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枚发夹丢了,辛识月顶多当时叹两声气,转头就抛之脑后,在网上重新下单同款。
十二月已经过半。
陈女士接二连三打电话询问那晚跟她吃饭的男人是谁,辛识月用一句“同事”唬她,对方依然不依不挠。
辛识月追悔不已。
还不如当时让陈女士误会饭搭子是周文萱,就不会三天两头拿这事儿来烦她。
“妈,你就别揪着‘一顿饭’不放,行不?只是同事关系。”辛识月迫不得已扯谎,内心默默为参与此事的周顾森同学道歉。
岂料陈女士并不死心,反倒浮想联翩:“同事也可以发展的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辛识月干脆下剂猛药:“公司禁止员工内部恋爱,你是想让他丢饭碗,还是想让你女儿丢饭碗?”
陈女士一言不发。
半晌,电话里传来陈女士苦口婆心的叮嘱:“男人可以不要,工作必须抓牢。”
辛识月欣慰地笑,母亲催促她解决个人问题,但并非不明事理。
陈女士岔开话题:“元旦节放假,你回来不?”
“我现在住的房子,房东不租了,要重新找房搬家,应该不回去了。”辛识月没打算回去,一是要找房子,二是确定租房后搬家需要时间。
走廊响起脚步声,陆续有同事从午休室出来,辛识月收起手机,对着镜子整理领结、重新扎起头花,踩着小皮鞋返回工作岗位。
下午工作略显疲惫,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走到柜台前,从军大衣里头拎出一包红色塑料袋。活结打开,里头全是人民币,零零散散,从一到百,甚至夹着大小不一的银币。
老人递上一张卡,说要存钱。
那一沓现金加硬币,理清楚要大半天,不知道转手多少次的人民币又皱又软,赵欣媛向辛识月投去求救的目光:“我这边有个客户。”
辛识月点头示意,请两位老人家到她的柜台。
做完相关询问后,老人颤巍巍地将东西递进来,辛识月看到那双犹如枯树根的手,心口莫名一酸。
她家长也有上年纪的长辈,因此每回见到年龄相近的老人,情绪就会受感染。
辛识月先向老人确定了数额,验钞机无法识别的,就一枚枚、一张张地数清楚。袋子装着一大包,最后存进卡里的钱不过五六百块。
“已经帮你们办理好了,请收好您的银行卡。”
“谢谢小姑娘。”老人拿回银行卡又塞进那个红色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拉开拉链,揣进衣服里层口袋。
他们动作很慢,占用许多时间,周围无人催促,着急的自动排到其他队伍。
老人搀扶着对方转身,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爷爷回头跟辛识月再次道谢,旁边的奶奶便提醒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啊?说过了……”老爷子耳背,记性也不好了。
暂时无人办理业务,辛识月起身去厕所,站在洗手池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我元旦放假回家。”
她想外公了。
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展中完成,赵欣媛说附近新开一家火锅店,开业大酬宾,邀她一起去蹭优惠券。
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同事,四人围桌而坐,边吃边吐槽,上至多事的领导、下至奇葩客户,无一不透露着社畜的辛酸。
晚上九点回到小区,辛识月习惯去找大橘,却发现前几天新做的猫窝再次不翼而飞。
一口闷气涌上心头,辛识月怒了。到底是哪个混蛋,连快递盒做的猫窝都要偷走!
辛识月满腔怒火走进电梯,抽出钥匙开门,发现锁是松的。辛识月眉头一蹙,疑惑地推开防盗门,入眼的画面把她吓了大跳。
她惊慌地捂住嘴巴,怔愣几秒,转身就往外跑。电梯正在其他楼层运作,辛识月片刻不敢停留,推开安全门,沿着楼梯一路狂奔。
保安室外,辛识月终于停下,双手按住膝盖弯腰吐出。等她缓过来,立即伸手敲响保安室的门:“我家,1栋701好像进小偷了。”
刚才推开门,客厅一片狼藉,辛识月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
她不敢独自进去查探,更怕歹人还藏在屋里,只能慌忙逃走,到保安室求助。
平日爱偷懒的保安大叔终于靠谱:“你先待在这里,别回去。”
辛识月点头:“我要报警。”
这所小区晚上只有一名保安值班,他们赶紧联系最近的警察局,公安立即出警。
坐在温暖的保安室,辛识月却觉浑身发凉。从来没想过,网上刷到的可怕事件,有一天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她脚都是软的。
辛识月下意识给母亲拨打电话,听到对面搓麻将的声音,她恍然回神,怕家里人担心,又找借口糊弄过去。
在这个城市,只剩她最信任的朋友周文萱:“萱萱,我家被人翻了。”
周文萱诧异又惊吓,一边在电话里安慰,一边出门打车:“你先别慌,我现在过去找你,千万注意安全。”
警察比周文萱先到一步,带着辛识月跟保安一起上门,检查屋里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最后由辛识月清点物品:“我的相机、平板和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不见了。”
很明显,有人入室偷走了值钱的东西。
警察拍照取证,辛识月做笔录时,周文萱终于赶到,让她安心不少。
周文萱握住她的手,像摸到冰棍似的:“月月,你没事吧?”
