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雕塑24
不久,车开到了令他们熟悉的地方。
浓雾在不知不觉中遮蔽月光,四处都被黑暗笼罩,几人从车上走下,来到赵宅的门前。
当一只脚跨出车门后,赵逸兴直观感受到了一股子凉意从那房子里传了出来,让他的腿不由得颤抖了几分。
“这就是你们上次来的地方吗?安哥。”周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看上去对黑暗中的房子十分感兴趣。
安君回答道:“就是上次让你监视周生的那一晚上,对了,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霄染。”
“哎!”曲霄染此刻已经恢复了那带有几分帅气的模样,回答安君的问题也是十分干脆。
安君:“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们遇到了一个神枪手。”
曲霄染:“记得,我还是他亲自带回刚刚我们出来的那个地方的呢。”
“不可能!表哥那天分明是在府里面的,难道我被他骗了?”周淼突然反对,迟疑看了看他二人。
安君目色如炬,了有深意:“照目前的种种指向来看,是的,那日在这里行凶的人,就是周生。”
谈及周生,安君心里不知为何总会想到一个人。
那人和周生假意结婚想要探寻周家的幸秘,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明与自己约好在那婚房中商量下一步动作,却悄然失踪了。
他在心里相信应叶小姐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可碰上那个女人……越想心底的那份杀亲之恨也就越重,沉思之际,队伍的一人已经不再等他,朝着那房子走去,几人连忙跟上去。
一路走去,用钥匙从外打开大门,像黑暗中恭迎主人回家,一步两步,赵逸兴的心愈发激动起来,他以前不是没来过这里,但那仅仅只是站在外面朝里深深一望。
这里早就不欢迎他了,但又处处保留着曾经他生活的痕迹。
几年以来,政府不是没拍卖过,但都以失败告终,没人喜欢这里,因为这是一座凶宅,几年前的一场大火,让这楼里多了无数的尸体。
开门的瞬间,迎面吹来一阵阴风,让每个人都打了一个寒噤。
散乱的脚步声在沉寂许久的大宅中响起,安君并没有见到上次前来的大火之景,地上有一些发黑的血迹,不由得让他触景生情,他见赵逸兴情不自禁走到那客厅中,揭开白布,抚摸着手下沙发的质感。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赵先生,”安君忙提醒道,指了指楼上,示意他先把要做的事情做完。
“嗯。”赵逸兴点了点头,对于这些陌生的朋友能陪他来,他十分感激,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如今整个鹤城乱作一团,若非这几人一路护送,自己平安到这里也是艰难。
几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赵逸兴走在最前面,曲霄染躲在安君的身后,无他,上次来他就是十分恐惧的,更何况,他心底清楚那楼上现在恐怕还有三俱尸体在等着他们。
四人一路直奔上次安君去的花房,见到那倒在地上的保险柜,几人连忙合力将其扶了起来。
赵逸兴拿着手上的钥匙,迫不及待打开了保险柜的钥匙,然而,保险柜却并没有因此打开。
他连着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最后,他便将目光对准那已经生锈的锁上。
难道这锁已经生锈坏掉了吗?
“哥,你不是有枪吗?也别拿什么钥匙了,干脆拿枪射穿就行了。”曲霄染提议道。
然而安君却在观察后否定了他的建议。
“你看这上面,全是弹孔,之前肯定有人试过,不行的。”
看着那锈迹斑斑的柜子,不知为何,安君却注意起了一件事,上次他们来的时候这保险柜可不是这样的。
对了,他陡然想起什么事情,接着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曲霄染看了看余下的几人,想了想这俩人都不靠谱,连忙跟了上去。
安君一路去了上次曲霄染去的那个房间,推开充满历史气息的大门一看,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具被枪击爆头的尸体。
“咦,另外两俱呢?”
曲霄染陷入疑惑之中,然而安君却从这当中寻找到了答案。
“霄染,当初是回忆,我们那日所经历的,是记忆中的赵宅……”
话音刚落,古宅的周围浓雾四起,那雾气透过玻璃,渐渐进入了房间,曲霄染还在思索着为什么安哥的话突然就断了,回头一看,安君却已经躺在了地上。
曲霄染:“安……”
*
赵逸兴并不知道安君离去的事实,他顾着一心一意埋头思考着保险柜的打开办法。
一边的周淼走到花房内,说是花房,可那些曾经开的艳丽的花,现在早以成了枯草,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站在花园内,看着另一个房间那两人的动作,不知为何,周淼居然在花房的玻璃上也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小蜘蛛,并且,那小蜘蛛的复眼上,还散发着红光。
赵逸兴看着那已经生锈的旋转锁,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一段记忆,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一拧,那锁卡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动静。
不甘心的他使劲全身力气,浑身青筋暴起,只听到咔擦一声,锁,动了……
可此刻的安君却眼神惊恐起来,他的手不在锁上,而锁却依旧不停转动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古宅便告诉了他答案。
1925年2月15日,这是赵父从拘留所出来的日子。
赵逸兴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家里的女佣,也是后来收留他的人正在花房里裁剪着那几朵他父亲最喜欢的花。
赵逸兴看到故人,顿时泪流满面,想叫住她,却听她自言自语。
“先生今日回来了,我插几朵他最喜欢的花到楼下去,这样,他一进门就能看见。”
“陈姨!”
