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
颜楚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比平时更多的关注目光。
她心知肚明，但视而不见。
回到位置上，颜楚刚坐下就听见同桌长吁短叹。
“心累，”汤缘蔫蔫地趴桌说，“我昨晚看了些贵圈八卦，感觉他们好乱啊……”
可能憋着实在难受，汤缘叹了口气后就开始和她倾诉。
“你估计都想象不到，圈里的一些金主可变态了，有的专挑小孩下手。还好我们天天妈妈是耀熠的高管，可以用资本打败资本。不然那么漂亮的小孩子肯定很容易被有权有势的坏人盯上，我想想都觉得难受得发慌。”
闻言，颜楚莫名心悸了一瞬，她喝了点水调整。
还没应声，汤缘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诶，对了，话说我昨晚还听到了别的八卦。”汤缘冷不丁凑近，然后满脸迷惑地问她，“你知道吗，我们班忽然开始流传起你和翊哥的绯闻了，好奇怪的！”
因为放晚学后的那段插曲，颜楚完全能预料到会有绯闻衍生，这种事她比较有经验了，她四两拨千斤地淡定回应：“高三毕竟比较枯燥，大家偶尔捕风捉影地乱想来调剂一下生活也可以理解。”
汤缘静止了几秒，然后不尴不尬地哈哈一笑。
“啊，原来是这样。”
昨晚，因为在班群见到其他同学也开始讨论颜楚和顾翊的关系，汤缘跟甄自练觉得时机终于到了，便决定兵分两路，逐一攻破他们的地下恋情。
汤缘原本以为趁着班里风声四起，她便可以伪装小白套话，顺理成章地让颜楚如实交代出真相。
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颜楚直接把众人的火眼金睛定性为了无聊消遣，以一种老道又宽容的姿态成功避开了陷阱！
针对女方的作战行动刚出师就遭遇了致命一击，汤缘有些沮丧地看出窗外，只能寄希望于战友了。
走廊。
甄自练余光打探了一会站在旁边的顾翊，见他左耳塞有只耳机，嘴里含着汽水糖，虽然对他爱理不理，但状态很放松。
甄自练感觉现在似乎是个比较微妙的搭话时机，顾翊没有戒备，而且教室里很安静，他们之间说什么都可以自然地扩散进去，让广大的吃瓜群众能获取到最新鲜的绯闻动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甄自练在心里倒数了三个数字，尔后他一拍脑门，瞬间戏精附身，装出了一副很突然又惊讶的样子：“翊哥，我忽然间想起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顾翊懒洋洋地应了声气音，反应肉眼可见的冷淡。
但成事讲究一鼓作气，甄自练还是继续问了下去：“最近我听说了一个传闻，传闻说，你和颜姐有点情况欸……”
甄自练措辞考究而又隐晦。
顾翊瞥眼看了过来，眼神乌漆漆的。
因为心虚，甄自练顿时有些不寒而栗，他马上撇清自己的嫌疑：“我也是听说的哦，没信，现在来和你求证一下而已。”
“所以你很好奇？”
顾翊挑了下眉，然后走到甄自练身后，抬手往前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们前胸贴着后背，姿势看起来有点像泰坦尼克号男女主在船头的经典互动。
甄自练不懂顾翊为什么忽然和他搞起了浪漫，但他由此判断，顾翊的态度应该是有所松动了，他趁势点了点头。
顾翊轻笑了一声，倏然，他屈肘像制服逃犯一样从身后箍住了甄自练的脖颈。
顷刻间，甄自练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他只能听见顾翊咬碎糖果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
男生语气缓缓地，释放出的力道却和温柔毫无关系：“可是我的嘴不太方便呢，只有拳头有空，要用来招呼你吗？”
顾翊身材本就高大，加上长期健身，绝对力量的压制不是开玩笑的。
甄自练被勒得都快飙泪了。
天知道他只是想八卦一下取乐，可从来没想过送命。
“我错了，哥，我再也不好奇了！”
甄自练像待宰的鹅发出凄厉的惨叫，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传进教室里，班上一阵窃窃私语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感受到了绯闻男主冷硬的抵触态度，即使私底下刹不住车，但明面上对这事都基本不再提了。
少了这些琐碎的干扰，颜楚平和地度过了在南中的第一个九月。
国庆假前夜，晚自习下课后，颜楚收拾着假期作业，顾翊忽然用指尖撩了下她的发尾，她动作不自觉放慢了些。
“这几天你还来别馆吧？”他问。
自从上次和林忠贵有了那段关于及时行乐的谈话后，节假日颜楚经常会出去自习。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椿也照相馆的别馆。
“不一定，我明天要去深城参加林亭的生日派对，可能会顺便在那待几天。”颜楚说。
不知不觉，她已经开始会告知他行程。
顾翊唇角浅勾，上身微往前倾了倾，他又问：“你降服他了？”
颜楚觉得这说法有点好笑，她嘴角轻轻翘起：“一半一半。”
顾翊黑眸微转，忽而又想到些事，他别有深意地问：“富少的生日趴，一般会玩得比较花吧。”
颜楚随口说：“有可能，毕竟是办在游艇上，穿比基尼的游艇宝贝总该有的。”
