介意吧。”
“对啊，又不是定点炸药。”
京看蓝说话语气与举止趋于平静，没多好奇，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放远脑袋放空。
被摆一道。
被强制剥离的景大概窝在一个相对清静的地方不肯挪动，分离焦虑的小动物般头顶着墙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用时间去适应因为强制剥离所带来的身体不适。虽然看起来落魄可怜，但只要你把手凑过去逗他说话，你绝对会被他死死咬住，咬到出血为止。
泄愤发泄完为止。
“一开始就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知道我驻守游戏关卡的真正规则。”蓝对于京提问的两个问题沉默般无视，自来熟地蹲在她身边，伸直手臂搭在膝盖如路边混混，完全丢弃礼貌管家的包装，“照理说失败几次才会反应过来。”
“你说规则了啊，笨。”
她已经不想吐槽这个游戏的关卡设计到底多阴险了。
完全不体谅玩家游玩感受，反而似乎更加偏爱让玩家崩溃。
“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游戏关卡的BOSS！”蓝不耻下问，指尖挠挠自己不好意思的脸蛋，“你们是高玩？”
“……景和我都看出来，你应该是玩家。”
她眼底噙满同情，“就算不是玩家，也起码是个真人。只要仔细看仔细摸，真人的脸跟市面上最精致的建模还是有区别的。当时觉得你有蹊跷，然后花点时间验证猜想而已。”
“走廊很干净，你一看就是个坏人。傻子都知道你很可能就是那个阻碍玩家通关的怪物设定。”
市面上的游戏也就这点套路。
“……可恶，便宜你们了。”
蓝沉默下来默默地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一点，表情迄今为止才是真正地好懂，神经质也消失无踪，“那我岂不是一直在你们面前做猴戏。”
她选择不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小蓝玩家，你的搭档去哪了。”
京观察他噤口不言的表情，双手撑着地面向后仰，“景对你捅来捅去就是发现你有猫腻。当然了，他想杀你也是真的。猜测你可能是真人，甚至可能是个玩家，不可能只是负责引导下一对进场NPC。”
景喜欢欺负NPC，
邪恶又不会受道德谴责。
“特别表情浮夸又难看。”
这也是剩下的底牌：从蓝的嘴里撬出更多信息并试图破局。撬话的时间与氛围也选得刚刚好，本来想要武力胁迫撬出点信息，但现在正好打发时间。
“居然一开始就……”
蹲着的蓝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出神地盯着在餐厅被景踩脏的鞋面，鞋面上的灰尘仿佛是自己的人生写照，“我和我的搭档在第一关宣告失败，她被NPC抓走，游戏系统说要想完整地离开那里，必须找到一个站桩的替死鬼。”
替死鬼
真是形象。
“我太笨了，是我拖累玲。”埋头的蓝宛如蔫坏的青葱，闷声闷气，“果然玩游戏最可怕的就是你信任的人。”
这剖白听得京蹙眉。
“……”
“我骗你的。”静静搜集信息的京盯着他低气压的后脑勺，目光很快移向远处悄悄转换谈话气氛，摆动着脚让鞋尖与鞋尖碰在一起，谎话信手拈来没负担，“你不是因为表情生动而暴露，是因为你完全不像管家，很多低级错误。”
“哪有管家站没站相，小混混样。”
“喂！”
被戳到痛处的蓝算是发现京和景性格都奇臭无比，还不积口德，“……谁叫你们恰好送上门，太兴奋就没管这么多。”
“话说回来，我们就一直坐在这里吗？”
这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你无聊了？”
“那有事拜托你，小蓝。”
“……？”
一阵恶寒。
——
“……”
“……”
被拖到陌生场景的景大致肯定：
六个问题并不是单纯提问，默契问答游戏仍旧正在进行。他们之间被游戏强制分开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单独答题。
被当做人质的京，
相当于腰斩他一半的胜算。
现在位于造景为商业美食街的场景之内，景在室内取一杯水坐在角落伸直腿，委屈颈椎将头往后靠在椅背上面像是不适应现代社会的小兽，轻声，“被算计了。”
丢失京的时间越长，失控概率就会越大。
泄了气的人形皮球。
光滑的餐椅让腰身不知不觉慢慢向下滑去，额发遮住眉眼的少年将运动外套重新拉高遮住干涸而发红的唇，挺括衣领密实亲和地包围半个头颅，吸嗅着京残余的气味，面容疲惫地闭上眼，“……真累。”
看不见京的游戏没有力气玩。
“干脆全都破坏掉好了。”
他眉色皆是无法忍受的厌烦，反正能握住的东西都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京。”
他收紧双臂把脸埋得更深。进入耳朵里的电子音、商贩吆五喝六的声音，快餐店几乎雷同的炸鸡味……缺少了京坐在身边，还有手感极好、能随手拿起打发时间的头发。颇为失落地摸索后脑勺的发圈，将它解下来戴在手上方便一眼就看见，“就剩下发圈。”
只有自己
真是一点兴致都拿不出来。
“蓝。”
景尝试利用规则【召唤】。
玩家对于【伙伴】可以进行单方面地召唤。
“来了。”
蓝立刻出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延迟，“看来脑子还是灵光的嘛，知道把我叫出来。”
