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未婚妻3
因为“蜂鸟”的身份很特殊。他是中统特务。真名叫朱君普。不过此刻。他正身着解放军军服。坐在江北指挥部的办公室里。埋头整理着作战计划。朱君普对外的身份是共产党解放军苏皖纵队司令部机要处处长。直属于重要的军委二局。在1936 年的时候。他就以进步学生的身份处心积虑地打入了共产党内部。由于他勤奋好学。战场上又勇敢对敌。本身知识文化程度又很高。在一帮几乎沒有读过多少书的共产党军官中非常突出。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重用。他不同于一般的潜伏人员。非常有耐心。沉得住气。
而钟向辉和朱君普是大学同学。虽然说家境悬殊。但是却是同窗好友。在日本人占领南京时。钟向辉对其家人又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两人的友谊非同一般。要不是朱君普最先被中统招入麾下的话。他肯定也会和钟向辉一起加入军统。
在受命潜伏之前。朱君普特地找到了钟向辉与他告别。那一幕距今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年头。钟向辉至今却还难忘。朱君普拍着老同学的肩膀。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席话:“向辉老弟。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如果愚兄有出头之日。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愚兄万死不辞。”
听了这番话。钟向辉热泪盈眶。在留下相约的联系暗语后。朱君普一走五年沒有音讯。钟向辉一度曾经以为这个老朋友已经不幸遇难。直到1945 年。小日本投降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钟向辉在《中央日报》上读到了朱君普刊登的“寻人启事”。从此后。朱君普在拥有中统特务身份的同时。又兼具了另一重秘密身份。。钟向辉的单线情报人员“蜂鸟”。话又说回來。钟向辉之所以沒有把朱君普的真实身份告诉上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中统历來都和军统。。也就是现在的保密局是死对头。虽然同属于国民党。但是主子不同。一个是C.C 系。一个是戴笠。自然也就是人心隔肚皮了。为了老朋友朱君普的个人安危。钟向辉最终选择了闭紧嘴巴。不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国民党内部党派斗争。
“风”字号特工历來都是隶属于红色特科的高级特工人员。朱君普当机要处长这么多年了。平时只有耳闻。却一次都沒有实际接触过级别这么高的特工人员的档案。当他从电文中读懂了钟向辉的意思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根本就沒有这个级别的权限。而且一旦试图接触这个档案的话。同时也有暴露的危险。十多年的隐藏就将付之东流。朱君普犯难了。
“朱处长。政委请你马上过去一下。”警卫员在门口大声说道。
“我知道了。马上就來。”朱君普随口答应着。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鼓。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政委究竟会有什么事呢。他瞄了一眼警卫员稚气未脱的脸。上面看不出任何表情。朱君普的心里还是打消不了疑虑。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办公桌。随即就走出门去。反手把门带上了。
來到指挥部的门口。朱君普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气氛。他暗暗朝四周看了看。警卫的人数并沒有增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跨进门槛的那一刹那。朱君普后悔了。因为坐在屋子正中央的那个人正一脸沮丧地望着他。他不由得长叹一声。经常梦到的这一天终于來到了。
李汉年深知这一次安子文肩上所负任务的重要性。可是要想在敌人严密控制下的上海搞到电台所需配件。那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战时的无线电配件比武器还珍贵百倍。敌人对所有和无线电有关的东西都看得很紧。包括保密局内部情报处下属的电讯组。就连正常工作时所需要更换的零星老化配件。也需要层层上报。级级批准。旧的进新的出才行。要想从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截取几个。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组织上之所以要在上海多设立一个电台。那也是因为要减轻别的同志的发报任务。更进一步减少暴露的危险。李汉年本身就是情报方面出身。他很清楚每次发报时间是越短越好。最好控制在几分钟内。可是。由于电台数量有限。配件老化。而所需要传递的情报却有很多。这样一來。发报员就不得不冒险拉长发报时间。所以。李汉年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所有的设备配件。并且事不宜迟。
此刻。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本最新的电子配件耗损单据。上面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数字和相对应的时间。李汉年的脑子迅速盘算着对策。一个个人名在自己的眼前闪过。终于。一个身影定格在了他的脑海中。李汉年站起身。把等待审批签字的单据放进了墙角的铁皮柜里。锁好后。转身信心十足地离开了办公室。
