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翌日,陈最最起了个大早,打的士前往市中心,按照与音乐老师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太禾音乐教室。
整个音乐教室有两层,一楼售卖乐器,二楼才是上课的地方。
陈最最的声乐私教是个喜欢扎低马尾,眼睛圆圆,长得很恬静的女人。
路南老师人很温柔,带她练气息,测音准,每一步都很耐心,细致。
中秋加国庆连放八天,陈最最每天打卡连上了七天,才把音准和共鸣练出一点成效出来。
路南夸她有天赋,声音可塑性很强,如果能继续坚持学习,前途不可限量。
陈最最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水就报了一个速成课,她虽然确实感觉有了提升,但不怀疑是希望她能交钱报长班,有夸大其词地说。
她倒是不在乎报班的钱,只是收假后她还要上课,训练,音乐教室离学校至少有半个小时路程,她根本没有时间这么折腾的。
陈最最婉拒了路南的报班邀请,拿着硬塞给她的资料走下了楼,却在这时看见了熟人。
“咦?小云?”陈最最有些惊喜地上前。
闻小云在和吧台的招待生沟通着什么,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摊开在桌面上的纸收回裤兜里。
“你怎么在这里?”陈最最看了吧台里的王由一眼,“你是来买贝斯的吗?你的贝斯果然坏掉了?”
之前陈最最就听叶斌说过,闻小云练习勤,贝斯隔一阵坏一次。放假前,他就发现闻小云的贝斯音准偏差到不行了。
“不是的,我,我是来修贝斯的。”闻小云说话快但很轻,有点像女孩子。
“为什么要修?”陈最最不解,“你的贝斯那么容易坏肯定是从根上就不行了,直接换一个不是更好?我帮你一起挑?”
“不,不用了。”闻小云推了推他鼻子上的黑框眼镜,“我学校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他抬眼看向王由,交待道:“贝斯麻烦您了,我明天来拿可以吗?”得到王由的肯定后,他匆匆走了。
陈最最呆看他离开,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坐上出租车逃走了。
陈最最站在马路边,被风呼了一脸。
清醒了。
国庆的最后一天,游客返程了,古镇人顿时人去镂空。
空荡的街道边,路牌下,长椅上,原本被人扔了很多奶茶杯和装着没吃完东西的塑料袋,也在第二天晨曦升起的时候被田螺姑娘带走。
人少了,陈最最就很开心,整条小吃街都随便任她挑选。她先是走到古街的尽头,当看见酒馆门上的‘Close’字牌后,她兴致缺缺往回走。
也是,谁家酒馆大中午营业呀。
陈最最爸妈要下午才回到家,中午的饭还得她自己解决。
今天不想吃馄饨,她换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煎饼摊子。第一次吃煎饼,不知道量,点了一个全家福。
等待的过程中,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陈最最扭头,是周廷酒馆的老板,好像叫刘哥。
刘哥似乎刚起床,头发跟鸡窝一样,胡腮也没修理。这样潮冷的天气里穿着一件背心和大裤衩,人字拖。
“哟?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啊儿?”刘哥揶揄,“这么早就来等周廷啊。嘶,”他看天思考,“但他今天好像不来。”
“他今天不上班吗?”陈最最眉头微蹙。
“对啊,”刘哥朝她点头,然后用手机扫付款码,朝煎饼摊的老板说:“老板,给我来个全家福,多搁点辣酱。”然后又抬头看陈最最,“你他女朋友,你不知道啊?”
陈最最瞪大眼睛,双手在空中乱晃,“我我我不是他女朋友。”
“啊?”刘哥嘴巴张得大大得,想到了什么,呵笑一声,“啧,你们小年轻可真有意思。那你喜欢他吗?”
陈最最:“我……”
“哎,”刘哥觑着眼睛,“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哦。不喜欢这个点就搁着等人家了,昂?”
“我没有在等他,我是回家,我家就住在华苑里。”陈最最脸上冲上一股热,着急辩解。
刘哥没有发现她的不自然,在听到华苑后整个人跟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华...…华苑?”刘哥表情滑稽,“所以前几天你喊的五万,是认真的?靠,他妈周廷那小子跟我说你没钱!”
自顾自咒骂了一顿后,刘哥再次看向陈最最。
陈最最已经拿过已经做好的煎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中布满思虑,她在为巨大的饼发愁。
“那你跟周廷应该是朋友咯?”
好像在她说出她家住在华苑,刘哥就不认为她会喜欢周廷了。
陈最最点点头。
刘哥咬着唇上干裂的死皮,斟酌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纠结过后,还是说了。“小姑娘,既然你跟周廷是朋友,那我就不要脸多说一句,我看你家也挺有钱的,要不你主动借点钱给他?。”
陈最最闻言稍顿,慢慢阖上塑料袋,抬头看他。煎饼的热气顶上口袋,让她指尖也跟着发热。
“借钱?他怎么了?”陈最最脑海里的某个开关啪地打开,试探问道。
刘哥叹气:“他好像是有个重病的奶奶,就在市医院,挺严重的。你要不怕他不还,借点给他帮帮他吧。”
为了帮家人所以拼命赚钱吗?