“人没事,但我的相机和电脑丢了。”里面有很多照片和资料,这对摄影师来讲很重要。
更多的线索需要查询小区监控,一时间无法破案,警方照顾到她的情绪:“辛小姐,这件事情我们会跟进,建议你最近先不要住家里,有事随时跟我们联系。”
辛识月讷讷点头:“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丢失的东西很重要,希望能快点找回。”
当晚,她借住在周文萱家,彻夜难眠。第二天又跟周文萱一同早起,准备上班。
周文萱把刚煮好的温牛奶推到她面前:“月月,要不你今天请个假吧?”
辛识月捧着玻璃杯暖手,缓慢往唇边送,最后摇了摇头。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没哭没闹,就在等一个结果。
整个上午,辛识月坐在工位上心神不宁。
大约十一点左右,银行忽然来了两位警察,要带辛识月回局里配合调查,具体原因暂且不可透露。
众人窃窃私语,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
银行职员被警察带走调查,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仅半刻钟时间,千式百样的原因传遍银行内部。
辛识月没来得及换制服,裹了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在身上,跟警察一同离去。
这两位并非小区附近的警察,而是市内大公安局。辛识月有些懵,面对形形色色的客户她能侃侃而谈,唯独见了警察,自带七分敬意:“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柔的女警安抚她:“辛小姐不要紧张,我们只是请你回局里配合一下工作,包括帮你解决偷窃案一事。”
辛识月随他们下车,望着警局威严的标志,忽觉自己这身装扮不妥,赶紧摘下头花。散下来的长发蓬松凌乱,辛识月用手顺了两下,从兜里摸出新买的鲨鱼夹别上。
辛识月被带到询问室,姓李的警官给她看了几张照片:“辛小姐,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照片里是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头戴一顶毛线帽,总觉在哪里见过。
“似乎有些印象,一时间想不起来。”银行人来人往,她的脑子实在无法装下每一张面孔。
李警方把电脑屏幕转向她,播放一则视频,辛识月瞬间记起:“想起来了,上周这个男人来银行办卡,不配合做尽调,还差点闹事,当时我报了警。”
那男人在听说她报警之后便走了,后续也没投诉她,此事便不了了之。
接着,李警官又点开另一则视频,同时解释:“这是我们从万松园小区调取的监控录像,据画面分析,昨天入室行窃的跟那天出现在银行的是同一个人。”
这句话信息量稍大,辛识月默了会儿,大胆猜测:“所以,他是在报复我?”
“不。”李警官摇头,“此人名叫薛龙,我们怀疑他涉嫌参与经济犯罪案。””
辛识月在银行听说过不少经济犯罪案,亲身参与还是头一回。
不一会儿,警局又来了一对夫妻,辛识月认出其中一人:“刘阿姨?”
中年妇女望过来,也是同样震惊:“小辛?”
刘阿姨是她的房东,而李警官口中的薛龙正是业主的儿子。
他们被分开做笔录。
夫妻俩并不知晓儿子在外犯事,刘阿姨还指着男人头顶的帽子说:“他头上的毛线帽还是我织的呢。”
话音落,夫妻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忧心忡忡地问:“警官,我儿子怎么了?”
在普通百姓心里,警察是值得信赖的好人,可被带进警察局……几乎没什么好事。
据案件还原,薛龙回家偷了房产证跟户口本,以此为证,带着开锁匠撬开了辛识月家的门,并趁机拿走全部值钱的东西。
之所有把他们三人请来警局,就是为了调查薛龙的事。
当警官询问薛家夫妻二人是否知晓儿子这些年在做什么,夫妻俩都说:“他高中毕业就没读了,跟朋友去外面打工,过得苦哦。”
辛识月才知道自己现在租的房子是夫妻俩辛辛苦苦攒钱给儿子准备的,出租是为了收取租金还房贷,夫妻俩还住在镇上的旧房子里。
前些日子,薛龙忽然打电话说要回来生活,夫妻俩开心迎接,并打算收回房子让儿子去住。
警方早已开始调查薛龙,他常年待在另一座城市,原先在工地赚辛苦钱,不知何时接触赌.博,因一时贪恋,被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套了进去,从此走上不归路。
从询问室出来,先试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警官温和道:“不,幸亏辛小姐报案及时,让我们掌握更多关于薛龙的动向。”
警方告知她可以回家,辛识月还没想好去哪儿,在大厅坐下:“方便给我一杯水吗?”
“可以。”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故让她措手不及,辛识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还能如此跌宕起伏。
周顾森踏进警局,晃一眼,视线便定在辛识月身上。
蹙眉、不解,一系列表情在男人脸上飞速闪过,双脚不受控制地转移方向,走到辛识月面前。
她手捧杯子,垂着脑袋,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顾森正要唤人,辛识月突然回魂似地抬起脑袋,露出同款疑惑:“周顾森?你怎么在这?”
“来警局办点事。”周顾森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辛识月捂脸,把家里被偷的事又讲一遍。
周顾森让她稍等,将手里一封文件送进去后,迅速赶回大厅:“下午还有事吗?出去聊聊?”
警局每一个角落都在监控底下,确实放不开,辛识月起身,跟他一起离开。
出了大厅,寒风肆意侵略,她赶紧拢紧外套,随周顾森上车。
棉服里是银行分发的统一制服,裙下搭配加绒黑丝打底,脚踩中跟小皮鞋。辛识月双腿并拢藏在棉服下,互搓手指取暖。
男人不懂“光腿神器”的奥妙,周顾森瞥见黑丝下的肤色,旋即回避视线,从后座拎来一件外套搭到女人身上。
辛识月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