一叫就到的蓝挑眉瞅见面色不虞的少年自暴自弃地趴在餐桌枕着手臂，只露出一只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审视，大半张脸被掩盖在手臂之后宛如一枚阴郁不能见光的蘑菇，不在意蓝的性格发生了大转变，开门见山，“她怎么样。”
“哟哟哟差点认不出来，”眼前这个死了半条命的人是谁，“死透了？”
“先让你死透。”
景慢吞吞地摇晃直筒杯里面的清水，旋出小小的漩涡后杯底轻叩桌面，蹙眉夹着不能自我平复的焦躁，“她肯定交代你什么东西。”
蓝身上的西装外套不在，应该被京拿走了。
蓝挂着没皮没脸的笑容，双手竖举在自己灿烂嘴角的两边，“败给你们的心有灵犀。”
若是他和玲拥有此般默契……
“……”
“京在哪里。”
他不喜欢频繁说话。
焦躁地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丧失情绪掌控能力，树叶随风而动、人来人往抛掷的噪音甚至自己的一点小动作都让他的感官过载，头痛不已。只能握住手边的玻璃杯好让体内焦躁崩溃的喧嚣安定些。
好像被砍去四肢的活人被扔进火红的铁锅般架起来燃烧。颇有生煮他的煎熬滋味。
“在第二关的入口。”
蓝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行为放荡不羁表情却很凝重，发觉焦躁的景此刻安静不少，刚刚还像个克制的疯狗样死死剜他，“她说六个问题可能需要全部触发。”
游戏系统又再次隐瞒了真正的通关规则。
“不可以。”
景似乎早知道京给出的解决方案，漠然轻呷凉水，不耐烦地转动玻璃杯隐忍着一口气吐出长句，“你没脑子吗，居然让她说出这种话。”
“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我都没明白这一关怎么玩，还有什么是六个问题全部触发？”还真是个到处炸的炸药包。
“……”
景感到更加头痛欲裂。不单单痛自己的，还为身边的蠢货头痛。
京的意思很直白：
六个问题其实是六个任务目标。他需要猜度对方作出的答案并在场景进行寻找。
因此回答该类默契问答时不能仅仅通过与对方答案吻合便万事大吉。棘手的是，后三个问题意味着消失，他们在回答第六个问题时才后知后觉，六个题目可能不单单只是考验回答一致的默契。
京现在的处境跟消失无异。
“给你。”
蓝眼瞧他的脾气到达发作边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乖巧地遵照京的吩咐，从口袋掏出一对银白色的水钻耳钉大咧咧地放在桌面，一瞬不瞬盯着景的反应，“她说这是镇定剂。”
果不其然，他眉眼一瞬间如春风抚吻得到舒展，像是被一直待在他身边的京轻轻抚平。
“变脸好快！”
虽然面瘫但是总感觉面前半死不活的人倏然变了张脸，蓝啧啧称奇才注意到景的耳垂也有耳洞，“说你双面派真的一点错没有。”
像从前一样，都被她预料到……
没有京在身边的自己就是会缺乏动力。
——
（回忆）
“如果遇到固定答案的问题怎么办。”
以前的景翻阅京利用课余时间积累的默契笔记进行严谨地挑剔，噙住笑意用荧光笔高光标记，“比如京喜欢被表白还是表白。”
“我们在答案里看看哪个答案的第一个字的排序更靠前首字母就好啦，笨蛋景。”京接受景的薯片投喂，双马尾在景的手心里被无聊的他抓起来打理。
“都说要解开发圈才能睡觉。”
京的坏习惯，他蹙眉摩挲被发圈勒出来的发痕，“上课看你的发尾看得我难受。”
压出一节节痕，像是歪扭坏掉的竹子。非常扎眼。
“都说不要用吃薯片的手摸我的头发。”
“所以京喜欢被表白。”
景一边继续阅读笔记，一边将她打结的头发梳得听话柔顺，从指间溜走又被他抓住。充耳不闻她对自己薯片手的抱怨。
“按照这个做题方法来说也没说错……”
她不在乎自己喜欢被表白还是表白，一切都为胜利服务。
“京最喜欢的人是谁，”景拿起水杯润喉让自己嗓音恢复正常，专心致志地打理她的头发，“这种没有给选项的问题怎么回答。”
“这种由‘喜欢’为核心的设问，一律回答没有。”京对答如流，在应付默契问题上努力地钻空子，“笔记第二页。”
“只要将设问分门别类，自然迎刃而解。”
喜欢什么颜色、爱看什么类型的书、最美好的经历等等，都可以套用：没有喜欢的颜色、没有爱看的书、没有最美好的经历。
默契问题的答案本质是【统一】与【吻合】
至于真正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是重点。
说谎在默契问题里是灰色地带，毕竟一致的说谎可视为默契。算是真心话大冒险玩法与默契玩法的差别。
就算通关，也不会证明有默契的。他想。
“真狡猾。”
景一语道破她的小聪明，“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总是不通关。”
“……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说来也是邪门，即便准备了完全的准备工作，但只要和景玩默契游戏一定会有奇形怪状的难题以及莫名其妙的死亡结局。比方说上一次的双人俄罗斯方块，但每次景都将俄罗斯方块落到她要落的位置上，让她急急忙忙将方块落在其他空位一点都不美观。后来她画好楚河汉界每个人负责一边，总算勉勉强强顺利通关，但分数非常不好看只获得一颗星。
真是奇怪。
笨蛋京，
我们依旧会遇到更多失控的问题。
到时的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