只要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一些特殊的人存在。他们就是战争贩子。什么值钱就卖什么。李汉年就认识这么一个只要你掏钱就能满足你任何愿望的战争贩子。当然贩子对他也是有所求的。
玛丽咖啡馆。洁白的亚麻桌布上放着两杯暖暖的咖啡。一身奶油色西装的李汉年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矮胖的中年男人:“王老板。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以后你需要哪方面的消息。我都第一时间透露给你。
这一次嘛。”说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手帕包。放在桌面上。然后缓缓地推到对面。“亏不了你。”
被称为“王老板”的人一脸的犹豫。他咧了咧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布包。半晌沒有吱声。
“王老板。你还犹豫什么呢。”
“李先生。您不会是共产党吧。”王老板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肥肥的手掌在桌子底下來回不断地摩挲着。半天才吭出这么一句沒头沒尾的话來。
“哼。”李汉年一脸的不屑。“要这东西的难道就都是共产党吗。再说了。即使我真的是共产党。我们钱货两清。只要你不出卖我。你还担心什么。
这年头。我光靠国民党那几张钞票也是过不了好日子的。话又说回來。以前你在我这边可是赚了不少钱。你也不想绝了以后的财路。对不对。去台湾可是很花钱的。”
李汉年的话语软中带硬。听得王老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哼哼唧唧了两声。随机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神情:“李先生。您别生气。做生意嘛。图个安心。呵呵。相信您是会理解我的。对不。”
“那王老板你到底搞不搞得到呢。”
“可以。沒问題。什么时候要货。”毕竟是战争贩子。这个其貌不扬甚至于有些猥琐的胖老头的敬业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是越快越好。这还只是定金。三天后交货时。付另一半。”李汉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正在被王老板收进怀里的布包。上身向前靠了靠。小声说道。“王老板。我付给你的可是‘小黄鱼’。”
“好。好。”王老板一脸的得意。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小黄鱼”究竟指的是什么东西。现在这年头。一捆法币也最多只能换來一刀草纸。也只有“小黄鱼”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只要有了“小黄鱼”。管你是共产党还是国军。王老板一概热情接待。
三天后。还是在玛丽咖啡馆。王老板在放下了手中的一个小小的公文包后。满脸喜色地从李汉年的手里接过一个和上次一模一样、只不过分量更重的手帕包。转身笑眯眯地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家。李汉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公文包。拆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报纸包。看着终于呈现在眼前的崭新的真空二极管配件。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向克功同志汇报完所有情况后。李汉年退掉了亨利路8号的狭窄的单身公寓。转而带着未婚妻安子文租下了隶属于英租界内西斯得路上的一个叫做伊甸园的小洋房二楼。这里毕竟比较宽敞。考虑到安子文对外尽管落魄。却仍然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身份。如果干家务活。那必定与身份不符。所以。丁克功就安排一个四十多岁的烈士家属以保姆吴妈的名义。住进了李汉年楼下房东隔壁的工人房。从而协助李汉年和安子文的日常工作。
家总算是安顿好了。也领了结婚证。举办了小小的教堂西式婚礼。接下來就要开始公开生活了。看着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又回头看看在一边哼着歌儿忙碌个不停的安子文。李汉年的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自从打入敌人内部到现在。他就从未想象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免长叹一声。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按照克功同志的指示。只要一有空。安子文就陪着李汉年有意地经常出入一些大的场合。彼此优雅地以“先生”和“太太”相称。在别人的眼中。那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新人。
可是有一个人的眼睛里。却像揉进了一粒沙子。让这个人在强颜欢笑的同时。内心世界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煎熬。这个人就是钟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