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里村嫁女记（上）
穆深忽然问道：“那后来，你们又为什么没有再继续上学了呢？”
“呃……因为穷吧。”凌瑗道，“和那个人一样。”
凌瑗是低着头的，关于这个问题，她似乎不太想多说什么。
“那个……”穆深转移话题道，“我还没有见过你表姐呢，能带我认识一下吗？”
说到这里，凌瑗想起来了，她转身问：“妈，表姐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张阿梅一边削土豆一边说：“她在你二姑家呢，你们去找她吧。”
凌瑗的表姐叫王梅艳，表意是像梅花一样艳丽，可实际上，表姐却是一个没有一点主见的人，事事都听父母的，连这次的结婚，也是他们一手安排好了的。
王梅艳的家在村子的最东边，那个地方都是山环绕着，没有庄稼，自然也没有人住，她家里是干果农的，栽种了一大片的橘子林，橘子是小个的砂糖橘，很甜，曾经的时候，凌瑗和凌池很是喜欢去表姐家里玩儿，每次，王梅艳都会给他们来很多的砂糖橘，所以，这两个就在每次放学的时候，都会厚着脸皮，到表姐家里来玩儿，他们更多的目的是来要砂糖橘的。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穆深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山。
他问：“凌瑗，还没有到吗？”
“表姐的家在后面。”凌瑗说，“翻过这个山，就是了。”
这样看来，当初凌瑗和凌池吃砂糖橘也并不是容易事儿，这么陡峭的一座山，是不好爬的。
还没走一半，穆深就气喘吁吁的了，他扶着路边的一颗枯树，大口喘着气道：“不走了，歇会儿。”
亏他是一个经常锻炼的人，连个山都爬不了，凌池的眼角露出了嘲讽。
“那我们歇五分钟吧。”凌瑗摘了一朵路边的小野花在手上把玩儿。
五分钟后，凌瑗的小黄花把玩没了，她道：“走吧。”
穆深气还没有顺过来，就又要可是征途了。
上坡路走完了，在山顶上，穆深看到了一个红砖白墙的独立房子，问道：“凌瑗，这个就是你表姐的家吗？”
“应该是吧。”凌瑗也不是很确定，因为这个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这个地方，屋子前是有很多的橘子树的，可现在，前面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
凌池抱着双手，不屑道：“是不是也要去看看才知道，这么高的山都爬了，还在乎这点儿路程。”
“哥，你好好说话。“凌瑗面露不满，把她哥教育了一番后，牵着穆深的手往那个房子处走去了。
此刻穆深的眼里多了一丝胜利者的喜悦。
凌池：“……”
离得近些了，凌瑗对着那个房子大声喊道：“表姐，你在吗？”
“门没有锁，你们进来吧。”里面只是传出一个声音，并没有人出来。
那个声音不再似从前那般清脆柔和，多了很多的稳重，甚至是……苍老。
王梅艳其实比凌瑗大不了几岁，可如今见到她，却是这样的一副容貌，黄蜡的皮肤，干燥打结的头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和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没多少区别。
她虽然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却还是掩盖不了那苍老的面孔，凌瑗问：“表姐，你最近可好好？”
“挺好的。”王梅艳道，“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煮茶。”
她虽是这么说，可凌并没有听出她的开心。
穆深问道：“凌瑗，我感觉你表姐好像不太开心。”
还没等凌瑗开口，王梅艳就拿着一盒铁观音，问：“家里没有其他的了，这个可以吗？”
“表姐，我们怎么样都行的。”凌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他其实是不喜欢喝茶的。
不出片刻功夫，王梅艳把茶泡好了，这些茶被装在一个棕色的陶器茶壶里，配套的还有几个小小的茶杯，王梅艳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
王梅艳道：“是我二姨要你们回来的吧。”
“嗯，我妈说你快要结婚了。”王梅艳的二姨是凌瑗的妈妈，张阿梅。“你的那个未婚夫是谁啊，能告诉我们吗？”
凌瑗这样问，王梅艳的脸上多了一丝忧伤，凌瑗立刻道：“表姐，你要是不想说没关系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王梅艳道。
凌瑗：“！”
“我不认识那个人。”王梅艳说，“我和他只是因为我爸……”
王梅艳的未婚夫叫李文，李文的父亲和王梅艳的父亲是生意上的伙伴，李文的父亲是干木材加工的，当初他们就是因为王梅艳家里的果园认识的。
