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夜色正浓,猛的响起一阵敲锣声划破这寂静的夜幕。
执守的小桃本是打着瞌睡被锣声惊醒,瞬间睡意全无,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疾步而来的章妈掐着胳膊一路带向门前。
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接亲的人来了!
身着绿袍面带急色的老妇还未将手伸向那房门,门“哗”的一下被屋里的人打开。
站在门口的女子身着喜袍,身材纤长,脸蛋娇美,红唇欲滴。两道弯弯柳叶眉紧皱,面露诧异,望向周边之人,呆呆地立在那,一双杏眼满是不可置信之意。
我竟然又回去了吗!
哎呦我的小祖宗,快把喜布盖上,纪家接亲的人在外面等着了,章妈说着急忙进屋拿起被扔在桌上的一团红布盖头给江玥盖上。
一路上被人搀扶着进入喜轿,江玥坐定后方才回神,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正值三更天时,夜里黑黢黢的,尚未到十五今月亮却格外圆,为这一行人带去了零星的月光,家丁提着灯伴着轿子往前走。
江玥心中默数三下。
“啊”小桃惊呼了一声。
果然一模一样。
怎么了?她朝远处的小桃问道。
没事小姐这夜里太黑奴婢方才没看着路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小桃回道。
嗯,夜里黑当心脚下。
江玥叮嘱完小桃。心下却慢慢活络起来,没有错,今天的这场出嫁她已经重来了两次!
她跟纪家的婚约是四个月前定下的。四个月前番州突发洪涝,江府最大的瓷窑不幸被洪水冲塌。因着刚刚开春,瓷器尚未开制,大批的商单无法完成,生意亏损巨大,一时之间江家无法填补起这巨大的窟窿。
可谁知就在江老爷为着钱焦头烂额之时。十年未曾联系的江州老家竟派人千里迢迢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告知江州有个纪家愿为解江家燃眉之急,条件便是让江玥与纪家三公子结为姻亲。这江州纪家是何许人也,又为何知晓远在番州的江家遭遇困难,诸多疑问萦绕在江老爷心头。但纪家所提出的巨额,着实能解决眼下的难关。
江老爷看完信后,愁眉紧锁攥着信封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后朝着家仆一挥手道:把小姐喊来。
江老爷仅有一子一女,大公子名唤江珂,小女儿名唤江玥。江老爷对这小女儿向来疼爱有加,因江母在其六岁便因病去世,照顾一双儿女的重任落在江老爷身上,为着江玥又当爹又当娘对江玥更如稀世珍宝一般捧在手心上。
阿爹,你喊我何事?
来人一袭藕粉色长裙,掐出细窄的腰身,鹅黄色长褙衬着一张小脸更显明媚,发髻上的珠簪坠饰随着女子的步伐轻轻晃动。
江玥一双杏眼透着不解望向面带一脸忧愁的江老爷。
玥儿你自己看这封信吧。
江玥接过江老爷手中的信,细细看完信中内容。心下一沉,开口道:爹这信中开出的条件着实吸引人,但爹不觉得这封信的内容未免太奇怪了。
这番州到江州的路程要一个月之久,若父亲此时答应这门婚事,纪家哪怕现在立刻从江州送出五百万两白银,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送到番州。
而我们与各大商户的交单之日,经女儿这几日的周旋,最后的宽容期限也就在一周后。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道理纪家不可能不懂。除非纪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能在洪灾发生的前一个月便备好了银子。
江玥说完。只听江老爷叹气道:“你说的这些也是我疑心之处,其实三日前汪府那边也派人来提亲了,所给的条件与纪家一样”。
听到此处,江玥猛的心口一跳,喉头吃紧,爹你说的,说的可是辰南侯汪兆。可他怎么知道瓷窑的事,
江玥心中疑惑。望着点头的江老爷,半晌开口道:“婚姻大事一向由父母做主,母亲去世的早,女儿从小是您带大的,咋们从江州离开千里迢迢地搬来了番州,这几年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女儿知道父亲为这瓷窑倾注了多少心血。若女儿的婚嫁能换江氏瓷窑的喘息之机,无论嫁与谁,女儿都是愿的。
听到女儿的肺腑之言。江老爷便湿红了眼眶,轻轻握起江玥的手。
玥儿你放心,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你的
话音未落,家仆突然传报一名称是江州纪府三少爷的小厮位候厅外。
纪府小厮名唤十三,看到前来的江老爷与江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后,便直接了当的问道:小的奉公子的命令,特此来交付信物,请问江老爷是否同意这门婚事?
在答应这门婚事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十三望向江玥,江小姐请说。
江玥按下江老爷的手安抚示意,开口问道:纪家眼下如何救江府?
小的此次来便是为这一事,十三摊开手掌,一枚白莲玉佩卧在掌心中。这枚莲花玉佩是公子给您结亲的信物,若江小姐若同意这门婚事,纪府的五万两白银第二日便会送到。
四个月之后坐在花轿中的江玥从嫁衣中掏出白莲玉佩,纤长的手指磨擦着温润白玉,下一秒突然十指用力狠狠攥住玉佩,眼里满是愤恨。
不行,不能将它摔碎。现下不可打草惊蛇。江玥深吸一口气,待心绪平复,开始思考如何面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死亡。
再过半个时辰,我便会在轿中昏睡过去,等再次醒来之时自己早已身处棺中,然后被活活窒息而死。可是我为何会昏睡?
江玥手指轻轻敲叩玉佩,细细思量。既然在棺中我能清醒过来,那么昏睡的原因无非是被人下了迷药,迷药的药效一过我自然便醒过来了。可昏睡前后我全程坐在轿中,轿中也并无第二人。除非迷药是一早就下好了。
子时送亲,夜色正浓,被轿帏笼罩的轿中更是毫无光亮,路途的颠簸令些许零星的月光从微敞的轿幔中淌入轿中,淌入的月光描摹着轿帏上用金丝所绣的牡丹花,花线的边缘趁着细微的月光泛着淡淡银光。
江玥抚上绣有牡丹花那块的轿帏,指尖轻轻揉搓,随后嗅了嗅指尖,淡淡的幽香如同黑夜里蛰伏已久的毒蛇只为在此刻窜进鼻腔。
江玥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拾起身边的红布盖头捂住口鼻。本应是代表着喜庆美好之意的花轿,现如今却犹如嗜血的牢笼囚锁住新娘,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吸食着新娘的血液。
该怎么办?江玥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在棺中窒息而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好似无形的手掐住江玥的脖子。还没到半个时辰后,江玥却好像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闷的透不过气来。
冷静,我要冷静。不要怕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最起码我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我要利用好这接下来的半个时辰。
现下首要做的事就是离开花轿不能再在轿中呆着了!
江玥抬眸,摘下发髻上的珠簪往脖颈间豁开一道小口子,随后猛的伸手撩开轿帘,扯着嗓子大喊:有鬼啊,有鬼救命啊,停轿,快停轿。
感受到轿子落了地,江玥身子颤颤地下了轿,下轿时一手掐着红布盖头捂着脖子一手扶着章妈的手臂,落地时更是直接作势腿脚一软整个人扑靠在章妈身上,小声抽泣呜咽道:章妈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