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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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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生的妻子,在一旁同一个常来的学生说话,阿姀路过,便听了一耳朵。

“唉,你又何尝不知,他是个倔的,临终前便说,家产悉数用来重建学堂。”接着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鞠躬的女儿,愁苦万分,“死者已矣,我又岂好违背他的遗愿。”

学生是现在在西街开一个文房四宝铺子的掌柜,姓洛,是个爽快人。

洛掌柜一听,当即表示反对,“这如何使得!师娘您与小妹无甚收入,夫子又一向朴素,家中本就没什么银钱了,也要为起居打算啊!”

这调门一高,四周的人便都往这里看了过来。

只见那洛掌柜衣袖一挥,开始慷慨陈词,“同窗们!大家同受过夫子教导,自当共同完成夫子遗志。鄙人提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断不能叫师母母女为此拮据下去!”

三三两两地,私语声窃窃而起。

筹办学堂这种事,便相当于上香拜佛做慈善,都是有来无回,赚一个名声罢了。

在场的一干人等里,有做了小官的,有如洛掌柜一般行商的,有种田的农户,还有行军行伍的兵卒。

大家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所说财富,只怕在人堆后面听着的章海,才是最粗的大腿了。

于是有人提问,“那,出力出钱,都是如何一个出法?”

这算是问住洛掌柜了,他是个头脑发热的人,根本没仔细想到这一步,顿时怔住了。

“既是夫子遗愿,我们自然是要助其实现的。况且自从学堂没落,城中再无我等平民百姓能供得起的学堂,孩子们要读书考功名,朝廷需要人才,也理应将学堂办起来了。”

一男子捋须缓言,将事情说得更加透彻了。

无关自身利益的事,人们都擅长隔岸观火,并不一定会未必伸出援手。

而这男子方才的话一语中的,谁家都有孩子,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早些启蒙早日考个功名,这就关切到每一人了。

若是不能出钱,去教教书打打下手也算处理的话,有何乐而不为呢?

阿姀对这番话欣赏地点点头。

她见过这男子。在州府大牢提审如醉时,他便是从旁协助的那位执笔。

虽官位不高,但时常与书文打交道,言语有条理,字也写得很清秀。

如果真的开一间学堂……阿姀敛眉思索,他做先生,倒是个不错的打算。

章海隔着人,瞧见阿姀也在凑这个热闹,便从后面挤过来,走到她身侧,“您也对此事感兴趣?”

阿姀一下子被从脑海中环绕着琅琅书声的学堂想象打断,有些意犹未尽。

“章掌柜也有意于此?”她心中一个青涩的构想,在此刻悄然滋生。

章海长叹一口气,“您与小侯爷少年夫妻,还不曾有儿女,可能还不理解咱们这些做父母的心。”

阿姀好奇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听。

“人若是做了父母,便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予儿女。我与内子,年幼时都不曾有过很好的念书机会,是以辗转殷勤,才创下了今日的家业。辛苦半生,甚至曾经行至险路,呃哈哈,差点做下错事。”

说到此处,约摸是不好意思提起从前与魏虢晖刘敬铭狼狈为奸的过往,章海羞愧地笑了笑。

阿姀也低头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将功折罪,也不必再介怀。”

章海的缺陷,阿姀和衡沚两人都看得透彻,人是一根筋,顶多就是贪财,没有心眼儿罢了。

要不然也不能叫他坐上商会大掌柜这个位子了。

章海搓搓手,便继续道,“咱们大崇的规矩,官念私塾或学堂,商贾之子不可去学,这是不可逾越的。即便如今恪州行商者众多,也多是子承父业,难有出头之日。老员外的这座学堂破败之后,官家儿女还可以请先生上私塾,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家里的娃娃,就更没有读书的去处啦。”

阿姀听得他话中摆明的示弱,心中也猜到章海看自己在旁听这些人说话,可能是对此有兴趣,便想再填一把火,好能让他的孩子也有学可上。

章海家的情况不同寻常。若只是商贾之家便也算了,他夫人苏岚还是风尘出身,这便犯了朝廷立下的规矩,贱籍不得入官。

所以想法设法地,在这里提点阿姀。

“出钱咱倒是有,只是想借您这个由头,好让我儿日后也能学有所用,考个功名才好。”章海陪笑着,语气都软了很多。

阿姀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面色,也觉得心中酸软。

章海说得是,为人父母,哪有不会自己孩子打算的呢。

是以再为难、再难办的事,也舍得下脸面来求。

想到刚刚逃出都城时,扮了男装去教书的那个村子,不也是同样的情景吗?

