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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尖刺破开冰层之前,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会被巨浪吞噬或拉入深渊,校长室里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死寂,只听得见墙壁上巨大钟表机械走针的嘀嗒声。
夏父再次开口:“道歉。”
夏晏乔脸上半是惊讶,半是迷茫,很快,语调骤然拔高,表达着极度的不理解和困惑:“什么?”
对面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又一次重复道:“跟余小姐道歉。”
“凭什么要我和这个婊子道歉!”
“啪——”
余笙吓得打了个冷颤,李校长更是牙关都在哆嗦,双手滞在半空无处安放。
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夏晏乔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扭曲,开始用一种癫狂的姿态嘶喊着。
“他妈的做梦,不可能,你杀了我都不会跟这个贱人道歉!”
“砰——”
她突然发作,将摆在一旁的茶具踢翻,摔得粉碎,身旁手边能触及到的摆设都开始遭到无差别攻击。
余笙皱眉,觉得夏晏乔此时看起来好像一个被夺舍的女疯子,更离谱的是,同样目睹一切的夏父只是冷漠站着,不为所动。
直到她看着像发疯到没了力气,虚脱着半蹲下去,夏父才走过去,拉了手腕带她起来。
“可以道歉了吗。”
“爸爸,我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要啊。”
夏晏乔的崩溃中掺杂着尖叫,余笙阖了阖眼,作为看客都觉得心力交瘁。
“晏乔,如果不道歉,今天大概没办法离开,去吧,爸爸等你。”夏父松开她,用一种听起来十分民主的语气再次表达立场。
嘀嗒,嘀嗒——
夏晏乔半蹲半跪着,撑着地的手臂肌肉因为脱力而抽搐,而她只要抬眸,就会看到夏父好似慈爱,实则漠然的眼睛。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妥协。
缓慢踉跄走到自己跟前时,余笙看着夏晏乔额角密布的汗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没有觉得痛快非常,只觉得恐怖。
人何必如此,她不理解。
“对不起。”夏晏乔用那副嘶哑的嗓子吐出干巴巴的三个字。
余笙不应。
“余小姐,我代替她,也对我和她母亲教女无方,再次表达歉意。”这次夏父没有再强迫夏晏乔做什么,亲自上前。
“医药费部分由我们全部承担,精神损失费同样。”
看出了余笙的犹豫,他再次补充道:“这是我作为父母的心意,希望余小姐能接纳。”
她有什么好不接受的,本来就是应得的,余笙顿了顿,开口:“夏先生,我理解您,但我今天找您来最根本的目的不在此。”
“夏晏乔同学,存在校园暴力行为已经很久了,我想作为家长,您还是应该多约束一下自己的女儿,同时京华作为盛京数一数二的名校,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处罚。”
“余小姐的意思是。”
“按照校规校纪的条例进行处罚,至少需要做到回家反省,直到错误改正,并且我需要一个保证,以后不会再对我和我朋友进行报复和打扰。”
真按照京华白纸黑字的校规来算,夏晏乔是要被开除的,余笙掐紧了指甲,她知道这不可能,才退进求其次,哪怕能争取到多一点时间,让宋星少受些骚扰也好。
李校长不停在一旁抹汗,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还是夏父先回应:“就按照规章办吧,我会带她回去,反省好之前,不会让她回到京华。”
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余笙松了一口气。
见此,夏父话锋转下:“余小姐,你的要求我们都能满足,那视频。”
“夏先生,毕竟口说无凭,我也需要自我保护,希望您能理解。“余笙咽了咽口水。
夏父笑了笑:“明白,这样,我可以找法务草拟一份协议,作为约束我女儿和你权益的保证,这样可以吗。”
余笙想了下,点头:“好,在这之前我也会遵守承诺。”
聊到这时,校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扣响,只是慢悠悠象征性的几下,不等里面回应,外面的人已经做主推开了。
擅自闯入的少年双手松懒插着口袋,英制校服的领口还压着凌乱的褶子,像极了才睡醒的模样,用一种散漫乖觉的姿态站着。
除了像丢了魂一样的夏晏乔,每个人都对江应淮的出现感到惊讶,包括余笙。
她一个小小的行政人员,为什么能能拿到视频的答案在此刻变得清晰,李校长和夏父同时反应过来,伴生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只有余笙是纯懵,不是说好她自己来吗?
“完事了吗姐姐。”江应淮用拳头抵在唇上打了个哈欠,惫懒喊人。
姐?余笙用眼神传达着她的疑惑:在喊我?
“完事走了。”
“哦哦,那我先走了。”跟众人草草告别,虽然不清楚这是在干什么还是乖乖回到了江应淮身边,一直到两个人走出行政楼,余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光没问清楚,就连简单问一问都没有发生就已经跟着他出来了。
“我还没和那个夏总留联系方式呢。”她后反劲的别扭:“你能不能走慢点,看不见我还瘸着呢吗!”
领先她其实也只有半米距离的江应淮听见,倒真的停下了,站定等着她,不咸不淡的回应:“他要是想联系你,还会找不到联系方式?”
倒是非常有道理,余笙一时间没话说了,瘪嘴用胳膊捅了他腰一下:“走吧那就。”
她手还夹着拐杖,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手肘碰到江应淮时,少年脸上却闪过了微妙的异样。
不过一瞬之后便恢复了如常,叫余笙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应淮在她认真端详的目光里扯了下唇:“想让我抱你?”
果然想多了,还是那副欠嗖嗖的样,余笙白他一眼:“别疯。”
说完先一步拄着拐杖往外走,不用刻意等,江应淮两步也就跟上来了,这回一直保持着和她并肩的速度。
余笙偏眸看他,耐不住问道:“我们昨天不是说了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怎么又来了?”
“看路。”江应淮像没听到,答非所问。
“你还,叫我,呃。”余笙话说到一半突然咋舌,明明宋星这么叫过她,程焰也叫过。
怪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就像有一颗话梅糖在口中咬破,酸的她说不完这句话,但皱巴巴的涩过后,舌头上留下的味道是带着甜的。
“可能因为,我对那些人更了解点。“江应淮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
她追问:“什么意思?”
“说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喊我姐姐啊?”
余笙对这个问题的纠结程度甚至摆脱了自我意识的控制,以至于脱口而出的瞬间,她蓦然一怔,愣在原地。
闻言,少年看过来的的瞳仁里泛着粼粼雪色。
“不然你想做我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