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宫规
林纤纤很是惊讶,赶忙转身跪地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她像一只突然被惊扰的兔子,谢玟这样想,可是她怎么在这里,青云殿和清月殿挨得并不近,谢玟的眼神突然暗下来。
姩姩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他从前与她相处,知晓含灼心中并不龌龊,她待女子很是尊重,可是因着纤纤,姩姩已经发了许多脾气,难不成……
林纤纤见谢玟没像往常一样伸手扶她起身,心中真的慌张了,“皇上……”
她咬着嘴唇抬眼看他,眼眶微红,好不委屈。
谢玟一愣,心中一软,上前伸手将人拉了起来,但还是开口问道,“纤纤怎么在这里?”
听了这话,林纤纤眼睛里突然就续上了水波,那嘴唇被她咬得嫣红,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谢玟的衣袖,语气呢喃,“回皇上,嫔妾听说许姐姐今日身子不适,心中一直挂念着,可是想着不好来打扰姐姐养病,是以心中纠结要不要来探望,后又听说张姐姐过来了才大着胆子来看看姐姐……”
只是,她说着顿了顿,瞄了谢玟一眼,似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出口。
“怎么了?”谢玟将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握进手中。
林纤纤心中欢喜,只是面上却不显,“姐姐许是与张姐姐说得累了,我去时姐姐身边的宫女说姐姐歇下了不便见我。”
她垂下眼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任谁也看得出她心中伤心。
谢玟略一沉吟,“你说的张姐姐……”
他显然是不记得了,宫中的女人虽然不多,但是他却还是没能每个都记住,就像当时母后一定要塞进来的那位庶表妹,他现在已经记不得名字了。
“回皇上,林美人说的想必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如今是张贵人。”高盛抢先着答了。
林纤纤点点头,可是心下窃喜,她不是不知晓宫中的嫔妃都看不上她,看不上她出身卑贱,可是那又如何呢?对她来说,吏部侍郎的身份很是贵重了,比她那快要上街要饭才能活着的爹已然尊贵不少,但是他的女儿在宫中却不能被皇上记住名字。
“原是这样,”谢玟颔首,磋磨了一下林纤纤的手,“张贵人的父亲在姩姩父亲手底下办事,如今姩姩进宫,两人亲近些也是该的,你不必想太多。”
姩姩。
林纤纤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或许就是许含灼,于是嗯了一声,但还是带着厚重的鼻音。
谢玟知道面前的可儿委屈了,只是姩姩还在病中,他也不便在这里多留,又出言安抚,“她若是不愿见你,你也少来见她,朕知道你懂事,嗯?”
帝王的尾音勾在她心上,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委屈,那自己目的也算达成,不必咄咄逼人。
另一只手上去拉住帝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谢玟抬手顺了一下她的青丝,连带着又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将林纤纤闹了个红脸才轻笑出声,“朕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用膳。”
林纤纤这次是真的羞怯,红着脸行礼称是。
谢玟走了两步又转过身,“若是喜欢吃桃子,等长成了朕叫人给你送去一些,你也不用羡慕旁人。”
说着又转身离去。
林纤纤心中怦怦跳,脸已经烫的不像样,不怪宫中众人都想争夺这份圣宠,宫中寂寞,能得皇上几分用心,便如同暗夜见微光,叫人心生欢愉。
含灼等人等的又饿了,想着他应当不会食言,于是只尝了口糕点垫垫肚子。
待看见谢玟进来她从床上跳下来屐着鞋子便扑了过去,又扯着人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按,“皇上你快摸摸嫔妾的肚子。”
“怎么了。”谢玟笑,手却是很不客气的钻进去,触手就是温润的凝脂一般,还透着热气,想来是病痛还没有散完。
含灼嘟了下嘴,“扁了,皇上这么晚才来,简直要饿死嫔妾。”
谢玟又笑,叫人上膳,坐下后将含灼拉在腿上,“朕不来,你就不吃了?”