十里八乡,就那么一座破旧寺庙改建的学堂。教书的夫子是落榜的秀才,家家户户即便是求,也要把孩子送去。

这是全家人的希望,所以就算是身份被揭穿,当街受人大骂,阿姀也能够理解这激烈的想法。

“我想想,明日你来府中,我与你答复。”

章海点头哈腰地告退了,夜里甚至又特地送来了绿豆汤消热,狗腿得要命。

挽郎们一夜都要唱念做打,那拖长的调子和不甚清晰的唱词,加上盆中烧纸不曾熄灭的火,熏得人昏昏欲睡。

老书生的夫人和女儿,跪在灵堂中甚至都互相靠着打盹儿。

阿姀却因为心中的无限构想而难以平静下来。

城中的商户们向来一毛不拔,从前刘敬铭在位,都是以官之名不断施压,才得到大家怨声载道的交钱。

那些钱查封之后,又以公堂的名义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商户,算是挣得了些民心。

可北地处在边境,眼下的和平朝不保夕,迟早有一日会引发混战。

而沈琅的为人阿姀最为清楚,她这位半吊子皇叔更是跋扈奢靡,更不可能因为千里之外的恪州安危而筹拨军费。

衡沚这些日子也彻夜不停地与户曹商讨,甚至有几夜干脆宿在公堂,忙得不合眼。

所以衡启在位时,究竟是怎么筹措军费的呢?这个问题,阿姀思索良久,才在恪州的商会身上找到答案。

衡启从前刻意纵容商会行径,与各个富商结拜兄弟,在外人看来他一方诸侯行此举几乎是不可理喻的事。

可为了得到钱保住整座城,又有什么不能点头哈腰的呢。

或许兴办学堂,亦是恪州转圜的时机。

想到这里,阿姀立刻从蒲团上站起来。

原本倚着她肩膀睡着的周嫂子赫然失去垫靠,差点闪了身子。

“嘶,我说你这大半夜的扑腾个什么劲儿啊?”周嫂子眼都睁不开,一边打哈欠一边没精打采地问。

阿姀俯下身,将几乎不清醒的周嫂子扶正,“我有点事,回家一趟,你先盯着这儿啊!”

说完,人跟一阵风似的,就溜出了门。

夜色宁静,有她和没她,好像毫无分别。

挽郎腮帮子都要吹酸了,好不容易趁着间隙停了下来,问道,“这是干嘛去了,急匆匆地?”

周嫂子摆了摆手,将火盆里烧不透的纸翻了翻,“年轻夫妻,热火朝天是正常的。”

挽郎撇撇嘴,不再问了。

阿姀夜半奔马,心里激情澎湃,如惊涛拍岸,越来越急。

马停在私宅门外,人敲了了门,还未等府卫睡眼惺忪地问一句名姓,便捷足先登抓着对方问,“小侯爷在吗?”

府卫被这一问问蒙了,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才清醒过来发现是他们召侯夫人,仓促行了个礼。

可人早就消失在眼前了。

阿姀绕过回廊长桥,才有些冷静下来。

月已西沉,此刻夜深,只怕衡沚已经睡了。

主院静悄悄一片,果然黑灯瞎火。

阿姀蹑手蹑脚进了门,从桌子边绕过去,探头到屏风后面去寻人。

不在。

榻上整端冰冷,一看就无人就寝的样子。

再去探床上,手摸到被褥,也无人安睡。

去哪儿了呢?

思索的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找什么呢?”

就像是平静水面突然被砸进一块石头般,午夜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响起的人声,吓得阿姀身体一抖,赶忙回头看去。

她原本就是附身向前探的姿势,重心一个不稳,便要栽下去。

身后人怕她磕着,赶快伸手去扶。

阿姀下意识揪着他的袖子,也连累着对方一起倒在了床上。

好在姿势不同,被扯倒的人,尚有反应的机会,左手在床上撑了一把,整个人拢在阿姀的正上方。

黯淡的月影恰好投在纱帐上,借着这一点点光影,衡沚的眼中,如一潭静水。

阿姀仰面望着,欣然沉于此。

“夜深人静,偷入纱帐,娘子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沉郁,也融进了晚夜安宁之中。

阿姀坏心眼儿地勾起嘴角,近在咫尺的距离,抬手理了理他被自己情急之下扯乱的衣领。

“突击查一查,娘子不在家的日子里,郎君有没有守夫德啊。”

最后一句话讲得慢悠悠,包含揶揄之意。

衡沚垂眼盯着她,半晌不语。

已经说过今夜不返的人,此刻又回来了。

就在眼前。

她身上香囊的清香,充斥包裹着衡沚,完完全全。

“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去了?”阿姀带着责问的语气,笑着拽了拽他。

距离便更近了。

“你呢。”衡沚不自觉吞咽了一下,顺着她的意闹下去,“总不会是想念我至深,悄悄溜回来?”

发梢垂在阿姀的脸颊上,她的手在一旁无人无意识地十指扣紧,难以拂去面上的痒意。

于是那阵痒意如火苗蹿起,烧得她越来越急躁。

“是啊。辗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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