赵逸兴眼睁睁看着她走来,想叫住她,却见陈姨径直穿过了他,在陈姨面前,他宛如一道虚影。
这是……回忆吗?
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上次周家的经历又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定心丸。
他跟随陈姨的身影到楼下去,陈姨将那一捧鲜红的花插在了玄关出的酒柜上,不知为何,在插上去的瞬间,那鲜红的花猛地变成了白色。
赵逸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发现原来陈姨插上去的是一丛洋桔梗。
赵夫人一进门便看到那丛洋桔梗,脸上一抹淡淡的忧伤却释然了,她赞扬道:“陈姐,你有心了。”
陈姨:“哎,夫人,先生养的那几丛花开的特别好。”
赵夫人:“嗯,那锅里的东西都炖烂了,陈姐,去买点市场上买点玉米排骨,再重新做一锅。”
陈姨:“好。”
忙碌的身影拿上菜篮子,又准备好出门去了,待陈姨走后,赵夫人叹了一口气,朝楼上走去。
赵逸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跟着自己的母亲上了楼,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赵夫人只是默默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熟练地拿出那抽屉底下的一个铁盒子,正要落笔,却又放了下来,细细研读着上面的文字。
看着那副黯然伤神的表情,赵逸兴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母亲老了。
其实又岂止老了,他带在国外这么多年,很少回来看二老,多是书信往来,偶尔会寄一些自己拍的照片,而那些照片,也都被母亲藏在那铁盒里。
对了,那个铁盒?铁盒连同里面的物品一起消失了,只剩下如今满世界的平静。
“夫人,老爷回来了!”
楼下传来一女仆的叫喊声,让坐在床边上的女人一惊,像是听到了什么辛秘,她满眼不可置信。
还未下楼,那楼梯上便传来了踏,踏的声音,震得人心口发慌,赵逸兴忙出门一看,却看到一个带着西装帽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真的是你!”
赵夫人难以置信的走到自己昔日丈夫的面前,伸手便想要去摘下男人的帽子,却又在半空中落下,扭过头去,淡淡落下一声:
“谁让你进来的,滚!”
赵逸兴从来没见到自己母亲如此冷漠的一幕,在以前,她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可男人却丝毫不受赵夫人的逐客令所影响,他慢慢关上了门,随后露出了一张贪婪的眼睛。
下一秒,一双充满老茧的手便朝那毫无防备的女人伸去。
“母亲!”
赵逸兴急于冲上前去,却发现他在触碰的瞬间径直穿过了他们,几次都无法阻止,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男人的身下没了动静。
你快放开她,你这个疯子!疯子!
疯狂拾起房间里的东西向那男人砸去,却也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使劲最大的声音大喊,一路奔下楼去,那楼下俩名小女仆却只顾着自己的忙碌,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砰!”
“砰!”
是消音枪的声音,赵逸兴心里一喜——难道有人发现了那歹徒,救了母亲?
他又猛地冲了上去,却没发现玄关处的洋桔梗又染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
自己的房间如今一片糟糕,母亲的身影却消失在房间内,父母的主卧的门虚掩着,有一道烟雾从里面窜了出来,推开一看,他差点脚软跪了下去。
自己的母亲如今正被人挂在了那房梁之上,如同一块破布一般。
哭丧着跑到母亲的身下,捡起地上被踢倒的椅子,想要救自己的母亲下来,却无论如可也触摸不到她。
救救她!!!
他心底无助地呐喊着,朝着自己地母亲猛磕了下去。
……
眼前又出现了那生锈的保险柜,赵逸兴鬼使神差地伸手,继续转动起了那锁,同样,脑子里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如放映机一般展现。
母亲被人吊在了家中,大火烧尽了一切。
父亲血淋淋躺在牢房的型架上,刚刚被租界的洋人下令处以极刑。
租界倒塌的楼盘,一片废墟。
周家父子站在码头上,看那一吨又一吨轮船停靠在岸。
福茂银行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进账。
房地产产业兴起,却多为国人建房。
陈家百盛旅业甚大开业。
警署新警长喜庆上任。
……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到头来他们全都在笑呢?
因为他们都是凶手。
他们利用自己的父亲狠狠算计了外国人一笔,赚了个盆满钵满,而外国人却将这一切报复到了赵家头上来。
锁转到了最后,保险柜终于他打开了。
在一堆设计图中,他找到了关于租界楼盘的设计图,细细端详,凭借他留学多年的专业知识,这图上挑不出一点错处。
赵逸兴瘫坐在地上,颓然一笑,他发现了一张图纸与其他的格格不入,那是一张,素描的石膏雕塑。
雕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