李文的父亲告诉王梅艳的父亲：“兄弟，你听我的，把这橘子树砍了，我帮你赚钱，现在的城里人，都喜欢木质的用品，就是图一个田园风，你这橘子树是好东西，说不定那以此大赚一笔。”
王梅艳的父亲不觉得他这是一个好主意，因为，木质的家具座椅什么的，一般都是桃木的，谁会用橘子树来这个啊，于是，他果断拒绝了。
王梅艳父亲说：“李哥，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希望生活能平稳就行，不在意赚多少钱，这个大生意，你还是去找别人赚吧。”
第一次，王梅艳父亲守住了他的橘子林。
穆深问：“这么大的橘子林，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刚开始是这样，我们家的橘子甜，便宜，很多人来买。”王梅艳说，“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呢，橘子树不再长橘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凌池问。
“我也不知道。”王梅艳叹气说，“我和我爸找了很多方法，喷射农药，甚至是找来了专家，都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我妈说是因为橘子树老了，结不成橘子了。”
穆深看向屋外，说：“那个是橘子树吗？”
“嗯。”王梅艳说，“那颗树是唯一没有砍掉的。”
穆深又问：“之前的橘子树产量是不是很大？”
“嗯，一年可以结出很多橘子，有的时候卖不出去，就会把那些橘子送给村子里的人。”
“穆深，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啊？”凌瑗道，“我们今天不是来……”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王梅艳的家比村子里其他人的都精致，这是唯一一个用混泥土盖的房子，还是两层的。
穆深问：“这个房子，是李文他们家盖的吗？”
“嗯。”王梅艳道，“他们家是干这个的，我爸说让熟人来盖，踏实些。”
穆深怎么听着像是可以捡便宜呢？
“表姐，你喜不喜欢他？”凌池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给凌瑗懵了。
王梅艳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
王梅艳已经二十八岁了，依旧没有对象，这可让她的母亲急坏了心，整日给她安排相亲，每隔一天就会拿着一堆男人的照片，给王梅艳洗脑说：“艳啊，妈都给你看了，这几个男人家庭条件都不错，这个家里又发有车，这个是个当官的，这个虽然离婚了，不过有钱，可以给我……你很多的彩礼钱，到时候，彩礼钱我们不要，都留给你……”
王梅艳反抗道：“妈，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顿时，王梅艳母亲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吼道：“你现在不结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啊，等你七老八十了，等所有男人都结婚了，还是等我和你爸都没了啊，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也该要个回报了，我和你爸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你记住了，你也不可能在我们身边待一辈子，我不管，明天你必须给我去相亲，穿得漂亮点，听见没有？”
她戳了一下王梅艳的头，道：“都这么大了，还什么都要我给你操心，就你这样，真是活该你单身。”
于是，第二天一早，王梅艳就按照母亲的要求穿了一件母亲觉得好看的衣服，去了那个相亲现场。
相亲现场有很多男男女女，他们大多不是自愿的，都是父亲强迫着来的。
“呦。”王梅艳母亲好像看到了什么人，“李老板是你啊。”
李老板道：“你们这是……？”
“哎，给这孩子相中一个男人。”她突然停了下来，问：“啊呀，李老板，你儿子最近可还好啊？”
听她这语气，是把主意打到了李文头上。
这个李老板，好像就是在等着她问出这句话，立刻道：“他挺好的，要是能找个媳妇儿就更好了。”
“哎呦。”她连着把后面的王梅艳推到前面来，“我女儿也是单身，不如让这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说不定会喜欢呢。”
“这……”李老板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李文的时间很宝贵的，你看……”
“没事没事，您告诉我们一个时间，我们随时都有空 。”
李老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那，下个周末，让他们见一面吧。”
“好好好。”王梅艳的母亲道，“到时候我们一定来。”