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第九章】
余笙扶额，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客户，客户第一......”在心里默背了十几遍京华员工守则，才把堵在喉咙间的脏话都消化干净，她瞥了一眼江应淮，继续向前走：“江同学这张嘴，还真是不白长。”
“勉强吧。”反客为主的感觉特别好，江应淮单手插进口袋，偏了偏头看向余笙。
连廊里的自然风带着丝丝入扣的冷意，余笙回望，近处的一双眼睛里透着笃定的傲气。
无论是面前的江应淮，还是今天在餐厅起冲突的那些学生，即便她并不清楚他们背后的家境资本到底庞大到什么程度，也能从他们彼此间的相处态度中窥见一二。
江应淮这种人，是在京华这样的圈子里，也依旧是上位者的存在。
突然意识到，看得见的距离不过咫尺，看不见的阶级鸿沟却难以斗量，没由来的后怕让她嘘了声，话被咽回肚子，她珍惜，也需要这份工作，更何况对方还是比她小了不少的高中生，为了生活吃点哑巴亏不丢人，余笙低下头，默默在心里自我安慰。
突然没了回应，江应淮忍不住蹙眉，又去看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十分别扭的头痛感。
余笙的沉默在他眼里成了一种无言的摆脸色。
除了早上不知情之下拉了她一把，后来也被她找了回去，甚至才帮她解了围，江应淮想不明白余笙对着自己哪来那么多小脾气。
少爷脾气上头的时候，他懒得再去琢磨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池殷和宋星的事，他根本不会多给余笙这种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多一个眼神。
特别好，江应淮偏偏过不去心里这股憋屈劲，郁闷了半天，从外套口袋里摸了一根烟，他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连按打火机的声音都重了三分。
这种在办公楼里公然视校规于无物的行为让余笙更心塞了。
“咳，咳咳——”
真是折寿，余笙被烟味呛了一口，咳的眼眶泛红，她没说话，只是无言抬手抹了下眼睛。
从江应淮的视角看过去，只看得清她好似擦眼泪一样的动作，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滞了一瞬。
在餐厅的时候也没见她要哭，好像他是多十恶不赦的一个人，江应淮又荒谬的想笑。
他很久没有再碰烟，指间燃尽的烟灰掉下，灼烫在他的腕子之上。
烟被扔到地上，又被无声的捻灭，身侧突然一空，余笙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就看见半蹲下去的江应淮。
他大概是有些洁癖的，十分认真的用纸包裹着捡了地上的烟蒂。
又对上眼，余笙的表情太过于怪异，江应淮原本就别扭的心态瞬间爆炸。
“看什么。”他黑着一张脸，眉头拧的更紧，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快步从余笙面前走了过去。
走到垃圾桶旁边，单手将捏着的垃圾抛了进去。
行云流水的潇洒动作完成，才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像是故意不肯等余笙。
“同学，你等一下......”
略带迟疑的女声在身后喊自己，江应淮只作没听见。
“江应淮！我说等一下！”
这次终于停了脚步，江应淮嗤笑一声，侧过身子回头。
“有事？”
十八岁是很神奇的年纪，蓬勃生长的骨骼摆脱了少年时的纤瘦骨架，外在的一切都已经演化出了足够锐利的成人美。
可即便是江应淮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无法掩饰完全外露的，横冲直撞的稚嫩天真扑面而来。
余笙看见远远站着的江应淮太过故意冷着的脸，一脸无辜的指了指面前办公室的牌子。
“真的有事。”
“你走过了，在这个办公室办就可以了。”
余笙主动过去推了门，不太大的屋子里还有几个同样在办手续的学生，她向里探了眼，又看了看这回脸色是真的很难看的江应淮，体贴的问： “里面有专门负责这个的工作人员，还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江应淮盯着她的眼睛两秒，余笙甚至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不需要。”
“砰——”
话才说完，门就在余笙面前被重重摔上。
余笙眨了眨眼，乐得不去操心，拍拍手就要离开时，一道清润低沉的男声灌入耳。
“在这做什么。”
沁人的柑橘气息从背后将她环住，泛着微冷的指节从另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余笙一愣，立马转身。
女孩的眼睛很亮，证明了他的出现是一种惊喜，程焰勾了勾唇。
余笙对京华最初的印象都来自于面前漂亮又礼貌的少年，而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对她的冲击，让余笙对程焰多了许多自己也未察觉的熟稔和靠近。
“我带一个学生来办手续！你呢？没上课吗？”
他没穿京华制服，只有一件单薄的暗灰色卫衣，衬得深色领口之上露出的半截锁骨白的更胜。
每次见面，程焰的穿着都好像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半球，余笙想问他冷不冷，又觉得越界，只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
“我来取个文件，这就回去上课了。”
程焰的头发剪的短了些，又重新漂了颜色，原本的红色变得更透亮，雪后潮湿空气中的每一根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上课......对了！上次你带我爬墙的时候，打火机落在我这里了，忘记还给你了，等下我找给你。”说着，余笙赶忙去摸口袋。
明明早晨出门时还在，此时掌心所触却是空无一物。
丢了吗。
余笙身子冻住，良久，僵硬着抬头去看程焰。
程焰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我好像......”余笙尴尬的笑了下，随便找了个借口：“落在家里了。”
程焰轻笑出声，他其实想告诉余笙，她是特别不会撒谎的人。
“没关系的，那个不值钱。”
“不行不行，那也是你的东西。”余笙连连摇头，咬了咬唇，又说：“这样，我加你一个微信好嘛，等我找到了，我再联系你送过来。”
程焰有一刹的怔愣，而后轻轻点头。
见他同意，余笙松了一口气，唇边漾开笑意，划开手机调出二维码。
“给......”
手机递过去的同时，身侧办公室的门也从里面被拉开。
“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