“嫔妾等着皇上,怎么敢偷吃?”说着盈盈笑着,瞧着精神头已经大好了。
可是谢玟却觉得手下的身子硌手,往年她与静怡在一处的时候含灼还是珠圆玉润的,今年见她清瘦了许多,想来是那场大病闹的,身子虚弱不少,这不刚进宫便又病了。
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心疼,但是却伸手拈去她嘴角的糕点碎屑,调侃道,“嘴都不擦干净就要糊弄朕?小馋猫。”
含灼摸着鼻子笑了声才从他身上跳下来。
谢玟顾念着她不舒服,自己也不是什么禽兽的人,因此只是抱着她和衣而眠,第二日起时依旧让人去向贵妃说明她不用请安,主要是含灼还病着,需要好好修养。
含灼胆子大,又仗着和谢玟的情谊,总是和别人不同,也不起身侍奉谢玟起身,听见谢玟交代人去给自己请假时,直接争着迷茫的眼睛拽了一下还在床边的他,“皇上既这么体谅嫔妾,不若叫人多给嫔妾告几日假。”
她话都说不清楚,瞧着很是随意。
后宫里谁敢这么求恩典,谢玟宠幸别的嫔妃,有时怜惜了也会道一声不必请安,只是她们谢过恩典后都依制去请安,陈妃如此、林美人也如此。
含灼这样不仅不去,还要皇上帮她多告几日假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谢玟只是略一沉吟,想着昨夜她又烧起来,将太医请过来折腾一阵才睡过去,便也应了。
她身子弱,贵妃又不是正经皇后,他还不算色令智昏。
交代了两个宫女要含灼好好用药谢玟才去上朝。
含灼在这里睡的香甜,贵妃的长春宫中的众位嫔妃却是各怀心思。
贵妃打发了来传旨的小太监,又说了几句含灼既然病着自然该多休养的话。
可待人走后,殿中便热闹了起来。
“要我说,这位许贵人到底与我们不同,人家与皇上情深,做什么都有皇上护着,从不将宫规什么放在眼里。”云容华娇笑道。
“云容华这说的什么话,规矩也不过是人定的,皇上既允了许贵人,那许贵人便是依旨而行,算不上犯规。”陈妃品了口茶,语气清淡。
“许妹妹身子病弱,恐怕确实不适,各位妹妹也不必想太多。”云惠妃出言。
“呵,”一声讥讽从尾处传来,众妃看过去,就见孙才人一脸不屑,“贵妃娘娘前几日才训诫我等,道若是病了切勿近身皇上,免伤龙体,许贵人倒是半分没有听进去。”
林美人不由想得自己那日面子尽失,忍不住驳斥,“孙才人这话不对,皇上想宿在那里,岂是我等可以左右的吗?你我不过是天子嫔妃,面对天子,唯有顺从而已。”
“够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闹得齐若萱头疼,许含灼这是下她的面子,刚进宫就如此跋扈,自己实在烦躁,只等过几天她身子好了过来请安时挫挫她的锐气。
此刻,她只想赶紧结束请安,“许贵人的事皇上亲自让人传旨不必请安,尔等又置喙什么?”
说着,又看向林美人,“宫中嫔妃虽只是嫔妃,可也应当明白为人臣妃,也有劝诫天子的本分,不可使天子耽于后宫享乐,林美人方才那般说,是不满本宫训诫吗?”
林美人当即跪下,低首道,“嫔妾并无此意。”
“罢了,都回去罢。”懒得和她争执,齐贵妃直接下令散会。
林美人暗暗咬牙,只觉得自己的位分还是太低了。
圣驾一连在含灼这里宿了五日,谢玟将她进宫初日损她的面子一并补了回来,还跟含灼提了几句晋位的事情。
含灼看他既然对自己说了,便说明这次便算了,只等着下次该晋位的时候一并算就是。
“为何?”谢玟提靴的手一顿。
含灼知晓这是补她的面子,她并不想这样,但是不知道如何跟谢玟开口,想了想只道自己最近恩赏太过,本就已经好几日没去请安了,总该不好将宫中的嫔妃都得罪了。
谢玟想着也是,便罢了。
含灼再来请安,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并非她不懂后宫规矩,只是自己即便恪守宫规,也总能从别的地方叫人拿住错处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过得顺心一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哎呦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许贵人吗?”含灼一进殿中就听见了云容华的讥讽。
宫中爱挑事儿的,她称第一便没有人敢称第二,为人很是霸道。
不知晓她同自己兄长的那些旧事,若是自己悉数说给谢玟听,她还能不能这么蹦跶。
但是即便不顾及她的脸面,总也要想着自己的兄长,含灼想想也就罢了。
“许贵人身子不适,又连着几日侍奉皇上,实在辛苦,今日怎么舍得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她不依不饶道。
含灼没有理会她,先给齐若萱行礼之后才坐下。
“前几日身子不爽,如今好了,不敢辱没规矩,自然要给贵妃娘娘请安。”含灼四两拨千金的回道,并不提别的。
“请安与否倒是其次,只是本宫前些时候刚说过,若是生了病,便离龙体远一些,本宫记着,当时许贵人是在场的。”齐若萱眸色清冷的看向她。
含灼与她对上目光,“回娘娘,嫔妾却有在场,只是……”她停顿了一下,“嫔妾却又劝谏皇上,只是皇上强留,嫔妾不敢忤逆。”
“身为宫嫔,不能劝谏皇上,是你的不是,你也无须将责任全部推到皇上身上。”齐若萱冷笑一声,又道,“若是人人都如此,那宫中嫔妃岂不是都将本宫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本宫倒也不为难你,今日回去,将宫规抄上十遍,明日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