她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他了。
假期结束后,没能迅速进入学习状态,军事理论课是周一的最后一堂大课,整整一节课她都是昏昏欲睡的。
一下课,就跟挣脱蚕蛹脱茧一样,自由了。
陈最最将要参加三省音乐比赛的事情跟梁嘉说了,特批准她比赛结束前,晚自习可以不用参加。
李思满眼的羡慕与不舍,“最最,你这走了,晚自习我就只能一个人上了,好烦啊。”
哪有什么办法,比起上晚自习不能说话,只能悄咪咪玩手机的无所事事。
陈最最还是更喜欢去乐队的练习室,在那里,哪怕发呆整晚都可以。
吃完晚饭,陈最最朝主教学楼去。
路上遇见彭子涵跟她一道,知道彭子涵对她的意思,从前都会刻意保持距离,以免彭子涵想多。
但今天陈最最心情莫名好,对彭子涵也热情了不少。但当彭子涵非要粘着她,送她到练习室,陈最最就后悔了。
“我到了,”她敷衍着假笑,“拜拜。”
“拜拜!”彭子涵笑得灿烂,朝她挥手。
“哎哟妈。”张彡从过道的厕所出来就看见彭子涵孔雀开屏的一幕,“嘛恶心东西糊你爹一脸。”
张彡自打把陈最最从她对象圈划出去后,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跟陈最最说话也带上了浓烈东北腔。
“哫哫哫,”张彡抹着自己的寸头,倾斜上半身,把脸怼在彭子涵面前,一脸嫌弃:“啥货色跟老子吃一样的?”
张彡推陈最最的肩膀进门,把咬牙切齿的彭子涵关在了外面。
其他人都到了,周廷正用刷子扫掉爵士鼓的灰尘,闻小云同样在检查贝斯,只有叶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打王者。
“门外什么情况?”叶斌乜看过来。
张彡踱步到键盘前坐下,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陈最最在张彡说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悄悄观察周廷的反应,但他专心致志地打扫着他的鼓。貌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来。
陈最最心中顿时涌上期待,有些迫切,迫切地想在他脸上看见什么。
但结果让她有些灰败,周廷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只是勾唇,点头,算是事件过后的第一次碰面,打招呼,然后他继续低头,扫灰。
“……”
叶斌这时恰好打完游戏,回头看坐在沙发的陈最最,“最最......咴,陈最最!”
陈最最回神:“啊?”
叶斌斜了她一眼,说话的语气跟她哥一模一样:“发什么愣呢你,我跟你说啊,彭子涵那家伙,上大学开始换的女朋友不下十个。”
“他开学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耍朋友又累又费钱,发誓剩下都两年不谈了。欸,结果,这才刚开学多久就看上你了。”叶斌再次苦口婆心,“最最,你可千万不要听那垃圾的胡言乱语啊。”
陈最最揉着自己的嗓子,一愣,不应该是甜言蜜语吗?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对彭子涵确实没什么感觉,甜言蜜语什么的,陈最最自然也听不进去。
乐队训练,节前叶斌给陈最最的歌曲其他人早就会了,为了展示假期的学习成果,陈最最刻意选了老师着重教过的大歌星秦卿的——《锁》。
叶斌他们很吃她会选这首,这首歌难度非常大,不仅真假音转换多,更是有一段很长的highC,可以说能把这首歌唱下来,并且唱好的人,整个学院掰不出一只指头。
可当她几乎没有失误的唱完一遍,叶斌张彡他们的表情都怔在脸上时,才彻底打破为什么当初周廷坚持让她入队的原因。
叶斌拍手:“哇,最最,才一个假期啊,变这么强的?”
张彡站在他身边,嘴里也啧啧啧,一脸刮目相看,“我算知道老廷为啥执意选你了,敢情这搁毛米洁也唱不出来吧。”
陈最最腼腆笑着,听闻忽而一愣,错愕盯着张彡,双唇微启:“执意选我?”
张彡咬着嘴唇点头,随口道:“对啊,你应该也知道的,我们最开始选上的是另一个学妹。可后来,周廷看了你们的视频,极其坚持,根本不容拒绝,他必须要你。”张彡尾音拉长,语气特别夸张,他耸肩,无奈道:“那他看你跟看宝儿似的,咱仨也只有听他的了。”
一股难言的甜蜜弥漫上陈最最心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原来是周廷先肯定了她。
那……是不是该跟他说一句谢谢呢?
陈最最这么想着,视线极慢的转向周廷在的位置,视线停住,她眼底的欢愉却慢慢消失了。
“......”
周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