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雷区遭遇战
马步芳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所破旧的房屋之中,头上的横梁垂着灰尘和蛛网,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跌落下来,身下的被褥更仿佛几年都没有清洗过一般,发着黝黑锃亮的乌光,马步芳疑惑地环顾四周,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破旧的房子和自己的身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产物,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站在身边的并不是平时常常追随在马步芳左右的警备员,反倒是另外一名战士,如若不是通过他的军装判断出他的身份的话,马步芳根本不会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部队中见过这样的一张脸。
可以说,马步芳从来没关心过身边的其他人,只不过今天的马步芳却感到十分奇怪,破天荒地开口道:“尕海呢?”
尕海就是那名警备员,个头不大但是非常结实,跑起步更是速度飞快,马步芳曾经让他用一下午时间跑了大半个西宁城,只为给马步芳找到一个只是无意之间见过一眼的女人。在马步芳的记忆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尕海一个人了。
战士灰头土脸十分狼狈,面颊上满是浮土和炮灰,正因如此,当两行热泪从他的脸上滑过时,脸颊被冲出了一条滑稽可笑的沟壑。
战士声音很低,也很嘶哑,沉声缓缓道:“报告师长,尕海……阵亡了。”
马步芳望着这名战士,依旧不敢相信他是自己部队中的战士,这张脸看起来太过陌生,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并不是因为声带相近,而是因为同样的干渴和嘶哑,直到马步芳刚刚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吐出每一个字的时候都觉得嗓子快要被撕裂了一样。事实上,经过这场战争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水。”
马步芳强忍着喉咙的干痛说出了这么一个字,战士没有说话,转头从床边的地上摸起了一枚水壶,被子弹穿破的水壶漏了一个孔,即便不用拧开盖子也可以把水灌进嗓子里,马步芳接过水壶大口喝了几口,水里有沙子,他皱着眉头却破天荒地没有张口骂人,默默吐掉沙子擦了擦嘴之后,马步芳盯着手里的水壶,这是自己的水壶,平时就背在尕海身上。
马步芳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道:“死了?”
面前的战士别过头去偷偷擦了把泪,强忍着声音里的呜咽,将马步芳昏过去的事情缓缓道来,马步芳这才知道尕海是在将自己背回去的时候被击中的。
尕海临死的时候笑着说自己的耳朵灵,不知道为什么,在子弹射过来的瞬间,自己就听到了声音,幸亏及时转过来,否则死的人恐怕就是马步芳了,。
战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马步芳却摇摇头浅笑了一声,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因为别人的事情流过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马步芳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样疼,鼻子酸涩不已,就连双眼之前都有些模糊。
马步芳突然想起尕海还没娶媳妇,年纪小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兴致起来的时候会赏姑娘给他,尕海却向来只是憨笑着躲开了,多好的小伙子,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儿就没了。
整整一天,马步芳坐到了日落西陲,坐到了双腿发麻,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从床上摔下去,一直守在身边的战士连忙上前扶住了马步芳。
走出门的马步芳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乃是一间破败的院落,乃是被人遗弃许久的空屋,从外面看来比里面更加破败,马步芳咳嗽了一声,围在院子里的战士们纷纷抬起头来望着马步芳,没有人站起来,萧索破败之气在院落中回荡,战士们已经顾不上什么军容和礼节,望着马步芳的眼神之中满是疲累和痛苦。
马步芳的目光缓缓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直到今天他才认真地凝视自己手下的战士,马步芳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认真地看一看这些脸的话,说不定某一天他们也会像尕海一样突然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毕竟这些都是追随自己的人,是为自己卖命的人,马步芳第一次觉得他们并不需要为自己这样做,至少不是理所应当的。
马步芳清了清嗓子,虽然浑身疼痛却仍旧竭力站直身子,刻意提高了声调道:“其他人呢?”
听到这话,坐在院子中的战士纷纷低下了头,跟在马步芳身后的战士咬咬牙轻声道:“师长,就只有这些人了。”
院落中所剩不多的战士只有出发人数的五分之一,即便不用开口去问,马步芳也已经知道了其他人的下场,他们将长眠于寂寥的戈壁滩,任由风吹日晒,不过几年时间之后,就连他们的尸骨也再也找不到了。
马步芳咬了咬牙,仅凭手下这些人,想要反击对方根本是天方夜谭,而就在这时,马步芳的视线刚好挪到了院子角落,一名被五花大绑的战士倒在墙角,身体蜷缩着躺在地上,身上不同的军装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马步芳二话不说便来到了墙角,沾满灰尘和靴子的军靴挑起了俘虏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瞥着俘虏道:“你们是什么人?”
俘虏眯着眼睛斜睨了马步芳一眼,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也想知道?要杀要剐都随便。”
这样的答案引得马步芳轻笑了一声,随即便看到了战士腿上的枪伤,马步芳啧啧两声,拔出了随时带在腰间的弯刀,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蹲下神来,指着俘虏腿上的枪伤道:“战场上受了枪伤就要及时处理,否则将来落下病根一辈子都是残废,来,都看好了。”
马步芳正说话的功夫已经反手握刀,锋利的刀尖瞬间便剖开了俘虏腿上的伤口,马步芳连眼睛都不眨,脸上的表情无比轻松,可躺在地上的俘虏明显并不好过,似乎是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尊严,俘虏强忍着剧痛没有喊出声来,嘴唇被他咬得鲜血直流,身体因为疼痛而蜷成一团,下意识地在地上扭曲起来。
此时的马步芳像是一名精明娴熟的外科大夫,只见他手腕回转手起刀落,毫不费力地一刀下去,子弹并没有被挖出来,反倒是皮肉绽开十分血腥,与此同时,马步芳惋惜地轻叹一声道:“糟了,不小心把脚筋挑断了。你们看到了吗?这种事情还是要由专业的卫生员来做,不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自己学习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说罢,马步芳站起身来瞥了俘虏一眼,轻描淡写道:“来吧,交给你们练手了。”
马步芳说完便回到了房间里,在他刚坐下的瞬间,院子里顿时传来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随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名战士小跑着来到了马步芳的面前,低声道:“报告师长,这是盛世才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