“那种环境你受得了？”顾翊挑了下眉。
颜楚：“一晚上而已，实在不行就走。”
说完，她收拾好东西起身，顾翊和之前一样很自觉地帮她把包拎走。
颜楚拿起桌面的手机时，恰巧收到了林亭的消息。
他给她发了些游艇的照片并征求意见：【艇长这样，你觉得装饰气球要哪种好看？】
颜楚点开其中一张游艇全景图，这艘艇规格比较大，船身很长，亮灯时侧面会有一抹明蓝。
顾翊在旁边瞥见，船体上附有船东logo，形状隐约是字母“GU”的花体。
他眼尾轻轻一挑，尔后不露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林亭发的两张气球装饰图，款式都差不多，只有颜色有差别。
颜楚在蓝白和黑金两种配色中选了后者：【黑的。】
林亭秒回：【你个小姑娘怎么喜欢这种阴沉沉的东西，我决定要蓝的了！】
颜楚无动于衷：【哦。】
林亭马上又问：【生气了？因为我没选你喜欢的。】
颜楚觉得这人实在自视甚高，她干脆不回复了。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颜楚和顾翊一起走出了教室。
到三楼转角，他们正好撞见也准备回家的杨蔚然和杨昭羽。
自从在图书馆与她不辞而别后，颜楚就很少再见到杨昭羽了，即使偶尔遇见，他也装得好像不认识她。
而杨蔚然，虽然上回在她这碰了冷钉子，这次她还是主动过来打了招呼。
“好巧，你们是一起回家吗？”杨蔚然微微一笑问。
颜楚脚步不停：“不是。”
杨蔚然嘴角的弧度悄悄上扬了一点，她转而问顾翊：“你还是在照相馆住吗？”
杨蔚然语气温柔，言语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熟稔。
顾翊看了颜楚一眼，少女停步低头拿出了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看不出情绪的痕迹。
顾翊没有直接回应：“有事？”
杨蔚然挽了挽耳边的长发，走近一步说：“今晚我爸来接我和昭羽，昭羽家就在照相馆附近，我们可以顺路送你回去，这样你就不用骑车了。”
这话一箭双雕，既表明了杨蔚然对顾翊私生活的了解，又恰当地表达了她对他的关心。
颜楚其实都听得明白，可她什么也没讲，她像空气一样安静地待在一旁。
顾翊不假思索地回绝了杨蔚然，随后他微躬着身子，挨到颜楚脸侧问。
“盯半天了，证明出来没有？”
“……”
颜楚眼前是网页上随手点开的哥德巴赫猜想，然后她现在处于完全一头雾水的状态。
抬眸时，她眼神都还是茫茫然的。
顾翊没见过颜楚这种懵圈的表情，感觉很新奇，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笑声疏朗，黑亮的眸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颜楚目光掠动了一下，倏地就回过神了。
杨蔚然还没走远，只是被拒绝了有点难堪，所以她先走下了一层。
听见楼上顾翊的笑声，杨蔚然的神色绷得越来越紧。
旁边的杨昭羽很快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波动。
可能因为有过比较多感情经历，杨昭羽对颜楚很快就放下了，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两人不是别人能插得进去的。趁早抽身还能及时止损，拖到以后只会越来越绝望。
看见堂姐执迷不悟，杨昭羽劝了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杨蔚然不出声，只默默地像之前那样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等顾翊腻烦了颜楚，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
她不介意再等下去，只是希望那一天，可以快一点到来……
－
颜楚和顾翊有一下没一下讲着话，走到校门口时，她手机振动了。
拿起来看，居然是傅东流来电。
傅东流喜欢安静，以前两人接触频繁的时候，他都很少会打电话给她。
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想起他的身体情况，颜楚随即摁下了接听。
傅东流沙哑的声音在那端响起，和发信息一样，他说话也是平铺直叙的。
“周日江南剧院有《基督山伯爵》的话剧，主创和主演都是上次那些人，我有票，你可以过来。”
以前颜楚和傅东流一起看过《哈姆雷特》的话剧，也是复仇题材，演出效果不错，颜楚挺喜欢的。
可这回时间有冲突，她想去也去不了。
“我这周没空，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嗯。”
傅东流说完就挂了，和以前一样，他对她的动向从来不感兴趣。
颜楚放下手机，发现顾翊若有所思地在看着她。
“怎么了？”
顾翊眸色沉沉，忽然问她：“在你眼里，傅东流是个什么样的人？”
颜楚不懂他为何突然好奇这个，但还是如实说了：“他是我所认识的人里，最像人工智能的人。”
说完，她莫名也有些想知道：“那在你看来呢？”
顾翊移开了目光，望着不见底的黑夜，他摁了摁指骨，关节发出清锐的弹响。
“怪。”
顾翊只用了一个字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